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见魔可怜》兰是君子

69、佛系尘

　　江客尘没有拒绝江荣的请求。

　　这一次的来客气势汹汹。双方在太阳系的边缘进行了一场交锋。

　　江客尘坐在高高的山上，和几位同事看天上的流星掉下来。

　　“他们怎么没来接你？”

　　“是啊，这根本就挡不住啊。咱们什么时候跑路啊？一个炮弹过来，这小破星还不炸了？”

　　说话间，隔壁那颗负责生产粮食的谷王星就炸了，像一束没有声音的烟花，绽放在江客尘头顶的天空。

　　“哎呀妈呀！快快快跑！引力骤变，咱们要撞星了！”红头发的少年迈开长腿往基地跑，深蓝色的短裤迎风招摇。

　　江客尘没有与他们一起离开，她坐在那座高高的山上思考人生。直到金景龙的通电传到她的耳边。

　　“你不打算一起玩玩吗？”

　　那个时候，所谓的敌军正满世界放空炮，他们的首领坐在金景龙的旁边喝着地球的特产——绿茶。

　　江客尘忽然就想起了十五岁的生日那天，江荣说过的一句话：“能者若得半虎符，枉叫小人空构陷。”

　　怪不得当初她要拼命向上爬，争权夺势。如果没有统率全局的权力，哪里能实现心中的抱负呢？

　　“你在听吗？”金景龙的声音异常温柔，语气像极了他在教育自己两岁的娃娃。

　　他没有开视频，但江客尘将那边的景象全部收归眼底。她说：“有话请明说，我不大能理解你的意思。”

　　“竟然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做研究做傻了，一点也不关心国家大事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连陈家的小姐都穿上战袍去支援她哥了，也不知道现如今到了没有……”

　　江客尘心中再次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来。第一次，是在江荣走的时候。

　　人心，较之天体更难掌握，较之原子更难改易。

　　“请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好。”

　　……

　　有人对她说：“你还看不清形势吗？你不能去，如今这种局面，谁去谁就是罪人。”

　　有人劝她：“明哲保身懂不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有人向她透露内幕：“这一仗，赢不了，人民对金家的统治已经失望了！他们是想将你推出去做替罪羊。金氏另有所图，与你有关，只要你不动，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保你平安……”

　　江客尘穿好了衣服，听到那边有人在说控制器失灵了，一会儿又有人说漏气了，忍不住笑道：“你先保重自己吧！……一会儿我就赶到……”

　　她不适合军队，她不适合上战场。她更不适合做将军。

　　这是一盘棋。她不想做吃别人的那颗棋子，也不想自己这边的被吃。

　　最关键的是，她作为江家人的骄傲不允许她委屈求全。

　　“既然你们要，那就给你们好了。”江客尘无所谓地说。

　　只是，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该如何得到星星的能量了。

　　她的身体散作漫天的光。死亡于她从来不是一种痛苦。

　　可这是为什么呢？江客尘残存的意识问自己。

　　寂静之中，一个声音咬牙切齿地回答她：因为你非说死亡才是最圆满的结局，因为姓江的你这个铁憨憨非要圆满了才肯回归！

　　“回归？”

　　“别在那儿废话了，你tm快给老娘滚回来！老娘定亲了你这个死丫头都不回来，算什么好姐妹！明天就把你妖魔界给收了，把你小情人们全都打发去刷厕所！看你还敢不敢不告而别！”

　　江客尘觉得那个声音熟悉极了，熟悉到让她想马上就死掉。

　　可人类的设备太落后，这么久了，她还没死透，只能听着那个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看着光（尸体的碎片）一点点落进太空里泛着蓝光的网格中。

　　“天！他怎么到苦海里去了？是想苦死自己吗？”那个声音应当是遇到了一些事情，她对着江客尘抛下一句“早点回来”就走了。

　　光尽数被捕获，江客尘的意识之中出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她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回归了。

　　无巧不成书。那边江影也感觉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就像太空舱被投放到了风暴的中心，眩晕、失重，巨大的离心力让他的身躯在瞬间支离破碎。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尘儿，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在面对江客尘时，从来都是叫她的全名的。

　　黑色的星子落在蓝色的网上面，附着光依旧被灼蚀出星星点点的洞。

　　即将安详回归的江客尘无法安详了，她与昏昏沉沉的意识做着斗争，拽住江影的魂儿往网里钻：“别乱动！不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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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景龙与来客友好握手。两根老油条张开油乎乎的大嘴，进行着商业互捧。

　　现如今的战争大多是为了争抢能源，如今，他们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世界和平就在眼前了。

　　各大星系像睡着了一样，一派祥和，参天的实验室拔地而起，全息的迅猛发展超出了人类的想象，所有的欲望都可以在虚拟的时空里得到满足。只要开发，就会有无数个满足条件的世界被创造出来，在那里面，每一个来自真实世界的人都是神，无所不能。

　　这也算是一项意外之喜了。

　　不过百岁就已经油尽灯枯的金景龙，俯视着囚禁着江客尘灵魂的低维度世界，忍不住抱怨：“你不是想要和平吗？现在已经和平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老老实实地死掉不好吗？还要活过来乱折腾……”

