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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芙蓉开自落 ...

  •   顾怀抱着书袋走进了藏书阁。他发尾沾着水汽,脸上还浮着一层薄红,是刚出浴的样子。
      “来了?”
      “老师。”顾怀恭敬地揖了揖。

      练完武之后是雷打不动的读书时间,顾怀每日都很准时,从未迟到,态度端正,待他这位老师也尊敬有加。守藏吏对比了一下普遍迟到时常翘课的朱律桐竹之流,对顾怀挺满意。

      老守藏吏背身理着架上的书,随意道:“今日开始,你就搬去更里面一个房间看书。”

      “是。”顾怀对这样的安排并没有异议。来到这里半年有余,他对藏书阁的布局已经有了大概了解。书册按难度分别放在不同房间的书架上,他呆的第一个房间内大多是些入门级的浅显易懂的书籍,经过半年多苦读基本上都摸透吃清了。

      顾怀抬起书桌就往里走,桌子是实木的,说大不大,但绝对够重,他单手提着桌脚,神色平静。说也怪,顾怀的身形外貌并无多大变化,顶多是稍微高了点壮了点,可乍一眼看过去又仿佛变了很多,跟初来时懵懂浮躁的样子相去甚远。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喜形于色的?老守藏吏忽然掀起眼皮瞅了瞅他挺直的背影。
      “顾怀。”

      “老师?”顾怀转过身,眼神中透出一些恰到好处的疑惑神情。

      “自省,克己,慎独,宽人,何谓?”
      顾怀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君子之德。时时内省不疚,不随物流,不为境转,表里如一,胸怀坦荡,以人为师,与人为善。”

      守藏吏终于转过身和他对视,老人松弛的眼角满是皱纹,一老一少相面而立,中间像是隔着数百年的时光。守藏吏不是污秽而是妖,他如今每日按照楚宴的吩咐,以正人君子的标准教导顾怀。从前当污秽的老师,他可只管教他们认字就行,“自省克己”之类在这生存残酷的地方实在不实用。

      祸主把他这学生当“人”看,不是“妖”,也不是“污秽”。心底大概还是看重的,明面上却没来过藏书阁一次,他若是顾怀,怕是要寒心了。

      守藏吏又问:“何谓中庸?”
      顾怀回:“避极取中。”

      言简意赅,对初学者而言已经算很不错了。老人沉默着不置一词,顾怀天赋极高又勤奋好学,只是心性似乎……守藏吏有些头疼,摆摆手让他走。

      到了新书屋,顾怀从书架上挑拣出一摞书叠放在桌上,在开始今日的功课前,他先默默在心中那数字上又往上加了一个,现在是六月零五天。

      距离他上一次见到他的便宜师尊已经过去了半年多。楚宴对他的态度很奇怪,说不上心吧,吃穿用都不短他,说上心又实在勉强。顾怀思考许久,越发觉得楚宴可能就是心血来潮在外面捡了一只宠物回家。

      他从一开始的愤愤不平到后来的忐忑,到现在的心如止水,也不过是半年内的事。顾怀将乱七八糟都想法清出脑子,颇有些自嘲地想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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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宴若是知道顾怀的想法怕是也要长叹一声“无妄之灾”。这几个月他一直在为气海处的小神罚焦头烂额。

      起初楚宴风平浪静地度过月余,每天看书写字再修炼修炼,偶尔闲着无事到处转转,竟也算得上惬意。没想到小神罚的封印莫名其妙松动了,硬生生把楚宴从惬意中拉到了生死边缘。无奈之下他只能就地闭关,全力吸收疯狂逸出的能量,避免再被碎一次尸。

      这寝房十分宽大,只点了两盏高脚烛灯,立于两侧。地上铺了一层厚重的乌木,离大门三丈处的紫檀小桌上摆放了一只兽形小铜炉,嘴里正吐出袅袅白烟。房中除了熏香外还有一股奇特的香味,闻了一会儿便叫人昏昏欲睡。

