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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水浅梅枝瘦 ...

  •   一日前,己宫练武场。

      桐竹一边悠哉悠哉地喝茶唠嗑,一边心情愉悦地观赏着顾怀背着比他人还高的石头挥剑。

      顾怀在这种诡异的目光下很快坚持不住了,解下石头问道:“入门心法我学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教我剑诀?”

      桐竹喝了口茶,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非常不负责任:“我又不是剑修。”

      “我不能这样浪费时间。”
      半年过去,他仍是停留在基础阶段。握剑时顾怀总有种怪异的违和感,似乎非常熟悉,却又总不得要领。

      “打基础哪里是浪费时间,‘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句话听过没有?”桐竹摆摆手让旁边的侍奉退下,“反正我教不了,你想学剑得去找你师尊。”

      “……我去了好几次,他不肯见我。”顾怀抿着唇,声音有些低落。

      桐竹诧异:“不可能吧。”
      楚宴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平时没有事情的时候她也不敢去当烦人精,仔细算算,上一次见到楚宴确实已经是许久之前。不过长期见不到楚宴这种事情桐竹早就习惯了,无法与顾怀感同身受。

      再说了,她根本不信楚宴会不愿见人。主子虽然喜静,但若真有事情一定会好好解决,绝对是个称职称责的好祸主!

      顾怀听不到她内心的彩虹屁,眉目间流露出一丝烦躁:“那你还能教我什么?”

      桐竹绞尽脑汁想了会儿:“要不,我教你胸口碎大石?”

      顾怀没吭声,片刻后眼神忽然一亮:“……我记得十行宫宫主大部分都会符箓,其中属你尤为突出。”

      桐竹瞬间警惕起来:“符箓是我的看家本领,你想都别想。”
      她这项看家本领还是楚宴教的,说是教,其实就是简单点拨了几句。她的身体素质比不过别人,刀剑又一窍不通,只能在符箓上下苦功。

      “只要带我入门就行了。”
      顾怀放软了表情,语带恳求。他生得一副好相貌,脸上的稚嫩冲淡了夺目的美感,反添了几分乖巧懂事。像这样温声说话时,还真让人有些狠不下心拒绝。

      桐竹:“师门传女不传男。”
      “……”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突然要学符箓?主子不是让你修剑吗?”桐竹终于想到了关键,狐疑道。

      “你只需要说教还是不教。”

      “你这是撺掇我跟主子对着干?”桐竹翻了个白眼,继续自己的喝茶大业,“你敢我不敢。”

      顾怀沉默,半晌才涩然道:“我想让师尊看到我。”

      桐竹细品了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你今年几岁了?”

      顾怀对比了下两人身高,发现自己竟然比桐竹还矮上一截,只得屈辱道:“不太清楚,应该有十一岁了,我只是长得比较慢。”说罢他又抬头看了眼,“你不也一样。”

      桐竹此污秽,芳龄两百零八,身高四尺半,细细数来至少有一百八十年没再长高。她久久无言,嘴角抽搐:“……矮怎么了,我可没有无耻地装小孩。”

      虽然顾怀最近长高了一些,整天板着脸像个缩小版的守藏吏,但看起来也就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再加上初见那天的无赖表现,桐竹一直笃定他绝不会超过十岁。看在年纪小的份儿上,待他也比较宽容。桐竹拍了下顾怀的肩,没好气道:“你还没放弃呢?要我说,你最好不要拿主子当爹看。”

      “……”
      “我知道人界的小孩子都非常看重这种东西,虽然主子对你是挺特殊的,嗯,他的性子你也清楚,没结果……”

      顾怀咬牙重复了一遍:“你教不教。”

      桐竹见他执迷不悟,叹息道:“唉,不行。”
      顾怀转身就走。

      “等等,”桐竹突然叫住他,犹豫道,“也不是完全不行。”
      “我很久没吃荤了,有些、有些嘴馋。”

      “?”
      迎着顾怀疑惑的目光,桐竹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无人才轻声道:“我是污秽,吃肉的。”

      她除了偶尔跟着楚宴出门外,其余时间都宅在自己的寝宫里。有了魁序这个前车之鉴,楚宴严禁污秽擅自跑去人界,更不用说伤人了。桐竹几百年没闻到人气,天天看着顾怀满头大汗在她面前晃……实在是考验忍耐力。

      顾怀突然看懂了她的眼神,不由后退了一步:“我是妖。”

      “你的气息其实和人差不多,甚至……比人还要香。”桐竹眼睛发光,越想越馋,“你到底是什么种类的妖怪啊?”

      “……我不知道。”

      没动这个念头前桐竹觉得没什么,一动了这个念头就完全克制不住了。她现在的表情活像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循循善诱道:“让我尝尝你的血,就一口,绝不多喝!然后我教你画符箓。”

      顾怀不吭声,神色似是在挣扎。

      “以前主子在符箓上的天赋被称为天界第一,你作为他唯一的徒弟,可不能给他丢人。”

      楚宴触动了顾怀最敏感的神经,他咬咬牙答应了:“好,你不能食言。”

      桐竹拍拍胸脯:“放心!我是什么人!”