　　为什么不能让他永生呢？

　　太多人沉迷于虚拟的世界，造成了太多太多的悲剧。

　　统治者叫停了各类全息服务，摧毁了各大服务器。收押了一批又一批专门研究的人员。

　　全息一步步退出大众的视线。

　　只有那些特殊的人才能通过特定的渠道进入其中，享受长生不老、呼风唤雨的乐趣。

　　真相被一层层遮掩。

　　在他们知道的真相里，她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是一切苦难的源头，是应当消失的存在……

　　只有高层的人员才有机会了解真实的情况。在低维度的生物举全族之力挣脱束缚时，现实世界与虚拟空间之间的联系变得微不可寻起来，死去的人用生命的代价告诉他们，不要再贪得无厌了。

　　以金氏和河外星系为首的尘埃组织正式放弃了长生不老计划，专心致志地从小世界里获取能量。

　　只是，例外和特权是一直存在的。

　　能源也不是取之不尽的。

　　有些人偷渡到小世界里醉生梦死，有人胸怀大志，想要从那个女人的遗孤身上找出将人变成能源库的秘密。

　　堕落的人一向被人看不起，有志之士渐渐在组织里拥有了话语权和决策权。

　　“首先，我们要将杜衡从虚拟世界中救出来。”

　　“不可能，他已经爱上了那个女人，是不会回来的。”

　　年过不惑的男人蹙起了眉毛：“一步错，步步错！金骏！废物，如果他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你投放准确一点，他们就是母子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么麻烦！”

　　被骂的男人面带微笑地辩解：“机缘巧合。”

　　心道：不是你侄子，你当然不会心疼。让一个黄花大闺女怀孕，这事也就你这种伪君子做得出来了。

　　他想到他侄子第一次进入那个世界时，哪怕与她之间差了一个辈分，依旧对她情根深种，不禁羡慕起来，这世界还有比这更真挚纯洁的爱情了吗？

　　坐在他旁边的人看着男人被训斥一顿以后，胡子拉碴的脸上竟露出一个颇为迷幻的笑容，心里一阵阵恶寒。什么时候金家的人都这么变态了？一个终身不娶帮别人养儿子，一个又喜欢上了一个虚拟的人物，现在这个稍微正常的点也开始逐渐暴露自己抖s的本性。多亏她紧随时代潮流，选择了做一名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否则，就要被嫁给这么一个邋遢的家伙，想想就觉得余生无望……

　　一身黑色紧身衣的男人打开全密封舱体的门，他爬了出来，趴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脆弱，一脸惊恐，声音颤抖地说：“太可怕了——”差点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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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客尘抿唇负手而立，淡看云卷云舒。

　　白衣的男人上前为她披上了件衣服，柔声道：“节哀。”

　　“你不回去吗？”她取下来肩头的外套，放回男人手里，将界限划分得明明白白。

　　男人笑得落寞：“回哪里？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看着她深情脉脉，不再掩饰。

　　“去你安心的地方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江客尘转过身去，，青山泼墨，云海翻滚，红日蓬勃。

　　“你不明白吗？我的心在哪里你不知道吗？”

　　她微微低头，看向他握住自己胳膊的手。

　　“放开。”

　　骨节分明的手指渐渐松开了她：“我明白了。是谁都不可能是我。我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哪里会被人喜欢呢？”

　　江客尘无视他话里的伤感，对他怒目而视：“江影，你太过分了。就算他死了一万年，我也只爱他。你太过分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的爱就那么不值钱吗？请你自重。”

　　她说着说着，不禁湿了眼眶。这一切太过突然了，白天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争论先有的太阳还是先有的月亮，晚上的时候，他就因为虚报注册资本罪被关了起来，两天以后就走了。

　　她的心中只感觉到了一阵刺痛，而后，与他之间的所有联系都断掉了。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告别的离开，让人措手不及。

　　她还想等他出来以后问问里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还没有给他盖上属于自己的章，他们还没有结上同心术……

　　尽管知道，他的离开另有原因，但江客尘还是忍不住怪江影的插手。

　　如果不是因为他，他可以一直到白首的。

　　生气来的她将怒火撒在了偷渡而来的男人身上。

　　“你们的爱情是爱情，他们的就不是吗！好好的干什么要互相折磨？相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不好吗？为什么要牵连无辜！”她每说一句就在绑在一起的两人身上踩一脚，专踩痛处。她还是第一次被“爱”恶心到。

　　柯奇志喜欢男人，他喜欢将人掰弯带来的成就感，他喜欢他们匍匐在自己脚边乞求他回心转意的可怜样子，他更喜欢他们被欺负哭时发出的猫叫一样的声音。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的浪荡生活终止在另一个浪荡子身上。

　　他终究还是遇见了让他想金盆洗手的男人。

　　最大的不幸不是对方是个直男，而是他们都看过了太多的风景，都见识过了太多的心碎，不肯相信对方。同时，那个人的家族怪他掰弯了唯一的继承人。而那个时候，他被仰视得太久了，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一种姿势叫做低头。

