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劫》上树抓鱼

22、沟通

　　乌灵回到朝临神殿后，一时不想回房，便去了乘凉枕榻那里。想不到朝临神君也在那里，他坐在上面，腿上放着一本书，眼睛却没有放在书上，只是在发呆。

　　为了满足乌灵的意愿，乘凉枕榻被他改成了像秋千一样可以摇起来，所以离地很高。不过他腿很长，一双脚是踩在草地上的。乌灵看到他，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心中既怕他生自己的气，又觉得生他的气。

　　他看到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小子，过来。师父有话跟你说。”他不是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尤其招人喜欢，本来略显冷漠的眼神，瞬间变得柔情似水，假如专注地看着谁，那温柔似要溢出来，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动容。乌灵忍不住依言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她听到他说：“我想了很多，我对姜期贺瑾确实太失礼了，我向你道歉。”

　　乌灵极少听到他道歉，她皱了皱鼻头，说：“我是不是听错了？师父居然会道歉。”

　　朝临神君说：“那个姜期贺瑾，我心里确实不是很喜欢他。我觉得他不过才认识你几日，跟你也没说过几句话，他丝毫不了解你的秉性丨爱好，就说为你神魂颠倒，哪能当真呢，不过是色迷心窍罢了。感情根基太过薄弱，很容易就不爱你了。我反对你嫁给他，只是怕你会受到伤害。”

　　他苦笑了下，接着又说：“但是你为了他，已经说过两次我讨厌了。你从没说过我讨厌。我想我错了，我好像做得太绝了，一棍子就将姜期贺瑾打死，一点机会也不肯给他，坚信他只是个色胚，并无真心实意。也许并非如此。你既然对他有意，我不会再反对你们往来，你可以慢慢去了解他，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将来……将来你们要是……成亲……”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将这份做父亲的被抛弃的失落感强行压下去，接着又说：“我会亲自上门提亲，以补今日之过。”

　　不知道为什么，乌灵心中只觉得难过，她说：“对不起师父，我永远不会说你讨厌了。”又说：“我……我也不想嫁给姜期贺瑾。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我只想长长久久跟师父在一起。”

　　朝临神君说：“不一样的，你从我这里得到的是亲情，替代不了别的感情。”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们神，与天地同寿，长存不灭，成不成亲，有没有后代，完全是无所谓的。你看木辰神君已经两万多岁了，他就没有妻子。”

　　乌灵很意外，问：“他不娶不是因为没人要吗？”

　　朝临神君忍不住笑了笑，说：“谁跟你说的，当然不是。”又说：“他只是不愿意沾染烟火气。自天地伊始，极少有神动过凡念成过亲，神族素来不沾烟火气。”

　　乌灵说：“我又不是你们神，我才无所谓沾不沾染烟火气……下界演的戏文，女孩子到一定岁数都是要成亲的。我……我将来还是想要成亲的。”

　　朝临神君心中不由得一堵，又升上做父亲的那种被抛弃的失落感，他沉默了。

　　乌灵又说：“师父将来肯定也是要沾烟火气的。师父这样的容貌性情，活脱脱就是下界戏文里演的多情公子，极招姑娘喜欢，说不定还会娶好几个老婆。”

　　朝临神君忍不住轻拍了下她的脑袋顶，说：“胡说八道，我哪多情了，有比我更正经的神吗。”他越说越觉得冤，忍不住又抬手再拍了下她的脑袋顶。

　　乌灵觉得很开心，她笑了笑，将悬空的腿缩到乘凉枕榻上，俯下身，将头枕到了朝临神君的腿上。朝临神君立即叫道：“嗳，起来！别枕在我腿上！”

　　乌灵不动，说：“师父别这么小气嘛，枕一下你的腿你又不会损失什么。”

　　朝临神君说：“快起来！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渐渐大了，别同我太亲昵。始终男女有别，你这样太不像话了。”

　　乌灵仍然没动，说：“我才不管，不像话就不像话吧。我永远是小孩子多好。以前师父随便我枕腿，还会抱我。现在师父是绝对不肯抱我了，连偶尔枕一下腿也不让。”

　　朝临神君将手放到她的头上，本来准备使用蛮力将她推开。但手一碰到她柔软的头发，十指连心，心也仿佛被她的发丝拂过，只觉一阵奇痒难耐。他将手从她头发上拿开了，嘴里轻声说：“下不为例。”

　　乌灵将枕在他腿上的脸转成正面，看着他笑了笑，表达她的满意。才又恢复成侧面。她将眼睛闭起来准备睡觉了，嘴里嘟哝着说了句：“师父真好，我最喜欢师父了。”

　　朝临神君沉默了下，数落道：“你总是颠三倒四的，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你明知道姜期贺瑾心仪你，要是对他无意，就不要说些让他误会的话，不要给他任何希望。搞得人为你心神不宁。你做的这都是些什么事！”

　　乌灵将眼睛睁开了，她委屈地抿了抿唇，说：“我没有。”

　　朝临神君十分没好气地说：“龙凤配是我说的吗？”

　　乌灵沉默了下，说：“我不知道这样说会引起误会。”想到他责备她颠三倒四，又说：“我对男女之情确实一窍不通。我一降世就和师父在一起生活，与师父走失的那几百年，住在妖界的一个山林中，那山林中的神鸟、精灵、妖怪，无一不是稚龄少女。后来又回来与师父同住。除了师父，我基本没有接触过旁的男人。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也从来没有见过……”

　　朝临神君被说服了，说：“你说得也是，是我错怪你了。”又说：“住在神域的神仙，大都无欲无求，你在这里，自然见不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他想了想，说：“我带你去凡界修行吧。凡界的人有七情六欲，最残忍也最多情，等你在凡界见到的人多了，也许你就会明白很多事。”

　　乌灵高兴地答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