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圣女不行》百玖

50、Level.50

　　黄昏的污染能够让人对魔力变得敏锐。

　　然而，与此同时，污染也是不可逆的。
　　虽然每个人对于污染的耐受程度不同，但毫无例外的是，随着污染的积累，人不仅会逐渐灾兽化，性情也会愈来愈不稳定，直到最后失去所有属于人的意识，变成一头彻底的灾兽。

　　如同栀春这样，已经彻底异化，却又还能牢牢握住自己的理智，甚至还能够自行控制变化的程度，恐怕绝无仅有——这或许是因为她在尚且年幼无知时就已被完全污染的缘故。
　　而这样的侥幸是无法复制的。

　　栀春握着那只小小的试剂瓶，忽然想起很早之前的事，那些因为剧团主人的一己私利，而被注入灾兽血液，无助地痛苦哭喊的孩子们——只不过是因为污染以后会变得更加敏感，他们就被强行“制作”成所谓的工具。
　　……开什么玩笑啊。
　　会去购买这种“天赋药剂”的，恐怕都是些资质普通、又没什么背景的年轻学徒，他们说不定自己都不相信它的功效，只不过是当成一种安慰剂罢了。

　　如果真的只是安慰剂就好了。
　　栀春不禁有些不寒而栗：可怕的是，它真的有效。
　　轻度污染或许不会即刻出现强烈的负面效果，只是开始变得焦虑、梦魇和易怒，然而如果被它的效果所蒙骗，继续摄入的话，一旦污染越过人体能够承受的界线，各种糟糕的反应就会接踵而至，直到最后彻底迷失。

　　而那些迷失在污染之中的人，还能算是“活着”的吗？
　　不仅失去了作为人的外貌，不会记得自己作为人的经历，也不再记得自己的亲人与朋友，只被欲望与恶意所支配，本能地攻击周围的一切生物。
　　栀春一直觉得，那恐怕是比死亡还要让人绝望的事。

　　为了利益，而人为地制造这种绝望，简直不可饶恕。
　　她几乎是本能地感到了愤怒。

　　“栀春！”
　　伊兰忽然担心地伸手抱住了她。
　　“别害怕，栀春。”这孩子的身体一直非常温暖，带着一种让人莫名感到心安的气息，一点点焐开了周身的寒意。

　　栀春深吸一口气，逐渐收拢回自己的思绪。她顺势将伊兰搂在怀中，手指无意识地将他的头发绕来绕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通知贤者厅吧——对了，你们之前说过，这附近灾兽动向不太对劲？”
　　彼得与室友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

　　“没、没那么严重吧，”半晌，彼得讪讪地笑道，“我觉得，应该只是骗人的小伎俩吧……”
　　话没说完，室友就把他按到一边，然后也打开那只药瓶，学着栀春的模样嗅了嗅，当然，浓郁的劣质药材气息分外刺鼻，仿佛在掩饰着什么，而从药剂本身，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他收起那副花里胡哨的神情，认真地请教道：“您确定吗？”
　　“嗯。”栀春点点头，想了想，支棱起自己的犬耳，警觉地抖了两下，坦然道，“你们就当是同类之间的敏感吧。”

　　“哇！”彼得吓了一跳。
　　他的室友却平静得多，只是迅速扫了眼犬耳，事关重大，已经没必要去在意栀春的信使身份是怎么来的。他迅速找出一个干净的空试管，将那瓶“药剂”分出一半装好：“既然这样，香柊镇和翡翠之都交给我们，碧砂海港得麻烦您尽快跑一趟，我担心这个东西不止在一个地方贩卖。”
　　“没问题。”栀春道。

　　室友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扭过头，盯着彼得：“对了！你没喝过吧？”
　　“啊、没有没有。”彼得仍处在错愕与后怕之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否认道，“我不会随便喝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啦。”
　　“那你为什么要买啊！”室友叫道，又满脸狐疑地绕着彼得转了两圈，“真的吗？不行我不信，你最好去贤者厅里重新测验一下……啊不对，如果真被污染，恐怕会被直接开除——算了，还是改天我想办法偷偷把测试水晶借出来给你用吧。”
　　“真的没喝过！”彼得忍不住争辩道，“我昨天刚买的，只有一瓶，还没来得及用呢！这东西很贵的，花了我全部的钱。”

　　室友立即抓到了重点：“可你刚刚还说很便宜！”
　　彼得：“……”
　　室友：“下周才发薪水吧，你这几天原本打算怎么过？”
　　彼得：“…………”