　　直到，那个人怀着对他的恨离开了世界。

　　他懊恼悔恨，上穷碧落下黄泉，终于找到了他的魂魄。

　　死性不改的他在发现虚拟世界里他可以无数次让时间倒流以后，得意忘形，将曾经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誓要将那个人的傲骨折断，让他臣服于自己身xia。

　　一次、两次、三次……

　　相爱相杀不过如此了。只不过，相爱的是他们，相杀后死的是旁人。

　　一直沉默无语的长发男人再又挨了江客尘一脚以后，忽然说：“你一定是单身吧？爱情哪有那么简单……”

　　江客尘还没有说话，在一旁等待警察到来的李倩开口了：“爱情简单，不简单的是你们。你们的事情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一次又一次将我牵连进去。说句真话，你亲他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想上了？连下半身都管不住还好意思说爱？浪了那么久会甘心收心？思想教育课白上了吧？”

　　那个人被她说的说不出话来，他确实一直没有停止自己的烈焰，气柯奇志只是顺便的事情，他早就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他对自己做的一切。

　　柯奇志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之前的每一世，他想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很顺利。

　　先警察一步到来的是宋卓，他看见李倩沉着脸站在脏兮兮的地下室入口处，一颗心在嗓子眼处晃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是，你差点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叫没什么事！”宋卓高声到，上下检查着，直到确定李倩没有受伤才稍稍放了心。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眼熟？”在与江客尘打过招呼以后，宋卓指着地上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人问。

　　“你大学同学。”

　　“哦。不认识，你也知道当初我办了免听，大学里没上过几次课。”

　　“他旁边的人是谁？怎么也这么眼熟？”

　　“一个即将进监狱的家伙……喂，你怎么了？”

　　只见宋卓看着柯奇志，眼睛一点点充血红了起来，额角的青筋暴起，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冲上去对着柯奇志下边就是两脚，把他打得生生痛死了过去。

　　然后，他渐渐恢复了正常，拍着自己的胸口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我就来气，现在好多了……”

　　“是啊，好多了，你也要进去了。”李倩在一旁说风凉话。

　　“真的？不至于吧？”

　　“假的。”

　　用网上的一句话来说，这可是个身上背着半部刑法的人。

　　江客尘陪他们一起等到警察到来去做了笔录，又将两人安置妥当才离开。

　　她的思路清晰，语气平稳，旁人半点看不出她经历了什么。

　　金岱的尸检报告上写的死因是心脏骤停导致的器官衰竭。这是七八十岁的老人离世的重要原因，而他还不到四十岁。

　　她一直觉得金岱是个恋爱脑，脑子里除了她再没有点别的东西了。而她是不大喜欢这种的，多亏了喜欢的是她，才没有一起在黏黏糊糊的爱情里沉沦。她不想将世界缩小到只有他，所以在他看着她的时候，她的眼睛看着的是世界。

　　她的爱情很简单，因为是他。

　　可当他离开以后，她的心里空落落的，也许这就是孤独吧。

　　“你在想他。”江影用的是肯定句。眼前这个他爱了几辈子的女人从来没有因为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终于他还是问出了那个出现在三角四角爱情剧里才有的台词。

　　栾家白家以及参与到这件事里的人没有迎来他们计划中的报复。江客尘如同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料理完了金岱的后事。只有一个并不存在的白莱接受了法律的制裁。

　　江影等江客尘找他讨要说法，但他等了又等也没有等到，只好上山来找她。

　　江客尘轻轻摇了摇头：“你哪里都比不上他。他了解我的每一个想法，包容我的每一个缺点，我们是世界上最契合的两个灵魂……”

　　江影笑了，越笑声音越大，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以前我不信命，不信缘分，现在我信了，我跟你始终差了点缘分。以前，你不懂情爱的时候，守在你身边的人是我，等到你终于有了七情六欲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你的青梅竹马！哈哈你为什么不能等我一会儿呢？”等我重生。

　　山上的风很冷，吹过江客尘的耳边，她觉得很冷，这冷与金岱、与杜衡都无关，只与江影，与鸿蒙栾沛有关。

　　“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江客尘低头看脚下的石头，“就是这样吧。”

　　她与金岱之间是爱情吗？她没有经验，分不清，但她知道无论时光如何流转，他们之间都只有彼此，不是她情窦初开的时候遇到了他，而是遇到了他，她才开始对爱情感兴趣。

　　“你在怪我对不对？”江影修长的身躯笼罩在江客尘头顶，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勾起一侧的嘴角，“我向你赔罪。”说着，摘下了耳朵里的音乐播放器。

　　江客尘诧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江影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这首歌，我都听腻了。”

　　他靠近她的耳朵，对着里面呵气：“都听不清你的话了……”

　　俊逸的容颜消失在了天地间，江客尘摸着左脸，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他的唇柔软潮湿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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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江客尘：别动！再动你魂儿就散了！
　　江影（冷酷脸）：好，我满足你。自己动。
　　江客尘拉着黑黢黢的魂儿往网里钻
　　江影（表情逐渐崩坏ing）：女人！你这是在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