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劫》上树抓鱼

45、撒手

　　朝临神君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竟开始训练乌灵的实战能力，于是，乌灵水深火热的日子开始了。
　　他给她挑的对手全是实力强大的妖皇或凶兽，乌灵每回都得经过好一番苦战才能赢，吃了不少苦头，叫她烦不胜烦。

　　但不管她怎么反对，朝临神君都不予理会，仍逼迫她战斗。

　　一年后，朝临神君带乌灵去了幽葬谷，让她与焚戾兽一战。

　　乌灵进了幽葬谷，片刻后，她尖叫着跑了出来。

　　朝临神君站在谷外等她，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数落道：“一只焚戾兽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不长进，这一年算是白训练了。”

　　乌灵说：“不是的。师父，焚戾兽长得太吓人了，跟凡人说的魔鬼差不多。我根本不敢看它。我们回去吧。”

　　沉默片刻后，朝临神君说：“在我未发火之前，赶紧给我进去。”

　　乌灵没有动，她生气地踢翻脚下一块石头，说：“我就不去，有本事咬我啊。”

　　朝临神君没招了，他头疼地抚了抚额，说：“焚戾兽就长那个样子，有什么可怕的。你将它想成长得跟猫差不多不就行了。”

　　乌灵说：“师父，你知不知道你很善变。你之前明明最不喜欢我打架。”

　　朝临神君说：“今夕不比往日。你必须拥有让人忌惮的强大能力，方能保全自己。”

　　乌灵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说：“师父，你曾经说过希望我平凡的。”

　　朝临神君说：“可见我的目光多么短浅，我又不能永远在你身边。”

　　乌灵听到他说不能永远在自己身边，心里极其不高兴，又不好表示出来。不悦地说了两个：“知道了知道了。”进了幽葬谷。

　　她与焚戾兽正面对决时，仍然没有勇气看它那张可怕的脸，她用修为化出了剑，垂了头，毫无章法地向焚戾兽进攻。焚戾兽的攻势又快又猛，一道又一道的霹雳向她扑面而来，她的剑气挡开了大部分的霹雳，有一道霹雳擦过她的肩膀，她肩膀上的布料被划开了。虽然并没有伤着她，但她本能地抖了一下，心中不由得升上些许恐惧。

　　恐惧心一起，她便渐渐招架不住，已呈败势，开始狼狈地躲了起来。这时，她听到朝临神君在她旁边说：“乌灵，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会护住你的。你不比它弱，不用忌惮它，它只是外表可怕，这不算什么。内心的可怕，才是真的可怕。”

　　乌灵一听到朝临神君在，心中立即充满了安全感，一点也不害怕了。她挥着剑迎上去，灵活地化开焚戾兽的攻击，她的攻势越来越强，局势开始发生逆转，焚戾兽渐渐招架不住了。它仰头长啸一声，瞬间化成了三只。

　　乌灵吓坏了，一只焚戾兽就够受的了，三只还了得。她对朝临神君说：“师父，它竟然变成了三只，怎么办？”

　　朝临神君说：“你冷静些，不要慌。跟实力相差不多的对手交战，最忌讳慌，一慌就容易自乱阵脚，必败无疑。”

　　他说着话时，三只焚戾兽已经展开了攻击，乌灵处在包围圈里，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躲都没地方躲。她简直要吓哭了，说：“我也不想慌啊，可这东西长得像魔鬼就算了，还这么邪门，能变成三只。师父救我，我快没地方退了，我会被它杀死的。”

　　朝临神君说：“你看上面，上面就是它最大的破绽。没有完美无缺的攻击。”

　　慌果然会自乱阵脚，乌灵这才反应过来，但她已错过了最佳时机。此时三只焚戾兽与她的距离很近，而且高度戒备，死盯着她。她若是往上飞，便无法顾及后背，会露出后背这个大破绽，很容易被攻击到。

　　所以乌灵一时不敢上跃，但三只焚戾兽的攻势越来越咄咄逼人，乌灵已渐渐招架不住，她脖子上已有几道伤口，伤口虽不深，可这里到处是瘴气，伤口迅速被侵蚀了，疼得不行。

　　此时，她左边的焚戾兽一个攻击过来，她虽然及时避开了，但被削掉了几缕头发。站她后背的焚戾兽的攻击立即接踵而至。

　　以前她在山林时，若是遇到这样难缠的对手，她心里一发狠，不管会不会受伤，直接豁出去拼命，最后虽然满身的伤，但大都能将对手打败。在这里却不行，她不能受伤，一受伤就会被瘴气侵蚀。焚戾兽却不怕瘴气，无形中它就相当于有一个强大的帮手。最后倒下的一定是她。

　　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向上跃是她唯一的出路。她没时间再犹豫了，向上一跃，焚戾兽果然朝她的后背发起攻击，她疼得就像被撕成了几块，不由得惨叫一声。在第二道攻击即将落到她身上时，朝临神君现了身形，他一只手将她搂到怀里，另一只手化去了那道攻击。

　　焚戾兽早败在朝临神君手下，看到他，便不敢再攻击了。朝临神君抱着乌灵飞走了。

　　到了一处花丛，他将她放到草地上，着急地问：“乌灵，你怎么样？”

