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两世》菱汋

10、第 10 章

　　老师突然间又说再等一天宋漠老师才能回来，柳如悦再次难受地听着地理老师讲课，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自己窝囊地跑出了校外，等着张一健出校门口。

　　没过两分钟张一健果然出门了，柳如悦嘿嘿一笑，赶紧走到张一健面前，“张一健，我们去买菜吧？”

　　张一健冷眼看着她，“关我什么事？我不想多管闲事。”

　　柳如悦挠挠头，听着张一健用自己吵架说他的话怼回自己觉得有些理亏，“是我昨天说话太冲，我太激动了，晚上回去我认真听了你说的话，非常有道理，我痛定思痛，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然后她嘟了嘟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张一健。

　　张一健气已经消了大半，“行了，姑奶奶，走吧，去买菜。”

　　柳如悦屁颠屁颠跟着出去。

　　宋漠不仅仅是宁云启的同学，还是刘如悦的暗恋对象。

　　学生时期的宋漠，跟张一健有些相似，跟宁云启完全相反。

　　宁云启运动神经发达，成绩也好，朋友众多。

　　可宋漠就仅仅地只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从来不在乎别人。

　　很多时候就是在安安静静看着书，也不说话。

　　可刘如悦那青春期萌动的小芽儿，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长大。

　　宁云启自然都看在眼里，但是他每次看着冷漠孤单的宋漠，都觉得他可能连刘如悦的名字都记不住。

　　直到刘如悦车祸死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里。

　　他不仅仅是震惊。

　　班里的同学都没有去看她的墓地，只有宁云启一个人去了。

　　只是在没人的清晨，宋漠会去看她。

　　这事儿宁云启也是偶然得知。

　　自刘如悦车祸去世后，宁云启跟宋漠成了同桌，甚者高中也再次成为了同桌。

　　他有一次，试探过宋漠的口风，对刘如悦的记忆。

　　第一次，宋漠还假装自己记不住这个人的名字了。

　　可后来高考结束的时候，宋漠喝了酒，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酒疯。

　　宋漠哭着抱着酒瓶子，情绪失控地大吼，“她怎么就死了呢……”

　　宁云启起初没反应过来。

　　宋漠咕咚咕咚闷了几口，还咳嗽了几声，脸已经红透了，也醉了。

　　“她人很好，她爱笑，人也善良……很老实，被欺负了也就心里嘟囔几句就再也不吭声了，久而久之全班都觉得她好欺负，孤立她，她很不好受，可她还是乐观地看着世界……”

　　是啊，这也是宁云启喜欢她的原因啊。

　　原来宋漠也一样。

　　宁云启笑了笑，“她还很喜欢你。”

　　宋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宁云启，笑了。

　　“不，她只是单纯地羡慕我。她羡慕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地认认真真学习，不理任何事物，她说这是她最想要学到的。”宋漠揉了揉眼睛，把眼镜摘了下来，看着周围模糊的世界，觉得好不真实。

　　“宁云启，你说，如果有下辈子，刘如悦会是什么样的人？”

　　“我记得她说过，如果有来世，想要当个被所有人羡慕的大美女，不想再受欺负，也不怕被欺负，学习成绩也要好，有一个跟宋漠一样的朋友。可以带着自己学习，体能也要好，想要学一些能够不被别人打倒的功夫……”

　　宋漠的头晕的炸裂，听着宁云启的话渐渐地睡着了。

　　可他依旧记得宁云启说刘如悦下辈子的愿望。

　　这些点，宋漠在回来给特长班上课之后，发现有一个人全中了。

　　正是坐在课堂最后面的柳如悦。

　　年纪里长的最好看的柳如悦。

　　有一个好朋友，叫张一健。

　　去年把区书记儿子打了一顿的柳如悦。

　　成绩也很好的柳如悦。

　　还有……名字也很像。

　　当时的宋漠并没有想到她跟刘如悦的关联，因为叫如悦的在他教学生涯里已经遇到第N个了。

　　宋漠上完第一节课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紧接着办公室门口就冒了一个头出来。

　　柳如悦伸出头，一双圆溜溜地大眼睛在寻找宋漠的位置，然后看见了宋漠，也看见了他在看着自己，弯起眉眼笑看着宋漠，然后有些拘谨但又轻松地步伐走到宋漠面前，“老师，谢谢你让我进来特长班。”