　　片刻之后，彼得垂头丧气地缩成了一堆，露出一个苦笑：“啊，抱歉，我好像又添麻烦了。”
　　“哦，那倒没有。”他的室友摇摇头，又用力地拍打他的肩膀，“这次你应该算是立功了——是吧，栀春小姐？”
　　栀春已经准备离开，闻言也附和道：“没错，否则我们也不会知道有这种事。”
　　“ 啊？是、是这样吗？”
　　“毕竟，那些流浪商人，可不会来找我卖这种东西！”室友兴高采烈地补充。
　　“……”

　　*

　　那份所谓的“药剂”成分很快被检测出来了。
　　与栀春猜测的一样，那完全可以被称为是稀释过后的灾兽血液，其中使用的药材，更多的是用来保持血液的新鲜与掩盖本身的腥味。
　　——最为糟糕的是，这种“天赋药剂”，说不定已经在香柊镇流行了好一段时间了。

　　作为贸易中转站，附近还有数个知名遗迹，每天往来于香柊镇的冒险者、旅客和商队多不胜数，那些药剂就通过那些漂泊不定的流浪商人偷偷进入这里，又被带到其他的地方。
　　还没经过考核的孩童、探索队伍里的野生术师、甚至还有不受重视的底层学徒……
　　谁也不知道，这种药剂泛滥的范围到底有多广——

　　贤者厅的反应比彼得他们想象的强烈许多，只是听到报告，在拿到正式的检测结果前，骑士厅便迅速派出几队骑士，将外勤中的所有学徒与术师紧急召回。
　　不仅是彼得，就连他的室友也被按着做了污染检测，直到反复确认过他们没收受到影响后才被放走。

　　留守的高级炼金术师甚至还因此夸了一句：“干得不错。”
　　在贤者厅里一直是个隐形人的彼得不禁感到受宠若惊，他傻笑了两声：“啊，不是我的功劳，是其他人发现的。”
　　“并非如此，”炼金术师摇头道，“能够不被诱惑，也是一种优点。”

　　……不是这样的。
　　彼得默默地想，他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动摇了。

　　他的室友已经自来熟地凑到高级术师跟前，笑嘻嘻地提议道：“不过，老师，如果这种办法真的有用的话，是不是能试着改良一下呀？调整一下浓度和剂量，说不定日后可以推广呢！”
　　“给我闭嘴。”然而，导师闻言，却一下子对这个向来讨人喜欢的活泼学徒板起脸来，声色俱厉地呵斥道，“这种歪门邪道，想都不许想！”

　　“可是……”
　　“没有可是！”导师严肃地打断他的话，“别把小聪明用在这种地方，敢有这种念头，就马上滚出贤者厅！”
　　“知、知道了……”

　　见眼前的学徒一副被吓到了模样，留守导师的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一点，不过神色依旧异常冷硬：“听好了，小鬼，我知道你们脑子里只想着结业之后有一份薪水优厚的工作，但是，贤者厅成立至今的目标，从来都是抵御黄昏。”
　　“如果你们为了自己的点利益去接受黄昏的污染，那就不配做一个炼金术师！”

　　类似的情景也在碧砂海港发生。

　　“……其实，如果只是轻度污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栀春趴在贤者厅一侧的茶几上，看着一片忙乱的人群，声音有些失落，像是想说服什么，喃喃自语道，“我这样也还是好好的嘛。”
　　格雷特教授看看栀春，惋惜地轻声叹了口气：“栀春小姐，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所以，真的太可惜了。”
　　在这之前，他几乎将栀春当成自己的学生，让她随意借阅贤者厅的藏书，对她倾囊相授，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提出，要给予栀春正式的执业术师资格。

　　“如果是在骑士厅或银雀厅，像您这样优秀的孩子，无论是谁，都一定乐意替你担保，破例让你加入的。”他将一杯热红茶推到栀春跟前，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但贤者厅是不一样的，绝对不能留下任何‘依靠污染提高天赋’的可能性。所以，虽然那并不是你的错，即便没有如此敏锐的魔力感知，你也非常优秀——我们还是必须拒绝你。”

　　栀春垂下眼。
　　这么多年以来，虽然她早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可是，偶尔也会有一个声音在心底不甘地叫嚣：自己做得明明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差，为什么就得不到认可呢？
　　“我可以控制好自己。”她还是没忍住，小声争辩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栀春小姐非常努力，无法正式成为你的导师一直是我的遗憾。”格雷特教授轻轻拍了下栀春的肩膀，继续解释道，“其实绝大多数孩子都不会成长到能够得知这件事的程度——炼金术师是不可以被污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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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编主线，好累人哦。
我后悔了，为什么要搞这种奇怪的主线呢。
基友：是啊，为什么呢。
我：就不能直接飞到结局吗！小狗和小神继续他们的旅行，全剧终。
基友：但是，这样的话，是刀。
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