　　乌灵身上的伤口全被瘴气所侵蚀，疼得她满头大汗，喘不过气来。但是比起疼，她更觉得伤心。她想不到他竟能一直袖手旁观，直到她受了重伤，他才出手救她。

　　她别开脸不理他。朝临神君说：“别怄气了。你本来是能突围的，就是因为你习惯于依赖我，心中总想着‘师父会来救我的’，这才败了。你得改掉这个习惯才行。”

　　乌灵以前在山林时，比这更严重的伤不知道受过多少次，那时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伤好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现在，她满心都是委屈。

　　若是他从没有对她好过，她什么都能忍受，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他对她好过，突然又对她不好了，这个转变她根本接受不了。

　　她说：“师父，你变了，你变得对我心狠了，以前我擦破点皮，你都不愿意。现在看我受重伤，你也无动于衷。”

　　朝临神君无奈地说：“我没有那个意思。”他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说：“你伤在哪了？瘴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快涂上伤药吧。”

　　乌灵不理会。她背过身去，说：“我知道你肯定是烦我了。刚才你就说你不会永远在我身边，我也明白无不散宴席的道理。师父从小就自立门户，我已经九百多岁了，早该离开师父了。”

　　朝临神君启了启唇，好像想说什么，顿了顿，却只说了一个：“也好。”

　　乌灵说完狠话后，想不到他竟完全不反对，也不反驳，她脑子里不由得“嗡”的一声响，一时只是手足无措。

　　朝临神君这才注意到，她原本躺过的地方，竟是血红一片。他这才知道她受的伤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得多。他情急之下，上前扶住她。他一心只惦记着她背上的伤，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她的外衫解开了，露出了石青色的亵衣和一大片莹白如玉的肌肤。

　　他呆住了，他将手里的伤药递到她手上，远远退开，别开眼睛不看她，说：“我刚刚太心急了，我……我……”他实在无法为他的行为辩解，道歉说：“对不起。你快将伤药涂上吧。”

　　乌灵简直弄不懂他在干什么，可是，他说的话做的事都让她非常不高兴。她全身疼痛，虚软无力，费了好大的劲才理好自己的衣衫，没好气地说：“我怎么涂啊，我又没有长后眼。”

　　朝临神君说：“是。我们立即回去，找仙婢帮你涂。”
　　2·
　　乌灵一时坐着没有动，他谨慎地转头看她，只见她拼尽全力想站起来，却无法办到。她额头上全是冷汗，眉尖死死地蹙着，显然在竭力忍耐着痛楚，一张脸毫无血色。他忍不住回到她身边，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他将小瓷瓶打开，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递到她嘴边，说：“好孩子，你把这颗丹药吃了。”

　　乌灵张口将丹药含到嘴里，嚼了几下，吞到腹中，才觉得有了些许精气神。突然，她感觉到朝临神君又在解她的衣带，她急得死死抓住，生气地问：“你又要做什么？”

　　朝临神君说：“对不起，事出紧急，我只能这么做了。我必须亲眼看看你的伤。”

　　他解下她的衣衫后，才看到她后背竟是一片血肉模糊，到处都是伤口，而且因为被瘴气所侵蚀，伤口极深，深可见骨。他极心疼，手不由得颤抖起来，自责地说：“你说得对，我怎会如此心狠，看着你受这样重的伤，却只是袖手旁观。”

　　乌灵一听这话，立即委屈地流了眼泪，深觉自己真是遭了天大的罪。她本没有这样娇气，可在他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变得娇气起来。

　　朝临神君化出了一盆热水。他掏出一块白绢子，放到热水里，捞出来拧干了，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背上的伤口。乌灵痛得“嘶嘶”抽气，他的心也跟着抽痛不止。

　　将伤口擦干净后，他帮她涂抹上了伤药。他方才一直心无杂念，此时，他才注意到他的左手不知何时放在她的肩头，他只觉得掌心一片滑腻，连忙将手拿开了，可是，掌心的触感仍然没有消失。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酥。

　　他别开脸，用术法将乌灵的衣衫整理好。虽然伤口不可避免还有些疼，但她的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

　　朝临神君背了乌灵回去。乌灵趴在他背上，问他：“师父，你真的打算让我出去自立门户？”

　　朝临神君沉默片刻后，说：“我并不想。可是，我希望能如此。”

　　乌灵立即翻脸了，她的腿踢了起来，说：“放我下来，我们就此别过。”

　　朝临神君抓住了她的腿，不让她动，说：“别闹了。”又说：“不要在今日，过些时日再走，好不好。”

　　乌灵不高兴地说：“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长痛不如短痛。”话虽这样说，但她并没有再挣扎了。

　　走了一段路后，朝临神君突然说：“乌灵，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让你受这样重的伤。”

　　乌灵说：“我当时确实有些生气，但事后想想，也不能怪师父。师父也是为了增长我的本事。”

　　朝临神君说：“可我很后悔，我应该早些出手的。”顿了顿，又说：“但我是为你好。你要信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乌灵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