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见魔可怜》兰是君子

68、往事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的寿命已经从一千年前的一百岁延长到了一百五十岁左右。结婚生子也不再是一个男人生命中必须经历的事情了，毕竟有一部分男人会选择与自己相同性别的人相伴终生。

　　大约在七十年前，地球上爆发了一场要求废除婚姻制度的游行示威活动，可结果却并不如人意，数百万的女性朋友因为这场运动失去了她们的丈夫孩子，有些甚至流落街头、难续生计，更有甚者，只能靠出卖灵魂为生，其中不乏锦衣玉食的上等人。

　　在大混乱到来之前，全球社会学和法学界的领军人物在华国青池召开会议，紧急废除了施行了仅三个月的“新婚姻法”。上等人内部将这件事定性为下等人企图颠覆社会的一场阴谋，因此，皇族世家等上等人均心照不宣地维持着古老的婚姻制度，甚至拿出了几千年前古社会的媒聘制度。

　　在这种情况下，不结婚的人会被视为异类，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些异样的眼光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太多影响——没有人会太多的关注别人的生活。但对于政治家来说，家庭美满与否也是评定他们是否能够担任某些重要职务的一项重要指标，尤其是四十岁以后，如果婚姻幸福、子女懂事，无疑会更容易获得人民的信任。

　　江家一向是特殊的，大家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特殊。

　　但仍有人猜测，江家的儿子不娶、女儿不嫁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比如说江荣与鸿燕的婚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满，也许两人只是表面夫妻，私下里并不恩爱，对这两个孩子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让他们恐婚，你看，那江影作为江家的亲生孩子都受不了江家的氛围还未成年就搬了出去。

　　随即就有人反驳，如果江荣与鸿燕都不算真爱，那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爱情了。见识过他们那种绝美的爱情，又怎么会轻易喜欢上大家这种普通人。还记得老话里说，曾经沧海难为水，江影也算是看过沧海的人了，哪里会甘心栖居凡水之中，再说，江客尘这种奇女子，世间里存在配得上她的男人吗？即便是有，又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尊严选择“入赘”呢？

　　江客尘不婚的原因远没有大家猜测的那么复杂，她只是没有遇到心动的人而已。有时候，她看着自己手底下的兵、身边的同事，会觉得他们就像孩子一样，能让她心动才怪？因此，她在军队里是出了名的好人，就连小时候闹过别扭的人都不得不佩服她的胸襟。

　　她这种性格不适合在军队之中。尤其是，每个月都会有大批的军人家属以探望自己亲人为名到江客尘所在的彭排编队找她，有扰乱军心之嫌。可她带出来的队伍，实力异常强悍，她作为一名上校在军中的威望并不低于大校。

　　公历2027年，鸿燕带领的商队在从仙女星系返回银河系途中遭遇了难得一遇的宇宙风暴，他们试图在其中获取更多的能源，没有及时逃离。错误的决定导致一行五十一人全部罹难。

　　消息传回地球时，举国哀痛。

　　荣光能源集团是太阳系中最先进的能源研究单位了，能源界的巨擘、杜家的接班人也在那艘飞船上。这次的损失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有专家估计，这一场事故，导致地球的发展至少延缓十年。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我嫌鸿雁一词太过悲苦，特意给他改成了叫起来叽叽啾啾的小燕子……”江荣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未达眼底，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一声就死了呢？”

　　江客尘看着母亲痛苦的神情，不禁流下了眼泪：“妈妈……”

　　“他真的死了？他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懂我的人了。”江荣喃喃道，慢慢抚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江客尘很想安慰她说：“还有我。妈妈你还有我。”但她说不出口，就如江荣所说的那样，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像鸿燕那样了解江荣的人了。

　　江荣说，她不信鸿燕会那么鲁莽，为了蝇头小利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她更不信，荣光号上的防卫系统会挡不住一次小小的宇宙风暴。

　　然而，调查许久，仍然一无所得，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迅速衰败下去。

　　江客尘看得出，江荣的心已经死了，全凭一个海市蜃楼般的希望支撑着躯干的行走。

　　公历2028年的春节，江影带来了鸿燕的戒指，那块由世间最坚硬的金属制成的戒指上依旧反射着低调的光芒，它静静地躺在江荣的手心，就像那个人曾经无数次沉默地站在她的身旁。不发一言，重若千金。

