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善》未旌

7、寻器

　　凤善和面前的黑衣男子都停了手，男子却在凤善之前开了口，语气略略惊讶：“你竟能进得来这施幻之境。”这一句话，让凤善此刻才洞察到，她此时所在的空间，非幻境实地，而是织造的境中境，所以在这织境之中，只有他们两人。
　　那这..
　　凤善定定，才喊出那个名字。
　　“姝羽..”想来这姝羽能破境而入，这修为怕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了。
　　姝羽此刻着的青衣亦由织女刻了莲，丝丝入入的在衣摆处蔓开来，他微微侧头，神情凝重了些，说：“可有受伤？”那双眼睛里的东西是凤善从未见过的，甚而说是带了丝杀气。
　　凤善摇头，竟看着他抬手作出的玄色神光，硬生生的把她推出了这织境，这玄光似乎知晓她是凤善，只是推出并未伤及一分，甚至是有些护着的。
　　那也是凤善第一次看到姝羽的神光，黑色，似乎妖冶了些。
　　姝羽面前的男子突而大笑，带的鬓边的发都动了动：“看来，那小姑娘是为你取剑了，姝羽。”
　　“你识的我？”姝羽的眉毛皱了皱，他断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子，又疑惑这个男子为何识得自己，却不识凤善。
　　不影的笑慢慢收了起来，然后脸上像换了副样子，好看的脸上一副狠厉，他一直在等他，他来这幻境亦是为了他而来，他也只识得他。
　　“织境已起，破境便是要分个输赢，姝羽，我们好好比试一番。”不影说罢便运转法力，周而所有石物都顺势而起，继而全向姝羽砸了过去。
　　姝羽于缝隙中躲避，然后汇了力，将这些石物全然击碎。
　　于杂石落下之时，他移影蓄掌，却被不影以更快的速度躲了过去，不影的话还是笑，说：“你与方才的小姑娘相比，还是慢了些。”他虽这样说，可还是感叹姝羽的速度之快，绝非他所得知的那样日日沉读医书。
　　姝羽看见面前的男子亦移影相击，他便与他过了几招近身之势，这样交手，姝羽却全然看不出他的招式。
　　按说各界招式他都已熟记心中，若遇人交手，他是能分辨出的，可这次，却分毫不能。
　　凤善在这织境之外，全然看不到其中情景，略布了几次虚镜想看看其中，却都失败了，她便愈着急起来。她怕姝羽神为未开，在里面吃了亏。
　　终于汇了大半神力，这才布成了虚镜，微微能看清里面人影，可任她怎么呼喊，里面的人都全然听不见。就这样，她看着姝羽受了一掌又一掌，男子的神光他几次都未挡住，硬硬接住。对面的男子亦受了些伤，只是看来还是上风。
　　“姝羽，不打了，不打了。”凤善喊，却怎样都毁不了这境。
　　这才想起姝羽入境，怕是费了好些神力，又因这并莲剑是两人心爱，进而是织境察觉到，代代造器师便于无形中为之加固，进而此时的这个织境比方才的那个牢固了几倍不止。凤善知晓这些，也是因为她布虚镜之时，突而看到其他织境之中各位仙友的比试。才明白这织境非玄衣男子所造，而是这幻境之中比试的规矩所在，是造器师所为。
　　姝羽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又刚刚受了这对面男子的玄刺之光，由胸腔而上的，他便没忍住，硬逼着吐了口血，丝丝红还挂在他嘴边，却还是运转了神光，成巨状，所汇越大。男子见状，便知他这奋力一搏，亦攒神光，费修为。两者皆玄光，两股玄光相遇之际，互不相让，不影能感觉到姝羽的功力，破境之后还如此，让他生了几分确信。
　　玄光相持，怒而不下，继而散。而这神光却又全反到他们两个身上，两个男子都被打倒在地，血染了衣，发也乱了。
　　先站起来的是不影。
　　凤善看此场景，已然知晓姝羽非男子对手，她运神光，却怎样都冲不破织境，如此反复，又反伤了自己，这时的凤善才知道，自己再怎么天生神骨，也比不得代代造器师聚集而为。
　　里面的情景越来紧急，凤善在外真乱了阵脚，她此时真怕了，怕那男子会下杀手。毕竟幻境之中，生死有命，谁都怪不得的。
　　不影起身，也踉踉跄跄的：“姝羽，你果真..罢了，便决个输赢吧。”
　　姝羽爬起时已特别艰难，他看到男子汇力，手中玄色的鞭通着银光，竟在脚下生出千万条蛇来，一条一条吐着信子，在这鞭下愈加狰狞。
　　凤善的心突然沉了一下，这男子，分明已取得生蛇鞭，却怎还与她争夺并莲剑。
　　其间想想，却是带着其他目的的，如此情景看来，怕不是要取姝羽性命。
