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子》明月含章

8、第八章

　　九
　　转眼冬去春来，微薄的寒意中已夹杂着清幽的香气。
　　“娘子，兰花都要开了……”画眉为我解下了身上的薄披风，说道。
　　他嫌莺啭阁孤索，便为我种了满园的花草，春日里有兰花、迎春、碧桃，丁香，夏有牡丹、月季、芍药、夹竹桃，秋日里有桂花、菊花，冬天还有各种品种的梅花。一年四季鲜花满园，他的心意，我都知晓。
　　宫里人人都说我夺了王淑妃的宠爱，如今也算是风头正劲。可是我还是以小小的才人之身，安静的待在小小的阁中，和谁也没有交集。王淑妃究竟美貌几许，我不关心，我就像是一个借住在宫里的人，随时等待着被人接走。
　　远远走来一位丽人，步态绰约柔美。走近了些，我才注意到她身着娇艳的妃色低胸襦裙，头上梳着妩媚的倾髻。欲倾未倾，慵懒妩媚正是这种发髻的妙绝之处，和她那双娇媚的凤眼的确相配。
　　我低首看自己。我曾经答应过子颖，不穿那种大胆裸露的低胸襦裙。所以我便只穿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高腰襦裙，浅青的襦，鹅黄的裙，搭着一条比上襦颜色稍深的青色半臂。发髻上的珠饰还是因为拗不过画眉而随意选了的。
　　我猜到了来人是谁，那样精心的装扮无非是想在我这里挣得些许面子。我不在乎，也不用在乎。
　　“见了淑妃娘娘还不行礼！”她的丫鬟倒是骄横。
　　我撇过脸去，装作没有听到。
　　“娘子……她位份却是高于你的。”画眉一惊，小声提醒。
　　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淑妃是四妃之一，正一品。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不是我侍宠生骄，而是我单纯的不喜欢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何必苦苦相逼，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我从未觊觎过她的位子，她又何必专门跑来一趟向我示威呢？
　　“原以为妹妹是天仙一般的人，如今看来确如传言……只是个乡野丫头罢了！”她一字一句，缓缓开口。声音娇若莺啼，可说出来的话却刺人的厉害。
　　我看向她，有些薄怒。我向来不是个有城府的人，虽不想和她有什么冲突，却也忍不下来心中的那口气。
　　“淑妃娘娘也如传言一般……俗艳！”我弯起嘴角，有种占到便宜的小得意。
　　果真看到了她气得发白的脸色。
　　“你……大胆！”她出生太原王氏，自小养尊处优，生气起来也不会骂人。我突然觉得她没那么讨厌了。
　　“淑妃娘娘且息怒，小女子无意冒犯，只是性子孤僻，不喜外人相扰，还请娘娘体谅一二！”我成功的气到了这个外来之人，所以见好便收，婉转的下了逐客令。
　　“真是矫情！如果喜欢清静，何苦变着法儿的争圣上的宠爱。”她冷笑出声，“我不明白你一天到晚的冷漠是装给谁看的……如果你善待陛下的话，我这辈子也不会出现在你这里，可是他那样对你，你怎么忍心冷待于他。我来只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不值得……那样的真心还比不上你的漠然……果真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吗？”我被她簌簌落下的泪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我过了好久才明白她语无伦次的说了些什么。
　　这个女人叫我刮目相看。她外表虽然娇艳，却有着一颗骄傲的心，能让她这样泣不成声，只有触及了内心最痛苦的地方。她的痛苦，来自于我。
　　不是天子的朝秦暮楚伤害了她，而是天子之心系到了我这个无心之人身上伤到了她。还有什么比输给了一个不争的对手更可怕的事情，你的思而不得败给了别人的置之不理。
　　“娘娘请回吧，有些事情也不是怀薇能够解决的。”我皱眉道，我连自己都无法解救，如何有余力去为他人嗟叹。
　　“你能解决的……”她忽然捉住了我的手，“你心里的人是颖王，是不是？你曾是他的侍妾，眷慕他也在情理中。孟才人，我想办法送你出宫，好不好？离开陛下吧！”
　　这个条件，的确诱人。
　　可我却一时想不好怎么去回答。正在出神之际，便听到一个满含怒气的声音：“淑妃，你还想怎样？”
　　皇上突然出现在了院中，秀气的脸上写满了怒意。
　　王淑妃吓了一大跳，瘫坐在地上。
　　“将朕的女人送出宫去，你还真敢想！”他怒极反笑，侧目望向脸色煞白的淑妃。
　　“朕今天便明明确确告诉你，朕宠爱谁都与你无关，最好是守好自己的本分。告诉你父亲，别想在朝堂兴风作浪威逼朕，那样只会让朕更加疏远你。再有……今后不许到薇儿宫里来……”他冷冰冰地丢出这么些话，和平日里的温柔全然不同。我同情的看了眼王淑妃，视线却忽然对上了他的眸子，他深深地望着我，眼中缱绻尽显。
　　王淑妃离开后，他突然将我重重地拉进怀中。我的胸口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莫名其妙的感受着他的情不自已。
　　“别想着离开朕……你答应过的。”他在我耳边喃喃道，声音有些支离破碎。
　　我的心口忽然一痛，眼角有些湿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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