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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 第三十三章

      “你见过暴风雨吗?”
      城市的夜晚是群体无意识的浅梦,五光十色,胡走游飞。风渐渐大了,摩擦着树冠,一场暴雨即将降临。
      海坊主娓娓道来:“暴风雨的来临是有预兆的,空气潮湿沉闷,云层压得很低,海鸥贴着水面飞行。但那样的平静不会持续太久,不久后,甚至有微风袭来,云层上有几处闪电,接着雨点开始落下,一切就无法阻止了。”
      “……雨会下得越来越大,平常只是阻碍视线的雨,砸在身上跟石头一样。天上的雷轰个不停,狂风怒吼不止,黑云坠空,将海水高高抛起,在那样的惊涛骇浪中,无论多大的船只也与搅动的树叶无异,只有潜入极深的海底,躲藏在不被风压影响的大海深处,才能获得短憩的机会。”
      雪童子好像突然有些累了,纤长的睫毛如弯月般沉下,浅色的唇紧紧抿着,脸色阴晴不定。

      “我想告白。”雪童子突然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非常冷静,就像在说今晚夜色真好……这样的话。
      海坊主诧异地看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端详出一朵花。最后不知他瞧出了什么,无奈地耸肩。
      “年轻人啊。”
      “您不反对吗?”
      雪童子仍是垂着眼,把血红的眼色盖的密不透风。
      “老夫不讨厌开心的事,再说老夫的意见,跟你的决定又有什么干系呢。”
      下雨了,听着房檐的水声,海坊主露出放松的笑容。
      “老夫喜欢水!有什么是比水更值得喜欢的东西吗?”
      他举着手杖大声宣布:“水是生命之源。老夫坚信,万物的一切都起源于大海。”
      说完这句话,他挥舞手杖,雨水聚集起来。
      背着双手缓步踱开,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雪童子在窗边遥遥致意,海坊主无所谓地挥了两下手,仿佛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而后,雪童子抬起了眼。
      望着虚空的某处,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的眼瞳竖成爬行动物那样的直线。
      他的脸色发白,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从瘦弱的肩胛骨到胸腔,算不上疼痛,却好像被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塞满了,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失控,青筋随着艰深的呼吸滑动,指关节泛出怪异的青紫色。
      妖怪之间的感受并不相通。这不遗余力的雨,只让他觉得潮湿滑腻,浑身的力气都要被锈蚀了。
      他喜欢的是静静落下的细雪,是暖黄的灯笼,是厨房里的热气,或者坚冰破开的欢笑。
      他仰头站着,像是被吸入旋涡的泪水,满眼都是恐惧。

      ——

      “雪童子。”
      张羽茜看到雪童子正在发呆。一个人站在阳台,孤孤单单,出神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阴阳师大人。”
      像大雪落入雾霭,或者白鹿跃过沉舟,穿着狩衣的隽雅少年定神看着她,表情不太真切,显得若有所思。
      张羽茜不疑有他,问:“海坊主呢?它到哪里去了。”
      “海坊主大人已经离开了,也许是去找您朋友了吧,我们作为异世界的存在是不能离开阴阳师太远的。”
      “……不是吧,我先给萌萌说一声,免得她又受刺激发疯。”张羽茜忍不住嗷了一声,表情垮下来。
      “阴阳师大人,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嗯?”
      轻微的,鼻音。
      “我看到这里站着好大一个人,长得跟您一样,声音也跟您一样,但没有在您的房间里休息,而是——”
      “傻了吗?我醒了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不行吗?”
      张羽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她怀疑雪童子在内涵她。
      “做噩梦了吗?”雪童子凑近了关切地问。
      “……这倒没有,就是单纯的、突然睡不着了而已。”她警惕地说,埋头盯着自己刚敲打下的信息。发送。
      轻轻的,像冰块碰撞的笑声,独属于雪童子的。
      混合在雨声中,格外悦耳。
      张羽茜突然觉得后颈有点发凉,像被拎住要害的幼猫,她忍不住缩缩脖子。
      ”阴阳师大人,不……阿诺,我可以叫您的名字吗?”
      “张羽茜就行了,什么,大人、阴阳师大人,我们这边不兴叫这个,奇奇怪怪的。”
      “嗯……张羽茜。”
      雪童子不熟练地,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
      张羽茜装作在打字,其实手指只是在瞎划拉表情包。她微侧脑袋,用余光偷偷打量他,立马很受不了雪童子这副学前班宝宝拿到小红花的傻样子。这时他看起来特别像一只雪里打滚的小兔子。她的鸡皮疙瘩起了好几层,耳根又开始发烫。
      为了掩饰紧张,她用手指绕着头发打圈:“一开始就说了的吧,叫我张羽茜就行了。”
      “不一样的。”
      雪童子却如此说。
      张羽茜觉得小男孩的心情奇奇怪怪,就连在奇怪的点上钻牛角尖的劲头也很奇怪。
      她很早就要求雪童子叫自己的名字,但雪童子不肯,还想叫她张羽茜大人……太耻了吧。于是两位特别有主见的选手各退一步,都接受了阴阳师大人的称呼,现在雪童子又有新想法。
      像学龄前宝宝练习发音一样念她的名字。
      张、羽、茜。
      惹不起惹不起。
      她鬼使神差地瞧了他一眼,雪童子也正巧看向她,他一点也没害羞,反倒大方地冲对方笑了:“……茜,茜茜?”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张羽茜脚跟一歪,差点栽倒。
      张羽茜秒拒:“不了不了,想什么呢,我们没那么熟。”
      正直之气从丹田涌出,她的姿态也如同六十年代的英雄海报那样正直,右手前抬,手掌反拗90°笔直朝天:啊行了行了。
      雪童子委屈巴巴。
      比一般人更大的瞳仁镶在仙女一样的白皙脸上。
      “您变了,刚开始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会跟自己拧巴,会佯装淡定,现在已经会跟他发脾气了。
      “我跟之前哪里不一样了?”张羽茜超凶。
      “您生气了。”
      他肯定地说。
      偏偏表情特别无辜。
      “我哪有,你不要乱说。”
      “就是生气了。”强调。语气又缓下来。“总是很忙,我有很多话想要只给你说……你都不愿意理我。”
      张羽茜瞠目结舌,脑子又开始打结了,她觉得自己的嘴变得很笨,念头很多却无法组织成有效的词句,只好没底气地反驳。“……我不是忙嘛!没有生气,你、你不要一个人乱想。”
      “嗯。”