　　宋漠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恍然想起来当年刘如悦的模样，差点没反应过来。

　　“没事，你本就应该进来的，我看过你这两天的课后练习了，基础还是不足，地理不仅要求的是你把洋流方向这些东西背下来，还有一些历史知识你也应当要去认真地琢磨。希望你继续努力。”

　　柳如悦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宋漠看着柳如悦远去的背影发着呆，直到隔壁历史特长班陈老师走过来看见，拍拍宋漠的肩膀，“你看柳如悦干什么？”

　　宋漠回过神来，“没看她，正好我发呆而已。”

　　陈老师轻轻靠坐在宋漠的办公桌，拿起保温杯把茶叶吹到一边，轻轻地一口，然后满足地发出感叹，“好喝。”

　　宋漠翻个白眼，“我给你带的就是普通的花城茶叶，用得着这么感动吗？”

　　陈老师嘿嘿一笑，拧好盖子，用下巴怼了怼外面已经走远的柳如悦，“这样的女孩儿成绩也好，最怕谈恋爱了，到时候你可是她班主任，得认真看着她。”

　　宋漠一脸完全不好奇地模样，“怎么，她之前的班主任看不了她？”

　　陈老师一想到柳如悦原来的班主任就觉得烦，“老梁这家伙，他们班里有几对情侣都不管一下，还说什么谈恋爱促进学习，你说学习进步就算了，关键一个两个985211的苗子变成年级倒数第一，说了也不管，气死我了。”

　　宋漠被他的生气给逗笑了，“那你说我怎么看着她？”

　　陈老师放下杯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惜他不是火箭班的班主任，不然他就能亲自上场能盯着柳如悦了。

　　“看她上学放学跟谁在一起，最好跟她的家长好好聊聊，要知道她晚上在家究竟在干嘛，然后男生给她的那些情书必须在送到她手里之前给拦截掉……”

　　陈老师说的唾沫星子满天飞，甚至忘了情，背着办公室的门口连外面进来人都不知道有谁。

　　直到宋漠抬头看见了定在门外听得认真的柳如悦，她手里还拿着特长班学生们写完交上来的试卷。

　　宋漠赶紧抓住陈老师的胳膊，让他不要讲下去。

　　陈老师察觉不对劲，回头看着对自己笑得渗人的柳如悦，惊讶的很，然后立马心虚，“你怎么又过来了？”

　　柳如悦皮笑肉不笑地将试卷放在宋漠桌上，“我来给试卷的。”

　　然后她抬头看着陈老师，认真地说道，“老师，我在高考之前是不会跟学校里的同学谈恋爱的，你放心。当然要是真的不放心，可以家访。我无所谓。”

　　直到确认柳如悦已经下了楼骑上单车出学校，陈老师捶胸顿足，宋漠笑得无法出声。

　　自从宋漠上线，柳如悦的地理成绩开始往上跑，竞赛题目从刚开始的抓眼瞎变成了会个几题然后会好多题。

　　生活的步伐正有条不紊地向前进，只是没想到，外力让生活的小短腿崴了一脚。

　　北城中学的后门，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一名毒贩子发现了有警察跟踪自己，然后在街边劫持了正在吃路边摊的一名女学生。

　　是的，那个女生正是柳如悦。

　　此时宋漠也刚从后门走出来，正好遇到了这事儿，看见了自己的学生被人当人质给吓了一大跳，他还想上前冲要救柳如悦。

　　毒贩拿着枪指着柳如悦的脑袋，神情激愤，“别过来！过来我就上膛！”

　　说罢大拇指放在了保险上，有要拉下来的意思。

　　宋漠有些慌张，但试图将自己冷静下来，他吞咽了口水，额头上已经冒汗，“这是我学生，才十几岁，拿我跟她换，我做你的人质，一样的……”

