《琅嬛劫》上树抓鱼

8、黏人

　　乌灵第三天来了。朝临神君正在描绘屏风，转头看到她，如临大敌，连忙伸长双臂护住屏风，只恨自己没有山宽没有海阔，不能将屏风挡严实。对她说：“站住，你不许过来。”

　　乌灵乖乖在墙边站好，说：“我就站在这里，保证不添乱。”

　　朝临神君说：“站在那里做什么？去别处玩。”

　　乌灵说：“我站在这里好看师父。”

　　朝临神君说：“我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

　　乌灵说：“看到师父，我心里就高兴。”

　　朝临神君听到这话，便放任她了。

　　乌灵在墙边站了会，就站不住了。朝临神君此时正在屏风上画花开满枝的桃树，桃树枝上栖息着几只鸟儿。她走到朝临神君旁边，看他画画。

　　一会她看腻了，便走开了，到了桌子旁。桌上摆了笔墨纸砚，她从未用过这四样东西，好奇心大起。

　　她伸手将毛笔拿了起来，醮了醮砚台里的墨汁，学着朝临神君，在纸上画桃树。

　　虽然画得很丑，和朝临神君画的天差地别，但她玩得津津有味。

　　一会毛笔没墨汁了，她将毛笔往砚台里再醮了些墨汁，墨汁醮得有点多，她甩了一下。甩得稍用力了些，墨汁落在了离她很近的朝临神君那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朝临神君马上就要画完的一幅画，就这样毁了。朝临神君抬起头来，他脑门上也有两滴墨汁。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乌灵是被扔出去的，门在她眼前关上了。

　　她奔过去推门，根本推不开，她可怜兮兮地叫了好几声：“师父。”

　　深受打击的朝临神君有气无力地说：“你走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相信你，不该放你进来。”
　　乌灵告饶道：“师父，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朝临神君悲伤地说：“走吧。答应我，去找点别的爱好，离我远一点，给我一点自由。让我多活两年吧。”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沧桑，又说：“从没有一个神在我这个岁数陨落，我不想成为天地伊始陨落得最年轻的神。”

　　乌灵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乌灵决定听朝临神君的话，试着找点别的爱好。她一时不知道要喜欢什么。她问了巨蟒妖王和雪瑶。

　　巨蟒妖王认真思考后，推荐她睡觉。并向她展示了它的绝学——倒头就睡。

　　乌灵看着倒头熟睡过去的巨蟒妖王，默默地走开了。

　　雪瑶向乌灵推荐了投壶游戏。

　　乌灵很喜欢。两天后，她赢遍了神殿里所有的仙役仙婢，这个游戏便变得索然无味。

　　她忍不住又想去找朝临神君。她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但她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陪在朝临神君身边，是她永远不会觉得腻的事。

　　去找朝临神君前，她先飞去了她以前住的山林，采了一大把梧桐花回来。

　　她抱着梧桐花，磨磨蹭蹭地到了她未来的睡房门口，朝临神君在里面。她看到门还是关着的，委屈地叫了一声：“师父。”

　　朝临神君听到她来找自己，便将门打开了。他看到她手上抱着一大把梧桐花，讨好地看着他，说：“师父，这是我最喜欢的花，送给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他的脾气不算好，但也不算坏。看到她这样，心立即软了，想：“她才多大，我跟她计较什么。”

　　他将梧桐花接了过去。这代表他不跟她生气了。她很是高兴，对他笑了笑。她很爱对他笑，她笑起来时，唇边有对浅浅的梨涡，叫人甜到心里。他瞧着她，在心里想：“她心中爱我如父，所以爱缠着我，这是孩子的天性，我不该嫌烦的。”

　　因为被乌灵拖后腿，朝临神君虽然从早忙到晚，也整整半个月才将她的房间布置好了。

　　她的睡房被布置得花团锦簇，温柔雅致，一看就是女孩的闺房。

　　外间窗边摆了张长书桌，桌腿刻了浮雕，桌上放着个雕漆香炉，香炉里燃的香是雪瑶调的，泌人心脾，芳香袭人。

　　从窗口往外看，也有一番美景，是一丛姹紫嫣红的花树，那些花树是朝临神君特意移栽到她窗外的。

　　内间雕梁画栋，珠帘绣幕，床边围了樱草色纱帐，雕花椅子上放着金黄绣牡丹坐褥。

　　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这睡房的任何毛病。

　　但乌灵偏偏就是不喜欢。

　　她更喜欢朝临神君的睡房，赖着不想走，抓着朝临神君的手耍赖说：“师父，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睡。”

　　朝临神君觉得自己算是白辛苦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才终于克制住了将她扔出去的冲动。他试着跟她讲道理，说：“你看啊，那间睡房师父辛苦给你布置了这么久。要是布置得不好就算了，布置得这么好看，你却不要，这不是辜负师父的心意吗？”

　　乌灵仍坚持己见，说：“可我不喜欢嘛。我不喜欢那间屋子，我喜欢这里。我不想去，我不去行不行？”

　　朝临神君听到她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不由得愤怒了。他生气地说：“我自己的睡房布置得都没那么好，你竟然敢说不喜欢。”

　　乌灵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师父，你就让我睡这里。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也可以回来睡，不用睡客房了。你睡床，我睡旁边这张小床。我们就跟以前一样。”

　　朝临神君指了指那张小床，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在说笑话逗我？”那张小床已不及她手臂长。

　　乌灵说：“我可以睡上面的。”她恢复成黑凤凰原身，躺到了那张小床上。但她的黑凤凰原身也长大了，试了半天，脑袋歪歪地抵在床头，蜷缩成一团，才终于勉强将身体挤到了小床上，漂亮的长尾巴则搭在小床外。

　　她像是被什么箍住一般觉得很难受，但为了能留在朝临神君的睡房，黏在朝临神君身边，她极其坚韧地咬牙忍受了下来，睁眼对朝临神君说瞎话道：“师父你看，我这样睡很舒服的。”

　　朝临神君叹为观止，他一把将她拎了起来，说：“你说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谁要你受这种委屈了。”

　　他将她拎到门外，瞬间到了她的睡房，将她放到她的床上，说：“看到没有，这张舒服的大床榻，你的。你以后就睡上面，想在上面翻跟斗都行。好好的床你不睡，非要挤在那张小床上，我是真的弄不懂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朝临神君回到自己的睡房后，怕乌灵又追过来，于是弄了一道阻挡乌灵进来的禁制。

　　乌灵一会果然追来了。她发现自己无法进去，在外面可怜兮兮地叫了两声：“师父。”见朝临神君没有反应，她离开了。

　　一会她回来，带了巨蟒妖王一起来，很诚恳地对朝临神君说：“师父，我不进去了。可是巨蟒妖王想进去，它真可怜，你快撤掉禁制吧。”

　　朝临神君躺在床上，没有理她，但忍不住笑了。想：“找的什么借口，亏她想得出来。”乌灵以一抵十之聒噪，让他的神殿一千多年来初次如此充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