　　姝羽见状，眉皱更甚,他看着面前的男子，也已元气大伤，说：“生蛇鞭已取，仙友此举可有其他由为？”
　　男子不言，却召千万条炽蛇攻向姝羽。
　　姝羽已无方法，运力破指，指中连心，以血为器。只看见，姝羽的血从指中出，化成了一条极细的血绳，以此杀蛇，可也是阻挡之势。这也已是最后策，他也真的不知再该怎样。
　　凤善看着里面的炽蛇，一瞬一瞬攻到姝羽，她也看到姝羽的青衣似要变成血衣，那是她五千多年来第一次觉得她要失去他了，泪由右眼滑下，此时的她绝望大过愤怒。
　　凤善害怕了。
　　那强攻之势，若是姝羽留于幻境，那她，那她，又如何是好。
　　虚镜之中，男子的鞭生了条巨蟒炽蛇，张着血盆大口，任由姝羽的血绳怎样攻击，似乎都对它所伤不大，凤善能看到它的毒牙，那般尖。一步一步滑向姝羽。
　　泪滴在地上，那是凤善平生第一次汇聚了全部神力于周天，她感受到神骨中的冲击，右指微微弯，她在化物，虽说于这幻境之中，根本化不了物，可她还是想试试，若只以她自身之力，已破不了境，她需化物之助。她看到自己的平时化剑此时竟化了剑柄便气化了，她看着虚镜中的姝羽，她不能急。
　　可她做不到不急。
　　以神骨之名召，以神力之汇聚，凤善的头上沁出了汗水。
　　此时，幻境突显金光，一把神剑于远方瞬势而来，带着破竹之势，快而准的直冲到凤善的手上，剑成赤色，连剑身之边的气皆为赤色，剑身上录的是凤凰本体，是那般肆意尊贵。当凤善握紧这把剑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像是自己身体缺失的一部分回归了，那把神剑的剑气生生入到了她的神骨里，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钻入了骨中。
　　应召而来。
　　凤善认清，这便是赤霄剑，她突然明白二哥的话，见之便知。果真，这股上古力量，怕只有此剑了。
　　她不敢加以犹豫，还未与之磨合，便抬剑向这织境砍去，那境竟像纸一样碎了，连带着那生蛇鞭生出的炽蛇全消失了，这剑砍断了姝羽和男子的织境，也砍断了在这幻境中此时的所有织境。
　　所有寻器的仙友终于看见了他人，却全然停驻，只被那赤光吸引，此时连同凤善，都被那赤光包裹着，他们为仙，自然可以感知到上古力量，继而有些修为略低些的，在被这赤霄剑砍断织境之时，亦被这赤霄剑气所伤。
　　“这便是赤霄剑了吧。”
　　“如此上古力量怕是无二了。”
　　“这赤霄神剑原并未消失..”
　　“如此看来，这赤霄剑还是只认凤凰。”
　　突然众仙集聚，嘴杂相叹了起来。
　　姝羽用尽力气走到凤善旁，微微揽起她，却也觉得这剑气灼人，他看到凤善的眼睛微红，轻轻问了句：“善儿，还好吗？”他明白这赤霄剑于她，并非全全益事。
　　凤善不言，却剑指男子，口气十分的冷：“他已输败之势，你又为何步步相逼？”
　　男子微愣，虽而不语，却也是眼睛直直盯着这赤霄剑的，此情此景，若说以他生蛇鞭与这赤霄剑比，太过以卵击石。
　　凤善眼中已有杀意，刚仗剑往前一步，却突然被姝羽拦下，他看得出她的不受控制。
　　“他并非想杀我，若是想杀我，刚刚我已死过千万回。仙友只是比试，度松了些。”姝羽的话让之平静，只是气短了些，也是刚刚受伤之故。
　　姝羽所说亦是实话，刚刚男子若想杀他，在他虚弱之时，在他受力之时，他均收了手。只是相较于比试，下手重了些，又或者说，他在逼出姝羽神力。
　　虽不知为何，可姝羽感觉的到，男子并无杀他之意，甚至他从对方的神力之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一股很奇怪的熟悉感。
　　这时的凤善才略略静下，回想虚镜之时，似乎真是如此，似是自己对姝羽太紧张了。
　　见凤善周边赤光弱了些，姝羽上前半环住凤善，道：“善儿，聚神，莫被剑气相制。”这话轻声且柔。
　　凤善这才运转神力，让自己的修为都顺势而为，她竟没发现在无形之中，她方才已被赤霄剑的剑气相制，突如心中后惊，这赤霄剑竟有如此大的杀气。
　　众仙皆不敢靠前，他们都熟知凤善是天族公主，亦不敢妄言，全然散了，各个仙友重进重织之境，续又再加比试，毕竟还是在这幻境之中，自己的性命还未可知，便也不敢多去相管旁人。
　　却在凤善沉缓之时，三叶刺棱快速向凤善击来，姝羽与凤善都背对着，一时间的松懈竟未察觉。
　　玄衣男子眼见移影，抓住了这刺棱，于凤善三步之内。