      天有不测风云,顾怀没想到桐竹竟然是如此言而无信的小人,桐竹也没想到自己偷偷解个馋能解出大事来。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烛灯,顾怀微微偏头看灯里跳动的火苗,恍惚以为先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梦,直到看到手臂上厚厚的一层药膏才接受了现实。

      “醒了呀?”
      一个陌生男子从旁走近,看到顾怀表情警惕地半坐起身,佯作吃惊道:“你起来做什么?快躺下。”

      顾怀拧着眉:“你……”

      “我,一个无辜的可怜人罢了。”男子长叹一声,“我叫梅白鹤,因为看戏而被祸主发配来对你负责,病人你好。”

      顾怀对这个自来熟颇感无语,又有些忐忑不安:“楚……师尊他知道了?”

      梅白鹤又叹一声:“何止知道。他非常生气,砸了两个书架,桐竹已经被拖去严刑拷打了。”
      “……”

      “你这个表情和楚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是师徒。”梅白鹤噗地笑出声,看起来兴致很不错,“对了,你的惩罚是禁足一月,今日开始往后一月,除了这个房间你哪都不能去。”

      顾怀默默接受了,却又忍不住低声问他:“师尊呢?”
      梅白鹤:“严刑拷打中。”

      虽然二人同在主宫,房间相距却很远,顾怀平时都由桐竹负责接送,现在换了个人看管,楚宴则完全做了甩手掌柜。

      顾怀攥紧了拳,眼眶有些发红。

      梅白鹤收了笑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痛吧?你手上都没几块好肉……楚宴也是为了你能好好养伤,一个月而已,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他见顾怀毫无反应,又安慰道:“禁足确实不好受,但比桐竹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她是主犯,你只是从犯,楚宴对你算心软的了。”

      顾怀如一尊木偶,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屡次被无视的梅白鹤顿觉无趣,指了指身后的箱子:“酒和药我都送到了,有事叫一声外面的侍奉就行。等会儿,我再给你送箱人间的话本来。”

      顾怀阖首,满脸写着“请你快走”:“不用了,谢谢。”

      梅白鹤嫌弃地“啧”了声,摇着扇子慢慢踱出去了:“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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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话题中的主角楚宴此时正神态自若看着书,他翻过一页又一页,眼神一直集中在书册上。银屏金屋,美人抱书,原本是非常令人愉悦的一景,桐竹现在看着只觉得心情格外沉重。

      “我脸上有花?”楚宴手指一顿,抬眼道。

      桐竹跪坐在地,苦道:“我知道错了,今后一定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她肠子都悔青了,先前甫一沾到顾怀的血,她就感觉浑身发烫,几乎要燃烧起来。然后不知为何就失去了意识,导致她只知前因,后果还是梅白鹤告知的。

      桐竹赔笑:“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次。”

      其实楚宴完全没在听她检讨,一心只思索着顾怀的来历。据桐竹所说,顾怀的血不仅能让她瞬间失去意识,而且还带有异香。他不是污秽,对血液没那么敏锐的嗅觉,从未发现顾怀的血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若桐竹说的是真的,那么……楚宴有些不敢确定。上古传说中提到过的人物,大多都成了神袛,如女阴、伏羲氏、神农氏、轩辕氏、高阳氏等。后来众多天神连着神兽、异兽们仿佛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之后几千年间再没有他们的踪迹,所以如今天界没有神,只有后天修炼而成的仙。

      楚宴活了这么久,也熟读诗史志异,只听说过某些植物修炼成妖后身上会有香气,从没听说过有妖兽的血能自带香气的。更何况这血还有致晕致幻的效果,要么是它本身有毒,要么就是桐竹的身体承受不住,不得不主动放弃吸收。

      因为楚宴有那些来历不明的梦中记忆,所以更倾向后者。这样一来,顾怀就很可能是书卷中甚少有详细记录的上古神兽或异兽中的一员。若是神兽,血液会对桐竹产生排斥十分正常;若是异兽,那就有些麻烦。不过无论是哪个,顾怀的价值都不可同日而语。

      在已无处可考的上古时代,某位帝王的子嗣不知用何方法逃过了湮灭于尘的命运,在十多年前才化为孩童模样,辗转流落人间,恰巧被他捡到。期间不仅从神子成了妖兽,还失去了记忆。

      上古时期,帝王,五子。楚宴合上书,指节轻叩桌面。高辛氏与高阳氏各有四子,神农氏四女,轩辕氏二十五子,有虞氏、金天氏仅一子,帝尧则有二女十子,哪个都对不上。

      见楚宴一直不说话,桐竹内心愈发忐忑:“主子,你罚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明天自己去祸狱,待满两月出来。”楚宴暂时按下自己纷乱的思绪,见她十分积极,大方地满足了她的愿望。

      桐竹:“……”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那顾怀不是……”

      楚宴道:“他现在重病在床。这几个月辛苦你了,以后顾怀由我亲自教导。”

      桐竹咽下一口心头血,绕过了这个敏感话题,讪笑道:“主子,能不能少几天?”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异常幽怨的声音打断了:“没事,我陪你一起蹲。”

      只见梅白鹤跟个鬼魂似的出现在窗口,三两下翻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桐竹旁边。

      桐竹惊得好久才顺过气,低声埋怨:“吓死我了,你是不是有病?”

      “真希望我现在马上卧病在床。”梅白鹤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仿佛灵魂出窍:“顾怀不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水浅梅枝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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