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没有一只海豹是无辜的》樱小町

8、第八章

　　# 第八章

　　“……对不起把你吓到了吧。”
　　刚说完，张羽茜自己都愣了，感觉这句话由原千夏说出来更合适。
　　毕竟，她可没有萌萌那种神奇的自来熟。

　　原千夏是真情实意的老婆粉，每天睁开眼都想和荒总谈一场酸酸甜甜的恋爱。
　　现实里以二次元角色老婆自居的人，稀有得堪比濒危动物，转头到了网上，大喊着“我可以！”的老婆粉们却占领了热评的半壁江山，也不知道是因为阿宅们天生社恐，一到人多的地方就自闭，还是躲在虚拟的ID背后可以不负责任地说话，于是纷纷自我暴露“人间不值得”。
　　她不是真的想当大舅妈，就是看原千夏喊得热闹，凑在一起图个开心。
　　张羽茜不写文不画图，甚至不刷同人圈，上届[为崽而（挨）战（打）］活动加入了玉藻前所在的应援寮，拿了个专属低保挂件，就自认为四舍五入已经拿到结婚证，“大舅妈”自诩得越发理直气壮了……
　　玉藻前人美心甜，年年崽战都是屠杀，雪童子人气不高，年年崽战都是吊车尾。不过这完全是狗易的锅，雪童子无论从本土传说、游戏设定，还是技能强度，都愧对SSR的身份。很多分析帝都怀疑它是被狗易强行提高稀有度的式神，是用来污染卡池的SSR之耻。
　　在游戏设定里，雪童子的胸口里有一把名叫雪走的刀，刀所蕴含的蓬勃妖力赋予了雪童子生命——这把刀正是玉藻前的佩刀。不客气地说，玉藻前就是雪童子的亲爹。

　　所以这就很尴尬了。

　　张羽茜口口声声的大舅妈，不过是私下与小伙伴们的玩笑话而已，她从来没把它当回事。这会儿给自己奶出一个儿子，张羽茜整个耻度爆表，恨不得把头扎进地里当永远的鸵鸟。
　　在游戏里设定里，雪童子与玉藻前可是有血海深仇的。
　　啧。
　　……突然就陷入一种很麻烦的状态了啊。
　　她默不作声地面对眼前的小小少年郎。
　　衣冠胜雪，清贵无双。

　　他是如此与人类相似，却又有着非人的特质。脚不沾地的身姿，鲜红的眼睛，还有头上两对蓝晶晶的冰角，都毫不客气地提醒着其名为“妖”。
　　张羽茜觉得自己在做梦，很不可思议的梦。这个念头闪过，接踵而至的，是对自己的鄙视。
　　张羽茜租的房子在小区中心花园南面的公寓楼里。花园绿化做得不错，每天这个时间点，楼下都有很多散步、遛狗、带孩子的。这些细微的声音像徐徐上升的气泡，吵闹地漂浮到张羽茜所在窗口，一如喧嚣又热闹的人间。
　　她那点不真实的感触很快就消失了。
　　避无可避，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
　　“我叫张羽茜，我知道你是雪童子。”
　　“现在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周围的声音似乎短暂地静了一下，整个房间像挤进了包裹气膜的匣子。
　　“您好，阴阳师大人……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很抱歉。”雪童子皱着眉头，语速很慢，似乎不太习惯这种讲话方式。
　　声音清而静，就像冰块敲击在玻璃杯上。
　　张羽茜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你居然说中文？？”
　　雪童子：“您是我的召唤者，我们存在心灵层面的契约……因此，我的言语可以以您能够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
　　牛批！阴阳术就是为所欲为。
　　张羽茜竖起拇指表扬。
　　雪童子笑了一下。
　　很可爱的。