      清隽又温柔。他好像很擅长把自己的情绪维持在妥帖风雅的状态,哪怕控诉都帮她想好了辩解的理由,好像在撒娇一样。
      谁敢说这样的雪童子不懂人心呢?

      张羽茜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心想我为什么躲你你难道没半点数吗?可憋死她了。
      本来她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被明确指出来,确实感觉不太一样了。不知道心虚的人是不是看什么都有鬼,她暗自胡思乱想了半天,怀疑自己被套路了。
      ——嚯,瞎想什么呢!疑神疑鬼的!
      张羽茜忍不住掐自己,不是做梦,挺疼的。
      “那个,你们妖怪是不是都得听阴阳师的?”漂亮的红宝石闻言闪了一下。女生硬着心肠继续说:“只要名字被知晓,是不是想做什么都反抗不了?”
      “啊,确实……有过这样的说法呢。”雪童子露出巧妙的笑容,像是在期待什么。
      “那你得听我的。”张羽茜不自在地用手指梳头发,像是不太自信。
      “嗳,好吧。”
      ——这个吧简直不能细想!
      他不紧不慢地补充:“都听你的。”
      张羽茜的头又低下去了。
      雪童子的手指慢慢用力,扣住掌心,又瞬间松开:“我……”
      “不,没什么。”
      “我想给你看一件东西,只有这一次,请一定要看仔细啊……张羽茜。”
      雪童子凑近了,冰角尖尖,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他将双手拢在胸口,将指尖抬起,就有微弱的光芒漏出。
      那光芒像一团小小的烛光,随着展开的双手放射出朦胧的温柔,照亮了两个相对而立的身影——不,应该是小太阳才对吧!
      雪童子的胸口封印了妖刀雪走。这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张羽茜懵逼极了,没等她分析出其中的科学原理,雪童子的胸口的光线变得非常强烈,他从她面前疾退开,退得远远的,
      一直飞到了窗台外面,隔着玻璃,带着决绝的意味。
      “你要到哪里去?”张羽茜急了。
      雪童子只是微笑。
      不会离开你的。

      “不会的,不要担心,哪怕只有一秒钟,我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未完成的话,被星轨撕得粉碎。

      那轮身影掩藏在黑暗的夜幕中,看起来似乎是人,却有着灵活的,宛如触手那样的器官。但是,为何他的胸口也有微光呢?它将手伸进胸口,将那团光抓了出来。
      那光是不可被触碰的,与其说是光,不如说是某种气化的金属。空间在剥离他的躯体,将妖力构成的骨血分解成鳞片形状的粒子,但他毫不介意,平静中潜藏着咄咄逼人的妖异。他的筋肉一寸寸粉碎,骨骼一节节炸开,那些部分都像是有魂灵的,他们在哀求、哭喊、诅咒、嚎叫……变成没有温度的火焰,又悄然融化成朽骸的白霜。

      浓重的阴影依旧浓郁,如同巨大的怪兽盘桓俯视。

      ……
      光束消失,萤光散落。异变对于都市来说,只不过落入海洋中的水罢了。
      虚假的星星嵌在天宇,因匪夷所思而显得分外诚实可靠。
      大天狗在下沉,感受着冥冥中的宣告,他忍不住兴奋地露出白牙:“终于开始了。”

      房间里的灯光并不那么透亮,李毓先带着眼镜捧着pad,在网上搜索有关异变的消息,嘴角勾着礼貌的笑容,看着很有点斯文败类的气质。
      “大天狗要称霸,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召唤出大天狗的工具人而已。”
      展开的鸦羽密不透风,以力学的公式计算,简直夸张得不可思议。他冷眼捧着pad翻了个身,毫无顾虑地想。
      这时微信叮咚响了,一个有着粉色风筝的头像问:“毓哥哥,你在不在?”
      “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么呀[微笑]?”

      深沉的情绪染上了瞳孔,与其说是冷酷不如说是厌恶,他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
      一条新的信息弹了出来。
      屏幕的光再次照亮他的侧脸。
      五官深刻,冰冷如大理石。
      “学校里确实被动过手脚,找个机会面谈。”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幕/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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