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没有一只海豹是无辜的》樱小町

37、第四章

　　# 第四章

　　张羽茜的没考好只存在嘴巴上，她心里可得意呢。
　　不脚踏实地却轻松获得普通人花好几倍精力才有的收获，这样的好事只有梦里才有。世界是唯物的，遵循等价交换原则，就算是那些超凡脱俗，被称之为天才的大人物，也需要1%的灵感外加99%的汗水，才能获得普世意义上的成功。
　　所以张羽茜已经很满意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样比较容易瞑目。
　　至于考到年级41要被扣零花钱什么的，完全是不存在的，她就是口嗨想刺激一下余欣欣，免得她老是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想法。

　　神清气爽地到了周末，张羽茜按照计划带雪童子一起去游乐园。她只是带小朋友玩，绝对不是要约会的意思啊！

　　介于雪童子明显有事瞒着她，她这几天表现得特别反复无常还事儿逼。
　　不过今天出门以后，上扬的嘴角就一直没掉下来过。
　　司机看她是个漂亮姑娘，随口叨唠：“小姑娘，去见男朋友啊？”
　　“……”她脸上的微笑就变成了假笑。

　　雪童子还是不太习惯现代交通工具，被困在狭小的甲壳里面，四壁密不透风，感觉好不自在。
　　他不想被拉下，只好乖巧地坐到计程车里，兔子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张羽茜。
　　女生今天穿着一身红色衬衫连衣裙，腰间系着根指宽的皮带。张扬的颜色在她身上一点也不突兀。
　　“咳咳。”张羽茜不轻不重地咳了几声，雪童子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对方看，看得女生隐约有了绯红的薄怒。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之前没看过您穿裙子，一不小心就看呆了，希望不要觉得冒犯，我会注意不一直看您的。”
　　张羽茜的嘴唇动了动，眼珠心虚地往旁移开，接着又转回来，隐忍地瞄了他一眼，才低声说：“……嗯。”
　　雪童子轻轻垂下目光，就趴在车窗往外看。
　　雪童子：糟糕，我又惹她生气了呀。
　　于是他决定直到目的地以前，都装作对外面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听见张羽茜在背后叹了口气，也没有回头。
　　今天的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飘着羽毛似的轻云，像用刷子轻轻扫在上面的。
　　所以他也没有看见，张羽茜慢慢用手按住发红的脸，把脑袋顶在前座靠椅上。
　　沉默在酝酿。
　　如果不是一通突然的电话，两位可能就得这么一路无言下去了。

　　“茜茜救命！我被幽灵缠上了！”
　　原千夏带着哭音，听起来有点失真。
　　张羽茜大惊，忙问：“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喂喂？千夏你听得到吗——”
　　电话断了。
　　回拨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师傅停车！停车，我朋友出事了，我要回去。”她是看着雪童子说的。
　　“什么！出事了？”
　　张羽茜慌得真情实意，司机猛踩了一脚急刹，询问着把车停靠在路边。
　　张羽茜强迫自己冷静，心想原千夏莫非被现世妖怪袭击了，难道说成为现世阴阳师本身就有古怪？
　　脑袋里盘桓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手也没停下。她又开了定位，把实时位置查出来让师傅送她过去。
　　原千夏的电话又来了。
　　“茜茜我没事，我看见雪……女了，她在扶阿姨过马路。”
　　“……”
　　总觉得中间的停顿十分可疑啊。
　　原千夏吞吞吐吐地说：“就是——之前社团扮演雪女的那个啦！那个，就是那个你懂我的意思吧，我们在东x路，你快过来吧……还有我之前说的那个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张羽茜十分迷惑，怀疑原千夏是被绑架了。
　　电视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是雪女吗？”张羽茜顾忌到有陌生人，压低声音说：“她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啦，我不敢说，你先过来。”
　　原千夏主动挂了电话，与之而来的是响个不停的短消息提示音。
　　“茜茜我被幽灵附身了！我好怕！”
　　“嘤嘤嘤嘤！”
　　一大波痛哭流涕的表情包。

