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没有一只海豹是无辜的》樱小町

32、第三十二章

　　# 第三十二章

　　张羽茜睁开眼。
　　瞪得像铜铃，眼裂处能看到隐隐红丝，十分惊恐。

　　随即诈尸！
　　像被绝世高手打通任督二脉，浑身蹭蹭地往外喷着热气，皮肤红得要被烫伤了。沸腾的温度随着毛细血管，从脸颊传递到耳根，脖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指尖都透着隐隐的红色。
　　这个弟弟怎么回事啊？
　　张羽茜整个人都要被烧化了，要沸腾成气体，抽成一条盘旋拧巴的烟雾，随着滚烫的心跳一齐飘到天上去。她的心咚咚作响，像被人用力拿大鼓砸着。
　　天干物燥，嗓子也干得厉害，头皮发麻，汗流浃背，耳中有拉成一线的轰鸣，身上却窜出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雪童子进来的时候，张羽茜其实没有睡。
　　她只是觉得很累，对雪童子的呼唤也懒得搭理。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微信的常见情景“在吗？”
　　张羽茜这个人特别自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想说，动下手指头都嫌费事，统统觉得自己不在。
　　她的套路再次算错妖心，雪童子无视并不存在的应答，直接穿墙进来了。
　　真的好尴尬吼！换成平时她肯定立定虎脸凶巴巴处刑了，但今天真的太累了，身体像陷入一团无法自拔的棉花。懒散的意识打发不了乘虚而入的魔鬼，反倒妄图以梦为马，将一切未尽之事拖到第二天再处理。
　　毕竟她可是与世无争的清高优等生呢……
　　……张羽茜一窒，毅力的苗头被火速钉在棺材板上，可以考虑连夜下葬了。

　　想到雪童子，张羽茜总会忍不住烦躁。
　　她并不讨厌他，只是觉得有点难以应付。
　　那些难以应对的事物同样包括路过街角的风，穿透玻璃的光束，落在纸笔上的沙沙声，爬上桌角的苔痕，倒在草丛的旧自行车，怎么也理不顺的发丝，即将在暮霭中消散的蜻蜓……有点捉摸不透的，又短暂易逝的。
　　这种东西应该存在于切片的零碎回忆中，而不是在现实里耀武扬威，引发山害土石流。
　　想到自己一系列丢人举动，张羽茜更加坚定了要装睡到底的决心，闭眼只等雪童子离开。
　　结果再睁眼看到对方把头靠在掌心，吓得心脏骤停。
　　她费了好大劲才避免自己嗷呜一声嚎出来，却发现对方的情绪并不高。
　　好像吃下了很苦的东西，眉毛眼睛都皱成一团，强忍着说不出话，那副委屈的样子让她的心都要化了。
　　张羽茜整个人都精神了，精神中透着懵逼。
　　她暗暗对自己说不要怕，你什么场面没见过（划掉）真的好慌啊啊啊，这场面姐真没见过啊！

　　张羽茜的心跳乱极了，穿透了她的手掌的发丝，好像有呼吸那样微微晃动着，整个世界鸦雀无声。

　　她觉得雪童子可太奇怪了，一声不吭地表现出很喜欢她的样子，那么理所应当，天经地义，不必把缘由搞得清清楚楚。
　　喜欢就是跟某个人待在一起就会开心，想到对方就会忍不住笑，心里有说不完的话想要分享给对方，每次道别都会期待下一次见面。
　　这样的感情，太闪耀了。
　　张羽茜其实对情绪的感知要比表现出来的敏感得多，孤单度过漫长童年的人，长大以后都会有这样的超能力。
　　雪童子没有把喜欢挂着嘴边，可他同样没有试图隐藏自己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那双眼睛装着全世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是被一动不动地看着着，就让她浑身仿佛都要燃烧起来了。
　　装睡反而更敏感。
　　空气的密度被缓慢的时间压得很低，凝滞得像草滩底下的河流。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久了，连手脚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张羽茜想，雪童子可真像一只任性的小猫啊。
　　张羽茜是真的养过猫的。刚接回家那会儿，奶猫只愿意挨着她，一旦张羽茜不在它视线里就特别着急。晚上它也是要挨着人睡的，张羽茜不乐意，它就摸黑悄悄咪咪地跳上床头。一人一猫就在这样反复惊醒和拉锯中，达成了妥协。
　　雪童子的眼睛很漂亮，清亮又透彻，像浅浅的湖泊，被阳光一照能瞧见清浅的水影。
　　让她忍不住联想到土耳其纯美的棉花堡，爱琴海绚烂的珊瑚礁，纳米比亚寥落的星空海，荷兰摇曳的郁金花田……还有那只52赫兹的鲸鱼，从茫茫大海中游出，总是孤独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最后她甚至想到了坑壁室友余欣欣，嘴角仍然止不住想要上翘的趋势，这也太恐怖了吧。
　　不行了，她到底在得意个啥，再忍下去得走火入魔了吧，雪童子跟她肯定要死一个。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怂得太狠，双下巴都凹出来了。

　　过了久到一个世纪，张羽茜才悄咪咪地睁开眼，透过指缝，没有看见雪童子人。她的眼睛顿时放大，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灵活地打量着四面，安全！人蹭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了。
　　啊啊，她又活了！
　　张羽茜捶胸顿足，时而作范中手舞足蹈，时而作孟姜女悲愤捂脸，却不敢制造出声音。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真的好在意啊！！
　　他经常这样吗？他为什么这么熟练啊！这让她怎么好意思面对雪童子！
　　她懊恼极了，干脆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团成球。妄图以被子结界大法抵御世间种种森罗鬼魅。
　　张羽茜戳开手机，看着游乐园的电子票，感觉更生气了。真的超级生气，气到原地爆炸！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只想拼命锤床。
　　当今之计，既然雪童子没有发现她是醒的，她就继续装不知道。
　　只要不捅破那张纸，她的心灵还是纯洁的。

　　雪童子离开房间，迎接他的是海坊主。
　　海坊主鱼头，人声，大叔音。是原千夏召唤出的妖怪，现在却在张羽茜的公寓里。
　　召唤成功的妖怪拥有两种形态，第一种形态是幽灵态，与雪童子是目前的状态是一致的，无法接触实体，无法被人看见，但可以施展妖力。第二种形态是实体态，这种状态下，妖怪的身体素质跟普通人类差不多，却也如普通人类那样，可以与现世进行互动。
　　“阴阳师大人休息了，没有叫醒她。”
　　雪童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海坊主丝毫不觉得不对劲，只是感叹：“这个世界的人类体质，竟然比我们所在世界的人类还要差劲，不需要为生计发愁，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吃喝玩乐晒太阳，这里的人太幸福了啊。”
　　对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自然，雪童子松了口气。
　　他与海坊主一齐站在阳台上，对着暗红色的天幕。
　　“我总觉得很不安心，似乎会发生什么。”
　　他认真说：“海坊主大人您知道吗，我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散落的拼图已经凑齐了，当最后一片拼图被精心还原，那样的东西，真的会是大家所期待的吗？……我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拼图本来的样子谁都没有见过，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海坊主双目划过一丝厉芒，听得雪童子继续说。
　　“烈日不可直视，我们看见了落在脚下的影子，不可以将其称之为太阳。那样的东西，仅仅是照见了我们自身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