　　张羽茜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她忙问：
　　“你到这里是有什么目的吗？”
　　雪童子垂眼，他的睫毛上有凝固的冰晶，没有光泽。
　　他思索了很久，摇头为难地说：“我不记得了。”
　　“到了这里以后，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力量也弱了很多，只能凝聚出现在这副见不得人的身体。我想这应该是暂时的，这里跟我原来的世界很不一样……”他说：“请不要担心，为了千辛万苦把我召唤来的阴阳师大人，我一定会很快想起来的。”
　　“嗯……”
　　张羽茜被那句“千辛万苦”戳得更尬了，如果熬夜打游戏也称得上千辛万苦，那么她是真的。
　　她干干地说：“那个，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呢……我只是普通人，什么法术都不会，你说的我都听不懂。”
　　雪童子鼓起腮帮子，显得不太高兴。
　　“我是感受到您强烈的意志，才能够降临这个世界的，您真的很厉害，也很美丽，请不要再说妄自菲薄的话了。”

　　嘤。
　　说话就说话，突然夸人长相干嘛？
　　张羽茜绝望捂脸，两颊烫得快要化掉了。“不是……”
　　这是什么一发入魂的神仙操作，她哪里有什么强烈的召唤意志，那是打游戏连跪的怨念吧……
　　“你突然夸我的、思路都不连贯了……”
　　感觉鼻血又有蠢蠢欲动的趋势，她又逃跑了。

　　冲进洗手间冷静了十分钟，并趁着这个时间把阴阳师下载回手机，登录账号，把雪童子这个式神戳了出来。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表情特别正直。
　　她正直地把手机展示给实体版的雪童子看。

　　“原来这就是召唤的法器吗？”
　　雪童子眼睛亮晶晶的，反射着光，却对手机显得毫无兴趣。
　　张羽茜沉着正气凛然的字母脸，特别正直地给他介绍她与阴阳师手游的前世今生，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辣鸡手游的骗氪套路都半斤八两。
　　那双绯红水润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张羽茜早就汗流浃背了。
　　张羽茜说得口干舌燥地，突然灵光一闪，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妖怪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对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你们是游戏里的虚拟角色……对此，你没有什么想法吗，不会觉得很难过吗？”
　　“……”
　　雪童子愣了一下，赶紧摆出难过的表情附和：“我们并不是虚假的，也许这个世界不存在妖怪，是因为大部分人类都不再相信有妖怪存在的缘故，对此我真的很难过。”
　　“这样啊……”
　　张羽茜说：“你不要担心，这个世界有很多跟我一样的人，都在玩阴阳师手游。大家都很真诚地希望你们能够来到这个世界，很多人也在努力创造你们的故事，所以不要担心，你们是不会轻易消失的。”
　　狗易也不会轻易放弃阴阳师这棵摇钱树。就她所知，阴阳师除了本体的回合制游戏，还有自走棋，对战卡牌，moba……妖怪题材那么有趣，这个IP至少还能再战一百年呢。
　　人类社会在进步，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文化也在融合，民族的文化同时也成了世界的文化。随着全世界了解、喜爱妖怪的人变得越来越多，这份信仰，应该能够给予式神们力量，让他们不至于因衰弱而惶然不安。
　　“嗯，谢谢你们。”

　　最后说到契约。
　　雪童子说，他现在还是不完全的状态。被召唤到现世，只是契约的前半部分内容，只有获得阴阳师的同意，缔结正式的召唤契约，他才能够真正停留在张羽茜的世界。

　　“行，那就签呗。”张羽茜爽快地说。
　　既然已经把雪童子召唤出来，她肯定会对此负责的。

　　就像每个游戏新手村里都有的，强行解说世界观的NPC一样，这份“引导”的使命好像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头上。她打算带雪童子熟悉这个世界，之后他想做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她不会干涉。
　　虽然雪童子表现得特别乖，张羽茜还是觉得挺为难的。
　　不是能力、精力、气势方面的原因……
　　她只是不太擅长被人热情体贴地对待。她对这种性格的人，其实很没辙。