      最奇特的还是面南的那张大床,若有人能靠近这床就会发现,锦被之下并不是普通床板,而是一整块暗红的玉石。虽说是玉石,却无玉石该有的温润,里面反而像是有鲜血流动,暗含一丝妖异肃杀之气,看久了,还隐隐有种心神不稳的感觉。

      千辛万苦收为己用,如今真成了阎王帖,一不小心就要命……这封印怕也撑不了多久了,在此之前,一定要想个应对计策出来。

      盘腿坐于其上的楚宴咬着牙,劲瘦的手背青筋暴起,似乎正在承受着某种难言的痛楚。身下的玉石不知何时散发出了淡淡红光,稍微仔细一看,玉石内竟是隐隐出现了一缕缕碧绿的纹理,又在与红光的交缠中渐渐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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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楚宴再次真正走出房门之时,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八个月。楚宴感受着已经平稳下来的气海,忽然感到一阵疲乏,同时又轻舒了口气。

      还没等他这口气完全放下来,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还有人在低声说话。想要休息是不太可能了。楚宴打开门,不悦道:“出什么事了?”

      外头个个一脸八卦的污秽们猛地安静下来,其中一个首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道:“祸、祸主您出关了!己宫出事了!”

      楚宴一直觉得,他捡回来的这个小崽子虽然傲了点,但还算是个省心的。而眼前一片狼藉的院子给了他一记重击,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躺地上那俩人是谁。

      空阔的练武场上,桐竹和顾怀两个人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旁边天女散花般洒了一地的血,已经有些发褐了。

      “楚宴你来晚了!嘿,错过一场好戏!”

      楚宴在侍女们的小声哄闹中听到一个非常熟悉且欠揍的声音,这才看到角落里慢悠悠踱出来个人,不禁挑了挑眉。这人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随便,硬是把一身白衣穿出了纨绔的气质,哪怕是站在血泊中还能满脸浪荡的笑容,幸而样貌足够英俊,堪堪挽救了一点整体形象。

      梅白鹤自信满满地等待着楚宴的重逢感想,没想到对方不仅毫无表示,还一脸皮笑肉不笑地吓人,自己先怂了。他轻咳了声,摊了摊手表示无辜:“现在这个场面有点复杂,首先声明,我对地上那两位啥也没做,我只是一个不太幸运的路人。”

      而后楚宴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中大概还原了当时的情况。两个时辰前梅白鹤刚从地上界回来,本来想找和他同样能说会道的桐竹喝喝酒叙叙旧,没想到一来就看到桐竹抱着顾怀的胳膊啃,场面之惊心动魄,着实让他兴奋了好一会儿。

      本着有墙角不听是王八的精神,梅白鹤扒起了墙根。然后眼睁睁看着场面变成了凶杀现场。

      “这真不能怪我思想龌龊,你是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然后场面就控制不住了,我把他们分开之后立马就让人去通知你。对了,我本人强烈谴责桐竹这种违规违纪的行为!”

      “……”楚宴像是有些难以忍受:“所以,你把他们分开之后,就坐在旁边看他们躺了两个时辰?”

      “不然呢?”梅白鹤一脸嫌弃。

      “改天让墨松烟找一百个傻子给你磕头。”楚宴把疗伤的药瓶收好,横抱着顾怀站起身。顾怀身上大大小小的被扯掉了很多皮肉,尤其是右臂,齿痕深可见骨。他半身都被血浸透了,抹了药之后花花绿绿的愈发惨烈。

      梅白鹤在一旁嘀嘀咕咕:“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说我是大傻子……怎么亲自疗上伤了?……哎怎么还抱上了!”

      楚宴没理他:“另一位没什么大问题,她要是醒了……就让她来找我,顺便想想要如何解释。”

      梅白鹤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还有你,墨松烟应该一起回来了,记得把自己宫里积压的事务处理干净。”这人动不动就拽着人往人界跑,一跑就是一年半载,可苦了各位副宫主们。

      梅白鹤:“……TvT”

      看着楚宴离开的背影,梅白鹤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良久,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祸源什么时候有小孩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芙蓉开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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