　　公历2028年，新年的第二天。江荣消失了，如同她的出现一般。

　　她走后，□□的势力进行了一次新的洗牌。

　　后来，有权威报道，荣光能源集团与境外势力有勾连，每年占据全球能源消耗一半的防卫保护系统早已漏洞百出，和平与发展是现如今宇宙的主旋律，在防御上投资那么多，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地球之所以在前几年的战事中失利就是因为在防御上消耗了太多能量，如果再继续下去，地球完全有可能变成第二颗火星，因能源枯竭走向灭亡。

　　□□皇族接见了江客尘，表达了对她的信任和重视。江客尘被调到了武器研发部门下的一个小科室，那科室设在□□附属的太阳系边缘一颗早就废弃的行星上，有名无实。如此一来，她算是彻底被逐出了权力中心。

　　江客尘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在上面过得倒也自得。没事时带着金属探测器到野外的爆破场去找一种名叫“吞金兽”的生物。这种生物有大有小，长得像当随意，分不出鼻子眼睛，江客尘找到以后就把它们带到实验室，喂它们吃仪器。然后将它们吐出来的液体扔到太空里去。她这样做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因为童心未泯。然后就与其他的研究人员一起坐在最高那座山上，看飞船经过时，表面沾到那些液体发出流星一样的光芒。

　　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江客尘就因为一项颇为无厘头的罪名被拿掉了上校的徽章。有人指控，她中饱私囊，窃取国家资源。鸿燕之所以会到宇宙风暴里冒险是因为想补全女儿贪掉的亏空，江荣的失踪是畏罪潜逃。

　　这个时候，升为大校的江影并没有出来维护他父母的声誉，也没有为江客尘说任何一句话。

　　江客尘失望之余又得到了几分安慰。江荣失踪之前，她就与自己的好友们打过了招呼，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没有人被她牵连，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也许，他是得到了一些消息呢？

　　江客尘想要这样安慰自己，但她骗不了自己。

　　实际上，江影对大的局势一无所知，他按部就班地生活着，稀里糊涂地当上了大校。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太多关联，极简的生活在外人看来已经无聊到了像机器一样的地步。

　　这也使得他免遭了江客尘好友们的咒骂。

　　公历2029年，地球与木星发生小范围摩擦。江客尘又被请回了地球。

　　三个月后，两星球和谈，江客尘又被贬了回去。脾气再好的她也忍不住在走之前说了一句：“这是在玩吗？”

　　刚继位没多久的金景龙假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吧。”

　　公历2030年的某天晚上，一场流星雨降临在了太阳系偏远的废弃行星上，发现了情况出来看的人都被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有人对江客尘说：“他们又要来接你了……”

　　有人忍不住问：“为何要将自己置于如此被动的位置？”

　　江客尘没有说话，她想到了江荣离开的那天晚上，她紧握着自己的手说：“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要他们为自己的私心付出代价……”

　　那个时候，江荣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扩散的瞳孔正对着江客尘，像是传说中前来复仇的鬼。

　　有一个词是什么来着？哦，对，作死。

　　江客尘脊背发凉，心底生寒。究竟是多么无知的人才会企图用阴谋诡计拖死在救他们的恩人。

　　太阳系如今的水平根本无法与外太阳系的任何一个相比。

　　荣光集团在研究防御设备、在研究能源，如果无法与敌方对抗，就靠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能源获取方法暂且保命。

　　敌人虎视眈眈。

　　鸿燕回到自己的故乡，想靠自己的关系为地球寻求一些庇护，与仙女星谈好了条约，谁料竟被害死在了返回途中。
　　他的身体失去了宇航服的保护，干燥碎裂，他的意识依旧清醒，看着地球的方向，恋恋不舍……

　　不说江荣，就连江客尘都开始怀疑自己这么久的努力是否值得。

　　江荣走的时候，很惨，她在太空中化成了尘埃。

　　那些尘埃飘散在宇宙之中，终有一日会与另一些尘埃相聚。他们汇聚相拥，成为无尽黑暗中的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