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没有一只海豹是无辜的》樱小町

22、第二十二章

　　# 第二十二章

　　她应该是做了一场梦，醒来躺在白色的房间。
　　正面壁钟的时间指向2点40分，视线后移，输液管软软地链接着手背的针头，头顶上方则挂着半瓶葡萄糖氯化钠注射液。
　　非常安静的。
　　无论是泛着冷光的器械，落在墙上的树影，木头桌椅上的漆纹……还是好像从很远地方传来的学生的喧闹。
　　都显出一种淹没头顶，像是要从世界某处消失的那种安静。

　　《述异记》中曾记载了这样一件奇事。
　　晋时有一名叫王质的樵夫到山上砍柴，看见有两位老爷爷下围棋，一局毕了，砍柴的斧柯已经腐朽，斧头掉在地上。他离开山中，惊讶地发现原来的村子不在了，人们告诉他，八百年前有个名叫的人王质上了山，从此再无踪迹。

　　在古代，人命就像地里的野草一样贱。活下来的人一代代生长，不愿意相信亲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就编瞎话说是被神隐了。
　　这样残酷的故事，却被说书人讲得浪漫又瑰奇。日本有八百万神明，若不小心触犯禁忌，就会进入神明的世界，继而被神藏匿，与人类世界断绝联系。
　　时间带走繁华了，让千古功绩委于尘土，让桑田变成沧海，又让沧海变成桑田，带走了生命和死亡……但在这个故事里，时间没有带走名为王质的樵夫，他变得越来越老，脸上飘着老树一样的气须，老得就像仙人一样。
　　他被时间遗忘了。
　　可怕的是，在发生那样重要的事情之前，他只是普普通通地上山砍柴而已，还是跟往常一样，一无所知。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门开了，敞着白大褂的中年女性走进来，声音很温柔。

　　“这里是医务室，你在礼堂那边突然晕倒了，怀疑是低烧加轻微脑震荡引起的，我给你挂了吊瓶补水。听说你昨天被篮球砸到了头，对吧？不舒服最好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学习虽然很重要，身体更重要啊。”
　　原千夏眨巴着眼，有点懵。
　　“谢谢……那个，我昏倒了啊，给你添麻烦了。”
　　“现在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还好吧？我感觉还可以。”
　　话音刚落，校医用手背试了一下她的额头：”没事了就好，不要逞强，回去了跟父母好好说，最好还是去正规医院做个检查哦。”

　　“老师，我怎么过来的？”
　　“是两个帅哥把你送过来的，A班的李毓先你认识吧，这是他的电话号码，叫你醒了给他报声平安。”校医递过来一张纸，纸张边缘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从笔记本上随手撕的。
　　李毓先的字看着很飘逸，透过笔迹，会有种写字的人短发，爱笑，喜欢喝冰水的感觉。
　　“谢谢。那另一个黄头发的呢？”原千夏又问。
　　“不是黄头发，是黑头发。”校医说：“也是A班的，叫梁胤军。”

　　原千夏第一个反应是，来医务室是不是要实名登记，要不然为什么每个人校医都叫得出名字？
　　第二个反应是，校医说送她过来的帅哥不是黄头发，而是普通的黑头发……那么好心人梁学长，肯定不是大天狗了。
　　突然晕倒，被帅哥送到医务室，感觉还怪不好意思的。原千夏忍不住抿嘴移开视线，用手臂蹭着额头。她昨天体育课早退，用的借口就是去医务室。
　　如果不嫌麻烦，不硬扛，就没今天躺着进医务室这回事了吧。
　　唉，身体状况是客观的，不会因为自我感觉良好就变得无所谓。要吸取教训啊。

　　原千夏不想影响李毓先学习，就发了一条答谢短信报平安。接着又给张羽茜发讯息，告诉她自己还是很不舒服，下午不来上课。结果还没发出消息，李毓先的回复就来了，跟在那头守着手机似的。
　　原千夏心里一暖。她知道这不过是最基本人情世故，跟校园爱情偶像剧的发展没有半毛钱干系，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被人关心的感觉，让她有种畅快呼吸阳间空气的幸福。
　　最寻常的幸福，就像空气。呼吸的时候毫无察觉，离开它却完全不行。
　　那种好像穿越到恐怖片的经历，她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原千夏：“学长，校医说还有个人跟你一起的，我想当面跟他道谢。”
　　“已经跟梁英俊转达了，他说不客气。”
　　原千夏：“？”
　　我确定好人学长的名字不是这么组合的。

