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劫》上树抓鱼

23、下凡

　　去下界后，朝临神君选了一座深山做为修行之地。到的时候正好是晚上，虽然乌灵在神域才睡了一觉，但她一看到天黑成一片，立马又犯困了，她对朝临神君说：“师父选的地方不错。时候不早了，我先休息了。”

　　她以地为席，躺到地上，准备睡觉。朝临神君抱着手看她，嫌弃得“啧啧”出声，说：“这猢狲复得返山林，当真逍遥自在。”

　　朝临神君是最讲究的。连她坐石凳都教她要先用术法将石凳擦干净，才能落坐。她直接这样席地而睡，在他看来还了得？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对朝临神君干笑道：“误会误会。我还以为师父带我来风餐露宿苦修。不过这附近也没有客栈什么的。”

　　对朝临神君这样的神祗来说，在下界创世都轻而易举，何况造物。凡人最初便是由女神祗女娲造出来的。他手一挥，眼前立即出现了一栋美轮美奂、雕栏玉砌的住宅。乌灵十分震惊，夸赞道：“师父真厉害。”但她想了想，又问：“我们是下来修行的，这样会不会太奢侈了？”

　　朝临神君一想有道理，他手再一挥，美轮美奂、雕栏玉砌的住宅立即消失无踪，变成了三间茅草屋。乌灵只是随便说说，想不到朝临神君会当真，她虽然并不挑剔，但眼睁睁地看着豪宅变成茅草屋，她心里也难免有落差。郁闷地想：“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嘴呢。”

　　进到茅草屋里后，朝临神君让乌灵住东间，他自己住西间。茅草房里的摆设虽然简陋，但干净透亮，一尘不染。他睡的是一张简单的木床，给乌灵准备的却是一张漂亮的雕花床，床上铺着柔软的褥子。乌灵高兴地躺上去，比席地而睡不知舒服多少。跟着朝临神君，苦修是不可能的，想真的吃到点苦可不容易。

　　次日，乌灵一早起来，出了茅草屋，见茅草屋旁多了间屋子，她进到里面一看，原来是间灶房。灶房角落放了些米、肉和蔬菜。西面设了个大灶台，上面架着一口锅。

　　朝临神君蹲在灶台前，左手拿着火石，右手拿着火镰，他将火镰打在火石上，正在取火。但他力气太大了，总是控制不好力道，老将火石打碎。

　　他用神力将火石复还，又开始不折不挠地取火。如此几次三番，仍没有成功将火弄出来。

　　乌灵问他：“师父这是干什么？”

　　朝临神君说：“取火。我方才下山买了些米和菜回来。我是这样想的，我们既然来下界修行，就应该像凡人一样生活。凡人的生活很辛苦，什么都得通过劳动换取。”

　　乌灵应了声：“哦。”她站在朝临神君旁边，看他取火，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师父，你会做饭吗？”

　　朝临神君人模狗样地说：“笑话，我什么不会。”说着话时，他终于成功将火星打了出来，引燃了灶台里的火绒和树叶，灶台里的木材慢慢烧了起来。

　　火石仍被他拿在手里，他将火石一抛，打算将它抛到角落里放着。

　　抛出去他才反应过来，叫了一声：“不好。”情急之下，一把抱了乌灵，飞到外面。他们歇在了空中，看着灶房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

　　乌灵评价朝临神君说：“师父你可真是个人才。”

　　朝临神君说：“这不能怪我，下界的东西太脆弱了。做什么都得很轻很轻，否则很容易就会这样。”

　　他用神力将灶房复还，降落到地上，进去了。找到火石和火镰，又开始取火。仍是屡战屡败。

　　乌灵随后也进了来，看他取火辛苦，说：“弄个火多大点事，师父真笨，让我来。”

　　朝临神君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将火石和火镰递给她，她没有接，一伸手，掌心凝聚了一团火，烧到灶台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朝临神君根本来不及阻止。然后，他们看着灶台里的木材瞬间被烧成灰，灶台上架的锅被烧成灰，灶台也被烧成灰……

　　乌灵在朝临神君责备的目光中，不由得低下头去。朝临神君数落她说：“脑子呢？神火在坚固的神域，破坏力就够大的了。哪能在下界烧，会把什么都烧个精光。”

　　朝临神君挥了挥袖，扬起一阵飓风，火才灭了。灶房又瞬间化为乌有。

　　等灶房再次恢复后，乌灵乖乖用火镰和火石取火。她才明白朝临神君为什么屡战屡败了，下界的东西真的太脆弱了，只是轻轻一击，火石立即粉碎。

　　她的力气比朝临神君小得多，到底比他容易些，失败十来次之后，便成功了。然后，两人一起对着米、肉和蔬菜发愁。还是朝临神君聪明些，他虽然没做过饭，但是吃过，无师自通地知道要将米煮熟，菜切成条或片。

　　好一番折腾，临到下午时，早饭才终于做好了。乌灵深深感慨，说：“师父果然是对的，凡人的生活真的很辛苦。”