　　想到这里，张羽茜不得不严肃起来。

　　“丑话说在前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学生，阴阳术一概不会……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你到底怎么被召唤来的，所以你也别对我抱太大的期望。我跟你所认识的安倍晴明不一样，可不是什么热心市民。我自己都还是需要人照顾的未成年人，每天早上要去上学，晚上回来还有作业，就周末的闲暇时间稍微多点……咳，总之你可以先呆在我这里，一起了解这个世界人们的生存方式。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我可以无偿提供帮助，其他的就没办法了。”
　　“帮大忙了，太谢谢您了。”
　　雪童子的声音又清又脆，他看向自己的脚尖，又抬起头。
　　脸颊微微发红：“那么……可以请您闭上眼睛吗？虽然对您来说不会有任何伤害，接下来的事情……让我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眼睛又清又亮，像是林间的小鹿。
　　张羽茜觉得很不好意思，尴尬地点点头，就闭上眼。
　　胡思乱想之际，柔软的触感落在额头。
　　像雪花一样。
　　带走了皮肤上凉薄的空气。
　　疑？
　　张羽茜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看到眼前是一张贴得极近的脸。太近了，以至于可以越过对方的下巴看到清秀白皙的锁骨。
　　意识到他正在做什么，张羽茜的脑子瞬间就炸了，整个人都熟成了螃蟹！
　　她猛地往后一仰，感觉额头还残留着唇瓣的触感。

　　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我被儿子亲了我不纯洁了嘤！

　　雪童子深深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翘，带着淡淡的笑。
　　既清新脱俗又恣意艳丽。
　　随着这一笑，张羽茜耳中突然响起沸腾的敲锣打鼓声，万千鞭炮齐齐炸响，七哩个隆咚呛，惊得脑子发麻。
　　有蘑菇云腾起，核平万岁。
　　高级的糖衣就是炮弹，张羽茜母胎单身SOLO多年，连个喜欢的男生都没有，这会儿突然受到糖衣炮弹的洗礼，从身体到灵魂都被爆表的甜度理智丧失。
　　“等一下！”

　　“你不要过来啊！！！”
　　张羽茜觉得自己被炸进了沸腾的岩浆，举手投足都写满了“要死”！
　　雪童子的嘴角僵硬了，而后慢慢抿成一条线。表情看起来有点受伤。
　　张羽茜心惊胆战。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像个理智蒸发的蠢货。对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她却有如惊弓之鸟，只是稍微被亲近就心慌意乱溃不成军。
　　啊啊啊张羽茜你清醒点对方只是个小正太啊！
　　对方亲额头只是为了完成契约并不是真的想跟你谈恋爱！

　　“我要冷静一下！”
　　张羽茜闷头扒拉了一下头发，拖鞋也来不及穿，就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余欣欣坐在沙发上，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我要出去跑步！”
　　余欣欣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现在？”
　　张羽茜换了鞋急匆匆跑了。
　　余欣欣暴躁地在心里狂草了十万个为什么。
　　“赶着见男朋友吗？脸这么红，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她抱怨完了，继续在手机上写：有个奇葩室友是什么体验。

　　——我真的受不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我室友更公主病的人。
　　——她就像一条贵宾，天冷了要呵护着，饿了要喂饭，衣服要帮忙洗干净，要不然就要对人狂吠。
　　——跟她住在一起真的很累，关键是她还不觉得，她经常逼迫我做很多事，跟我讲她父母离婚，家里人只宠新来的弟弟，才把她赶出来的……后来她妈妈偷偷看望她，她正好不在，我才知道他们是单方面冷战。她在家里挺可怕的，污蔑弟弟偷东西，偷偷打他，还自残。听说她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抢闺蜜男朋友的事被班上同学知道了以后，大家都不跟她来往了。
　　……
　　——对她诉说的遭遇有很大的同情心，我常常陪着她，不过没什么卵用。
　　——有一次晚上我惊醒看到她站在我床边，直愣愣地看着我。我每天都睡得很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房间的，站着看了多久。我吓坏了，问她什么事。她问我怎么看待跟她的关系。过了几天，她给我展示她鲜血淋漓的手臂，说想要跟我做朋友，不想失去我。
　　……
　　——卧槽！太可怕了吧，快远离你室友啊！
　　——她不是公主病是病娇吧！
　　——好可怜，被这种人缠上真的太可怕了，我跟你有相似的经历，现在回想起了不好的事情，想哭，祝你一切顺利。

　　看到网友们纷纷留言讨伐她的奇葩室友，余欣欣被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