　　“……”
　　被这么一折腾，张羽茜也没心情继续去游乐园了，既然原千夏还可以嘤嘤嘤，情况应该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吧。
　　雪童子也说：“不要担心，没事的，请相信我。”
　　他的眼睛静得像石头，有白冰的浮光随着。
　　像一剂奇异的镇定药物。
　　“你们……”

　　张羽茜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憋着气催着司机开车，周边的街景越来越熟悉。雪童子感应到什么，抢先一步下了车，她火急火燎地跟在后面，看到路边有三个人影，准确来说是一人两鬼。
　　首先注意到的是雪女，她穿着之前那身JK，就像一朵高高在上的冰玫瑰。她有着一头柔顺的冰蓝色长发，肤色瓷白，姿态纤细华丽，仿佛有难以感知的存在正暗搓搓地打光。她对面是高了一个头的男性幽灵，是普通年轻人的样子，穿着不合时宜的黑色羽绒服，膝盖以下是半透明的。
　　原千夏站在雪女和幽灵之间，就挺平平无奇的，甚至让人古怪地联想到“三长选最短”什么的。
　　跑近了张羽茜才发现，原千夏居然在跟幽灵猜拳？
　　张羽茜瞬间表情都不好了。
　　看到大口喘气的张羽茜，原千夏硬生生停住了，尴尬地笑：“是……是有原因的嘛！”

　　——

　　事情是这样的。
　　在发生意外之前，原千夏正打算刷海坊主的好感度。（张羽茜：……？真的吗？我不信！）
　　——是真的！因为昨天她很机智地想到，继非酋的自己召唤出海坊主以后，一定会有欧到极致的天命之子召唤出荒大大。阴阳师游戏里总共才100多个式神，都不够一个学校的学生瓜分的，以14亿人的基数，怎么也能凑够100多个有现世阴阳师资质的人，所以荒总肯定肯定会被召唤出来的。
　　说不定他已经被召唤出来了呢？
　　原千夏正好解决考试的生存大事，又到了周末，压力减轻，就容易胡思乱想。光是想到荒总已经出现了，她就坐立难安。她并不想对荒总做什么，就算她想，也不具备作案的工具和智商。

　　因为荒这样华丽、孤寂、美好的存在，是无法被普通人拥有的。就算人类时期的荒是个过分善良，爱心泛滥的小天使，被村民PUA到投海自杀后，也患上了严重的PTSD，他重生以后都不喜欢跟人类打交道了。
　　像是刻意将过去彻底埋葬一般，全身都环绕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空气。
　　所以对仰望月亮的人来说，看过，爱了，就等于拥有了。
　　天上的月亮并不属于任何人，只是了解就已经很浪漫了。牛头人的爱情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在原千夏混合了各种同人二设的认知中，荒总是在海中蜕茧重生为神明的，海坊主是生活在大海中的妖怪，荒总是保护人类的神明，海坊主是喜爱人类的妖怪，四舍五入等于海坊主也是荒总的小粉丝。
　　那么，大家就是喜欢着同一个大大的，异父异母兄妹了。哦吼——她又可以了！
　　虽然无论设定还是故事背景，荒总和海坊主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关系，这并不妨碍原千夏用她聪明的小脑瓜完成脑补，继而发出“我超棒”的呐喊。