　　她端起朝临神君给她盛的饭，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用筷子将米饭和菜扒拉到自己嘴里。然后，她呆住了。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含着泪将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

　　朝临神君终于将所有的菜上全了，这时也坐到了桌子旁，期待地问她：“味道怎么样？”

　　她点点头，违心地说：“好吃。”又义正辞严地说：“师父，我们神其实吃不吃饭都是无所谓的，我准备以后都不吃饭了，方为修行之道。”

　　朝临神君说：“我吃不吃无所谓，你不行，你还在长身体。”还从没听她说过“我们神”，她从来说得最多的都是“我又不是你们神”，她很不对劲。朝临神君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到嘴里，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对劲了。

　　虽然是他自己炒的菜，但他实在咽不下去，他急风一般跑门外吐了出来，并漱了好几口水，嘴里才好受些了。

　　折腾了一天，最后朝临神君仍是带乌灵去山下食府吃的饭。

　　他们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一个人也没见着，朝临神君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选错了居住地，他们本应该住到最热闹的闹世，周围的人越多越好，才能让乌灵见到更多的人生百态。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时并不想搬走。

　　做饭做了整整两月，朝临神君的厨艺已大有长进。他去山后的溪水里抓了两条鱼回来，院前有一大片空地，左边被他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右边则被他种了很多花。

　　被他亲手种下的东西，长得又快又好，左边的蔬菜鲜嫩肥美，硕果累累。左边也早是花朵满枝。
　　朝临神君提着鱼进来时，乌灵正在拔蔬菜。朝临神君对她说：“我今日打了两条鱼，你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乌灵回答说：“清蒸的吧。”朝临神君提着鱼进了灶房。她的菜也拔完了，她随后提着菜篮进了来。她将菜篮放下，蹦蹦跳跳地走到朝临神君身边，对他说：“师父，我一脑门子汗，你帮我擦擦。”

　　朝临神君嫌弃地说：“你自己不会擦吗。”一边掏出一块干净的白绢子，给她擦汗，她仰着脸，半眯着眼睛，笑嬉嬉地看着他。

　　这时，一只红毛公鸡从门外进来，走到乌灵的菜篮子旁，啄她菜篮子里的蔬菜。这只公鸡是乌灵新养的，是乌灵在山上拾到的，不知道是谁家走丢的。

　　这只红毛鸡本来左脚是跛的，乌灵拾到它时，叫朝临神君用神力帮它治好左脚。朝临神君不屑地说：“胡闹，这么一只畜生，它也配得到神的恩泽？”一边用神力治好了它的左腿。

　　它的腿不跛后，乌灵觉得它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威武得很，她对朝临神君说：“师父，你看这只红毛大公鸡，它像不像威风凛凛穿着铠甲的将军，所以我决定了，我要给它改名叫……”

　　朝临神君打断她，问：“将军？”

　　乌灵摇头，说：“小红。”

　　朝临神君沉默了。他一向觉得乌灵这个徒弟，什么都不太拿得出手，是他之耻。但改名这点，似乎得了他真传。

　　此时，乌灵看到公鸡小红啄她的菜，急得叫：“小红，你这个坏东西。不准啄了。”

　　公鸡小红照样啄得很开心。她跑去将它赶跑了，又回到朝临神君身边，说：“师父，小红真笨，跟它说什么它都听不懂。”

　　朝临神君说：“傻子，它是下界凡物，并无灵性，当然听不懂。你以为它像妖界的鸟雀一样？”
　　乌灵向来很想得开，说：“算了，听不懂就听不懂吧。”

　　吃完饭后，乌灵坐在椅子上，公鸡小红窝在她的脚边，一人一鸡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朝临神君坐在乌灵旁边，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太阳越升越高，开始晒人了。朝临神君对乌灵说：“乌灵，我们进屋去吧。”

　　乌灵已经快睡着了，并不理他。他不好像她小时候那样直接将她抱回房里，无奈之下，凭空变出了一本伞，撑开了，给她挡住太阳。

　　这时，一个牵着毛驴的白胡子老头走到了茅草屋前，站住了，他看到朝临神君，对他笑道：“小公子，你们搬来多久了？”

　　朝临神君两个月来这还是头一次见着人，他对白胡子老头淡笑了下，并没有说话。

　　白胡子老头说：“我每回去我女儿家，都得翻过这座山。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山里住了人，忍不住就想来看看住了什么人。小公子，不冒昧吧？”

　　朝临神君淡笑道：“没事，您自便吧。”

　　白胡子老头说：“不介意的话，老汉想讨要一碗水喝。”

　　朝临神君说：“您等等。”他手里仍然撑着给乌灵挡太阳的伞，他将伞把放到椅子上，看似找了个平衡点使它立了起来，实际上，它立起来靠的并不是平衡点，是他的术法。他看了看乌灵，伸手轻轻搬了搬她的身体，给她换了个舒服点的睡姿，又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才进去屋内，给白胡子老头端水。临进去前，他下了道禁制，使无论谁都无法靠近乌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