　　长长的空白期，原千夏托腮冥想。
　　真的觉得很可疑啊，如果把一切推到做梦的头上，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吧。络新妇和大天狗，这些都是她的梦吗？如果是梦，她的身上为什么没有摔倒的伤口呢？现实世界到底是从哪刻被截断，替换成荒诞诡异的梦世界呢？
　　要说是梦，她已经完全不相信了。
　　没有任何为什么，如果非要找理由，那就算是少女完全不讲道理的直觉吧。
　　那么问题来了：大天狗去哪儿了？原千夏陷入沉思。
　　抛开所有的不可能，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天狗抛下她这个差点凉凉的少女，溜了。
　　呵，渣男。
　　原千夏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她觉得自己的推理好像差了点什么，毕竟关于大天狗在现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铺垫。如果放在小说里，这位突然掉下来的梁英俊童鞋，多半就是大天狗的马甲了吧！
　　一旦接受了大天狗叫梁英俊的话……不行不行不行！这也太生草了啊喂！

　　于是校医小姐姐就看到原千夏双手做拳状，拼命按压自己的脸试图……卖萌？
　　校医：我是专业的，绝对不会笑。

　　她用额温仪给原千夏测了体温，已经退烧。
　　好像有点忙的样子，接了电话就往外，她走到门口，对原千夏说如果没事可以先回去了。原千夏说还没有付医药钱，校医说李毓先已经付了。
　　原千夏赶紧联系李毓先，要把医药钱转给他。
　　李毓先拒绝之。
　　两人像推拒红包的亲戚，互相给对方戴了一堆高帽，以示礼貌。原千夏突然灵光一闪，飞快识破对方的意图——
　　她怀疑李毓先只是不想让陌生妹子加他微信。
　　他们不是一个年级的，没有交集，加了好友也是积灰，不如不加，还可以避免麻烦。原来如此，她已经完全理解了！
　　再拉扯下去显得别有所图，那就只能接受好意并再次谢谢学长啦，学长人真是太好了。

　　这头张羽茜告诉她，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来的事了，夏萤看到一位帅哥来帮她请了假。
　　张羽茜：“萌萌，你是了解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能给出理由充足合理、逻辑严密自洽的解释，这事就算过了。”
　　原千夏：“……”
　　原千夏虽然人小白了点，又不是傻，当然听出了张羽茜的言外之意。
　　她怀疑自己背着她在外面有狗了。这能忍？有男朋友她还怎么当荒总的老婆粉？
　　必须解释，赶紧的！
　　茜茜傲娇起来超A的！

　　原千夏：“他长什么样啊？我都没有见过。”
　　张羽茜：“青峰大辉知道吧，他是眼镜版的。”
　　于是张羽茜脑中出现了一位带着手冢国光同款眼镜，有着健气黑皮形象的帅哥……唔，可能A班对外的形象过于学霸，再加上大家都叫他英俊，所以需要严肃的气质对冲一下。
　　原千夏：“同为运动系的话，把夜叉染色成黑皮也可以啊……”
　　张羽茜：“夜叉没有黑皮染色，不如选大鱼丸觉醒。”
　　原千夏：“大鱼丸是弟弟。”
　　张羽茜：“怀疑你在内涵他。”
　　张羽茜：“别废话，听说这位哥们儿是篮球队的，在女生之间挺有人气。我预感你要火了萌萌。”
　　原千夏：“哈哈哈哈。”
　　原千夏感到有人回来了，戳着手机头也不抬：“老师我马上就走了哈，谢谢你……”

　　火红的皮肤，滑溜溜的鱼头。
　　是那个特别的它。

　　啊！！是鱼头！
　　原千夏手一滑，发了个超级加倍的表情过去。

　　所有不可思议的经历。
　　所有想要逃离的一切，告诉她。
　　不会就这样简单地结束。

　　哪怕在医务室，四周温暖热闹，原千夏也不安心，总觉得会有后手。所以当她看到这只鱼头，心里反而踏实了。
　　就像接到病危通知书的癌症病人，或者爬墙后得知爱豆人设崩塌的追星少女。
　　就像气球升到顶点终于忍受不了爆开。迎接审判的，只有诡异到极点的平静。

　　“海坊主？”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