　　原千夏捧起脸，眼中漾起羞涩的小星星：“因为荒总实在太帅了嘛，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我又可以了吼。”
　　海坊主：“……”
　　荒总真的好帅好帅，是颠倒众生纤尘不染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少年呢！虽然站在本尊面前可能会激动成金鱼脑子，但她真的好吃荒总的颜哦！
　　既然海坊主是她的小姐妹，闭上眼努力挖掘一下，他也没有丑得那么人神共愤了，人类的审美有极限的，仔细想想鱼头只是感官上不算特别漂亮，性格还是挺憨直可爱，很符合萌的定义嘛。
　　原千夏和颜悦色，仿佛跟先前哭成狗的不是同一个人：“你不觉得荒已经出现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他呢，海坊主？”
　　海坊主继续无语。
　　见他久久不说话，原千夏疑惑：“难道你不想找荒总吗？荒总那么好，难道你都不想看到活的大大吗？”
　　海坊主委婉地说：“老夫在平安京，有很多机会可以看到荒大人，难得来现世，老夫想多看看这边有趣的事物。”
　　“很好嘛，这两件事完全不冲突啊！完全可以一起进行。”原千夏发出超棒的声音：“太好了，那我当向导，带你去逛现世！作为回报你带我去看荒总吧！”
　　“以你经验，你觉得荒大大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呢？”
　　海坊主：“那位大人向来行踪神秘，不愿被他人知晓。况且老夫来现世前已经见过那位大人了……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好像发生在昨天（重读）。”
　　“……”
　　一人一鱼互相对视。
　　原千夏：“好嘛，我明白了，既然这样也没办法。”
　　“……真的明白了吗？”
　　“嗯嗯，那个我要纠正一下，你这样的心态是不对的。”
　　海坊主：“？”
　　“就算在平安京可以看到荒大大，平安京的荒跟现世里是完全不一样啊。你看时间不一样，地点不一样，心情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样呢。穿现世衣服的荒总难道不香吗？“她红着脸，声音压低了一些：
　　”我个人觉得荒总特别适合穿西服，特别修身特别帅，显得腿特别长有两米八……而且你不觉得，他的发型就是那种很特别的精心打理过的凌乱吗，特别有模特街拍范，特别好看特别帅，你不想看穿西服打领带的荒总吗？”
　　“……”完全不想。
　　原千夏从近距离的眼珠里读出了拒绝，额头青筋一跳：“你很可疑啊？你是不是爬墙了！”
　　她拔高声音激动地说：“你不会跟大鱼丸是一个阵营的吧？”
　　海坊主：“……”
　　何故至此呢？
　　君子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原千夏不算特别娇气的女生，之前受刺激哭得太惨，导致眼轮匝肌产生了巴普洛夫的记忆，情绪激动眼眶就开始泛红。海坊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次确定这人类丫头的眼睛连通着汪洋大海。
　　海坊主感觉自己惹不起，海坊主决定溜了。
　　他脚步飞快，上半身却显得异常平稳，以固定缩小的平滑状态朝远处延伸。
　　就像公园里饲养的天鹅，总是优雅地漂浮在水面，在身后带出两道平静的波纹，水波下的带蹼的脚掌却在不停划水。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原来天鹅、妖怪都是一样的，需要非常努力，才会显得毫不费力。

　　原千夏懵逼得不行，“退一步越想越气”。作为新时代颜狗，她都没有喷海坊主欸，她都表现得这么和善有诚意了，海坊主居然还嫌弃她，甚至不给辩解的机会直接逃走了，绝对是伪装成盟军的异端！
　　她输了，气抖冷！然后在大马路上左脚绊右脚，以非常标准的平地摔姿势，“啪叽”到地上。
　　“难道是结界？”原千夏故作镇定地搓了把脸。
　　把自己绊倒太丢脸了，一定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触发了某种禁忌。

　　“你好吧？”
　　有位娃娃脸的帅哥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脸色惨白，看上去就像罹患绝症似的。穿着黑色羽绒服。
　　这个季节……穿羽绒服？
　　发现了这点违和之处后，意识到他之所以看起来特别高，是因为他飘在天上。身体是半透明的，膝盖以下更是隐约得快要看不见了。
　　啊——
　　这就是、所谓的幽灵吧。
　　原千夏的脸瞬间就绿了。
　　浑身嗖嗖冒冷汗。

　　原千夏对自己打气说不要怕，你都召唤出鱼头，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物了。
　　不行她真的要哭了，茜茜你个狗骗纸，说好的与鱼头签契约就不会社会性死亡呢？
　　这个她真的不可以，虽然她曾经被络新妇吓得很惨，她真的真的没有见过三次元的幽灵嘛呜呜呜呜！

　　惨白的幽灵继续说：
　　“我叫江殊，曾经是个人。你不要害怕。”
　　哇，这三句话组合起来简直不能更有杀伤力！原千夏的腿已经开始软了。

　　“对不起啊……我赶时间。”
　　原千夏像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弱弱说完就走。
　　她实在不觉得自己跟不当人的幽灵有任何共同话题。