　　毒贩一下子绷地更紧了，他胳膊肘勒着柳如悦的脖子就往后退，柳如悦给勒疼了，咳嗽了几下。

　　宋漠立马停下脚步，不敢上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学生脱险，他有些慌。

　　“陈晟文，你已经被包围了，你别无退路。”

　　熟悉的声音绕进宋漠呢耳里，让他全身一震，转身看着拿着枪的一个男人，觉得救星终于来了，还是他最熟悉的人。

　　宁云启死死地盯着陈晟文，非常淡定，“你交易的证据已经拍下来了，我们没打断你交易现场就是给孩子老婆一个面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陈晟文已经没有理智了，他才不管这些，“我不管！放我走，不然她就得死在我面前！”

　　宁云启一步一步走过来，试图突破陈晟文心里防线，“如果你投案自首，你就是死缓，我能替你在法院面前求情，很快你就是二十年，如果在里面表现地好，减刑是很正常的，这样等你出来，你孙子都能叫你爷爷了，你妻子孩子有多爱你你知道吗？”

　　陈晟文似乎有些犹豫，但胳膊还是勒的死死的，只是放在她脑袋的伤有些松懈了，大拇指也没放在保险上。

　　宁云启觉得有希望，再次向前挪了几步，“你想想，你现在就算逃了，我们也能全国通缉你，你的身份证根本没有用了，你的DNA我们有记录，你的长相我们都知道，你就算在天涯海角我们也能找到你，而且你要是杀了这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你是铁定死刑 ，没有人能够救你，只有你能救你自己！”

　　陈晟文听得崩溃，全身发抖，“救？我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在这世间吗？别说了，放我走，否则，两条命摆在你面前！”

　　他大拇指把保险拉了下来，宋漠心中一沉，觉得事情不妙。

　　陈晟文的食指在即将扣动扳机之际，柳如悦用手大力地往他的手上一推，子弹发了出来，从柳如悦的头顶上划过。

　　柳如悦狠狠地踩了陈晟文一脚，一个借力就把陈晟文扔甩在了地上，宁云启趁机跑了上来，一招制住了陈晟文，压着他透不过气，拔出陈晟文的手给他拷上明亮又干净的银手铐，“陈晟文，你涉嫌7·15制毒贩毒案，我现在带你回去进行正常询问，请你配合。”

　　陈晟文就被拉上了车。

　　宁云启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赶紧上去看柳如悦，他低头看着柳如悦，“你有没有被伤到，你跟我们说，我带你去医院。”

　　柳如悦摸着脖子一边咳嗽着摇头。

　　宁云启拉下柳如悦摸着脖子的手，发现她脖子间通红，还有太阳穴上面的枪口印子，很深，看得出有压下去的力气有多大。

　　“你看看你，这样还不疼。你放学干嘛不回家，又偷吃外面的东西了是吧？”宁云启紧锁眉头，有些生气。

　　但是看到柳如悦被吓得有点懵便也没再说下去了。

　　法医看了一下柳如悦脖子上的伤，碰了一下，便脱下手套，摘下口罩，“没什么事，一会儿让我徒弟给你脖子固定一下伤痕证据就完事了。”然后瞟了一眼宁云启，“这小孩儿吓得不轻，你要是有空明天带她出门散散心。”

　　宁云启点点头，“不过她还要上课……”

　　“这是暑假又不是什么学期，人重要还是上课重要，你当家长的别逼孩子太紧。”

　　宁云启只好点点头，拉住柳如悦的胳膊，将她扶起来，带她出门。

　　柳如悦等会到家回过神来之后，有些后怕，可又觉得自己命大，笑了出来，紧紧地握住宁云启的胳膊，“我那招我以前就有想过自己可能会被这样，但从来没具体实施过，我这次竟然做了出来诶。”

　　宁云启气的敲她的头，“你当时那样做多危险，你快还是子弹快？万一他当时勒你的脖子一直不撒手你低不下头，他手没被你顶上去呢？你就横尸校门口了。”