　　凤善这才与姝羽一同发觉，转身之际，听到那男子的声音，不是开始的那般笑，却也有丝打趣，他瞧着手上的暗器，道：“你这小姑娘，竟还树敌不少。”
　　凤善看向他，觉得他身散危险，却是个有着极高修为的仙友，若日后有空，定是想要好好的试上一试的。
　　姝羽沉了眼，他竟不知这幻境之中还有想要伤害凤善之人，
　　“多谢仙友，还望仙友能将这刺棱交付于我。”姝羽话沉了很多，不知为何，凤善觉得他已十分隐忍。确实，她也没猜到，这寻器之时，还有人敢对她动手。
　　“自然。”这刺棱却突地在男子手上化成了鱼鳞，三片，亮闪闪的。
　　姝羽的眼神更复杂起来，他差不多心中已有了些许猜测。
　　男子递鳞之际，讲：“看来还是与鱼游族的恩怨。”这句话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姝羽和凤善都明白了个大概。
　　却有一事，可能是凤善不可知的事，这刺棱本不会化为鱼鳞本体，施法之人已生取鳞片幻化他物，若非是遇到这位玄衣男子的特殊的修为内化，想必是怎样都不会化形的。
　　这些，凤善和姝羽都未可知了。
　　姝羽收起那鱼鳞，向男子道了谢。
　　只见那男子微微作了平礼，道：“在下不影，不知姑娘是哪位仙家。”不影确实想了解一下面前这个姑娘，这个手持赤霄剑还洒脱刚毅的姑娘。
　　凤善回礼，只想是交个法力深厚的朋友。
　　“天族凤善。”
　　不影这才有丝丝眉目，他好似听过这个名字，好似是那个天族的凤凰公主。
　　所以大抵也明白了，她能唤赤霄剑的缘由。
　　“凤善多谢仙友相救之恩。”凤善晓得，若非他刚刚出手，以她松懈那时，定要受这三叶刺棱了。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挂怀。”说罢，不影便消失了，许是出了幻境。
　　而那幻境大殿之外更是突然受那赤霄剑的力量，震动非常，却瞬而安定，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场景，众仙惶恐，却看到天帝天后的淡然，不敢多语。只知道是幻境中怕是发生了事情。
　　湛九未在幻境大殿，只在云宿殿便也感到了这震动，云平扇开，他微微饮下那杯露，榻上的湛九却是突然隐化离开了的。
　　姝羽取了并莲剑，已身受重伤，凤善更是一直在与赤霄相持，见状，他们两个都想赶紧离了这幻境。
　　并莲已取，赤霄已得。略略施法，他们两个便冲出了幻境。
　　随着凤善一同出境，这赤霄剑的赤光又一次华彻整个大殿，众仙已被这光景所引，却又纷纷认出这赤霄剑来，便明白了那震动之因，多少万年来的赤霄剑重见于世，各位仙人纷纷行礼，齐声道：“恭贺凤善公主任仗赤霄神剑。”
　　这确实是连天帝天后都惊讶到了的，却双双对视，慢慢平静下来。
　　麒上在旁，虽也先看到那赤霄剑，却又看到姝羽的红血青衣，和妹妹疲乏的身子。不禁担心。
　　这幻境大殿是唯一一处可以仗剑的大殿，凤善和姝羽还是隐化了各自的神剑。
　　向天帝天后作了礼，才出了这殿的。
　　圣医已在殿外，是他们两个刚出境之时，麒上唤来的。
　　随着他们离殿，麒上便一同跟了上去。
　　“圣医，快，快看看他们两个。”麒上的话有些着急，他亦看到了凤善衣裳的点点血色。
　　圣医刚想看看凤善便被她婉转了，说是：“我没事，你们且看看姝羽，他伤得很重。”
　　此时的姝羽已用进全部力气，思绪模糊了许多，俶尔便倒下了。圣医见状，便马上带他回了他的沉念殿相医。
　　凤善看向麒上，才觉麒上的眼光全在自己身上，低头看了看自己才明白。
　　“大哥，这血是姝羽的，你放心，我无妨。”这血确是姝羽粘到自己身上的。
　　麒上点头，本想问一嘴赤霄剑的事，却又听到妹妹的声音：“大哥且回殿吧，这般冒失离开，莫要让他族笑话说我天族大殿只是个顾及私情的神。”所谓麒上稳重，却还是不够，大概就是在这些个冲动地方，正如他父皇，亦是十分担心凤善的，可在各族面前还是不动如山，身为天帝，怎能让他族轻易揣测？
　　确定了妹妹真的无事之后，麒上才回了殿。
　　凤善一步一步走回天由殿，说到底，是她现在连隐化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口的小仙娥很远就过来搀扶她，却被凤善甩开了，她明白自己的内为，赤霄在内，她怕那气伤了她。
　　进了殿，她才终于没忍住。
　　一度晕厥了过去。
　　直直跌进了一个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