　　她感觉自己特别像白瓷盘上细脚伶仃的蚊子，那么黑白分明，就好像心理学上的那什么白纸上一个黑点的测验，感觉脚都稳不住了。
　　名叫江殊的幽灵没有继续追上来，他的脸被羽绒服的领子半遮着，说不出什么情绪，看上去竟有点可怜。

　　周末人很多，拐出一条街，被排队买奶茶的队伍一遮，就看不到了。
　　“还好我机智呀。”原千夏小声嘀咕：“现世阴阳师的版本更新得太快了吧，我都能在路上看见幽灵了。”
　　接着她就看到本来以后落在身后的幽灵小哥直挺挺地出现在她面前。
　　“爹呀！我的妈！”原千夏瞬间就蹦跶起来了。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原千夏尖叫逃跑。
　　幽灵定定的看向她，并没有阻止，惨白的嘴角上钩，笑得十分诡异。
　　大街上往来的人并无法带给她鼓励。看到橱窗幽幽地倒映着模糊不堪的半截人影，原千夏像被掐住脖子，被穿街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怎、怎么回事！”她终于缓过气，忍不住问。
　　“嘿嘿，你被我缠上了，知道幽灵吧。”幽灵的外观看不出惨死的迹象，五官虽然看起来很阳光，配上恻恻惨白的阴间脸色，实在很难令人产生美好的联想。
　　“什么意思？……”
　　原千夏嗓音细如蚊呐地抖啊抖。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能看见我的只有你。”他的笑容一下子扩大了。
　　原千夏头晕目眩，当场就想给他老人家表演一个失意体前屈。
　　“为什么呀，哥！”
　　“十年来我就等到你这么一个，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就算十年了你也不能逮着一个弱小无知的我使劲薅呀。

　　原千夏都快崩溃了，她太冷了，忍不住搓手取暖：“江殊是吧……哈，那个你、肯定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吧，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要再继续缠我了——我是个有道德有底线的社会好公民，绝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的！”
　　“啪！”
　　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他竟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说得对，我已经死了。”幽灵仿佛无意地，轻声地问：“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原千夏：“咩？”
　　即使再菜也知道绝对不能继续下去了。
　　无数恐怖片的经典绝杀提问“猜猜我是谁”，那就是即死预告啊。
　　她的汗毛都快倒立成刺猬了。
　　“不不不，我不想知道。”
　　江殊弯下腰，脸上流过浓重的阴影，那些暗色像有生命一样浮动着，隐藏在刘海中的眼睛白而大，亮得出奇：“你可以知道。”

　　原千夏垂死挣扎：“不不不不，我觉得可以不知道。”
　　江殊阴戾地说：“我觉得不行。”
　　原千夏：QAQ!

　　屈辱的泪射了出来，原千夏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想！我没有！你不要瞎说！
　　太近了，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冰冷荒诞，荒芜腐朽的气息。天似乎要朦朦胧胧黑了，地平线尽头有汽车微弱的鸣笛声，鬼影憧憧，沉寂如泥土覆盖了整个世界。
　　原千夏呼吸加重，血液逆流。
　　“你觉得呢？”

　　“……听你的。”原千夏一屈服，江殊就恢复正常了，脸上不自然的阴影也消失了，只是脸色惨白得像高危病人。
　　原千夏顿时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转念一想，年纪轻轻人都死了，有心理疾病不是很正常吗！没有执念谁会变成幽灵啊！
　　在原千夏同时磕了升压药和降压药的绝望神情中，江殊念了声“真乖。”清了清嗓子，讲述起自己的平平无奇的一天。
　　“那是下雪的日子……我骑着一辆自行车，在往学校的方向走。”
　　“……”
　　说起这个话题，江殊顿时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他即兴朗诵了一篇名为《我看见了我的尸体》的800字小作文。
　　原千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想听幽灵谈论尸体啊！而且还不是直接撞飞几百米立猝，司机慌乱之下又挂倒档碾了回去，手指被车轮压碎，内脏的碎片又如何从嘴角喷出来……
　　呜呜呜好可怕！茜茜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