　　柳如悦吐了吐舌头，这次确实是她命大，她也是用尽全力顶开他的胳膊才能找回这条命的，如果当时自己没顶开铁定死定了。

　　宁云启知道她跟着铁路练过，可铁路不可能完完全全让她照着特种兵去训练。

　　上次爬山是自己找事就算了，这次校门口被抓住确实怪不了她。

　　宁云启见柳如悦缓了过来，便知道她现在心理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两天还是先不去上课了。让她自己再休息两天吧。

　　但是。

　　她不去上课，课自然找了上来。

　　宋漠来敲门了。

　　宁云启开门的时候，双方都愣住了。

　　宁云启是没料到宋漠会家访，宋漠是没料到这里是宁云启的家。

　　虽然他还在高中时期知道宁云启住在君景小区，但没想到柳如悦跟他住在一起。

　　本来宋漠是来给柳如悦补课来了，现在变成了宋宁二人在聊天。

　　宋漠坐在宁家小花园的石椅上，看着这周围的环境，“我记得你不喜欢军人的，所以我会以为连带着跟军人相似的警察你也不会喜欢。”

　　宁云启笑了笑，“当时我确实都不喜欢，可除了这两种以外别的志愿我就算报了也不会让我去的。为了脱离我爸，我只能选警校。那你呢，怎么当了老师？”他看着宋漠，此时他正坐在灯光下的阴影里，没有光打向他，好像一个孤僻的人藏身在黑暗里，黑暗好像才是他的本体，周围的明亮是他的保护色。

　　他以前周围只有黑暗。

　　宋漠的孤僻，最终在当了老师过后，被隐藏起来了，

　　“因为我还想要看见一个又一个眯着眼爱笑的孩子们。”

　　宁云启愣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又很感动。

　　“你还记得她。”

　　宋漠抬头回忆，“记得。其实很多时候我好像是在低着头学习，可我的余光总能看见她眯着眼睛，用纯真的笑容去对待每一个黑暗。她很乐观。”

　　宁云启有些感动，“谢谢你还记得她。”

　　宋漠抬起手拍拍宁云启的肩膀，“她这么善良，如果有来生，老天爷一定会让她过的很好的。”

　　宋漠知道当时刘如悦的车祸其实才是对宁云启伤害最大的。

　　宋漠和宁云启对班里其他那些冷漠无耻的人嗤之以鼻。

　　他们都是伤害刘如悦的那些人。

　　那次车祸，也是他们的罪恶。

　　即使时隔多年，他们两个人依旧恨着班里的那些同学。

　　当时刘如悦正在校门口要骑车出门。

　　后面的一个同学拿着一个跳绳，看到了刘如悦，他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将绳子一甩当鞭子用，然后打了刘如悦的背后，并且说了一个字，“驾！”

　　刘如悦疼得一脚蹬了出去，却骑出了马路。

　　她想要刹车，可低头一看，单车上的刹车被剪了。

　　宁云启跟宋漠当场看见刘如悦被车撞翻。

　　只是因为孩子们还小，剪刹车的和这个甩跳绳的即使报了案也没被追究，这些家长用道德来绑架刘如悦的父母。

　　班里其他看风凉事的同学还私下说着人都死了还闹得班里鸡犬不宁。

　　宁云启记得所有人。

　　宋漠也记得这些骂着刘如悦的所有人。

　　后来刘如悦的父母，母亲在楼顶晒被子的时候摔了下去。

　　父亲接连失去两个人伤心过度也去世了。

　　宁伯伯正在厨房教柳如悦煮粥，“你要是想吃这种碎碎的米粥，你得先今晚把粥煮上然后冻在冰箱里的急冻，明天一早，倒一壶热水进去，你拿着勺子刮，刮下来的全是碎的，就好喝很多了。”

　　柳如悦嘿嘿一笑，“好，那明天你们等着我的粥吧。”

　　宁伯伯慈祥地拍拍柳如悦的头，呵呵一笑。

　　两个人在外头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才被冷掉的心立马暖呼呼的。

　　柳如悦是刘如悦的反面，对待同学有些冷淡，但却很受欢迎，学习好，长得好看，跟刘如悦完全不一样，可唯独那眯着眼的干净笑容是一样的。

　　有这样笑容的人，一定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