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子》明月含章

10、第十章

　　十一
　　近日朝堂之内好像有什么大的变化，以至于本该不理政事的后宫也一时间议论纷纷。
　　“娘子听说了么？陛下最近将一个小小的司马一下子提拔成了御史大夫，还有一个更离谱，直接从正八品的监察御史提拔成了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画眉神秘兮兮地跟我说道。
　　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我厌恶官场内的尔虞我诈，所以一向对朝政之事避得远远的，也倒搏了个不干政的好名声。所以便对画眉抛了个困倦的表情。
　　“娘子，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关心关心。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这次连颖王殿下都猜不透陛下的心思，昨儿个还派了个人专程来问我，看我知不知道？”画眉边说边看我的眼色，果然捉到了我那一霎那的不自然。是啊，事到如今我还是害怕听到他的名字，害怕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从前还期待过离开这个深宫，现在只盼着自己不用在对他的思念中挣扎，我必须忘了他才能活下去。
　　“他为何派人来问你？”我故作镇定地问道。
　　“娘子这般得宠，殿下一定猜想从娘子这里会知道些只言片语，更何况殿下心中依然挂慕着娘子，却死活不肯承认，所以问我也是想得到关于娘子的消息。”
　　“莫要胡说！”我打断了画眉越来越放肆的话。我已是圣上的宠妃，再多的旧情难舍，也不该太过直白说出，“叫别人听到，不是害了他吗？”
　　究竟是顾念他的安危，还是顾念另一个人的感情，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画眉像是被惊到了，以前的我从来没有这样声色俱厉地说过谁，我真的变了，变得我自己也不喜欢。
　　我只好缓了缓语气：“他还问了什么？”
　　画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殿……殿下还问娘子在宫里好不好？夜咳之症有没有好一些？天凉了知不知道加衣裳……还，还问了娘子经期是不是还疼痛难忍，叫奴婢记准日子，早早将暖炉和药备下。”
　　原来他还记着。
　　我心中酸涩难言，眼中无泪，内里确如一石落入了沉寂已久的水中，翻来覆去的难过。
　　在王府的时候，我有一次经期腹痛，一整天都没有下地。他忙完了公事从外归来后，便看到了躺在床上，一脸惨白的我。我看到他，更加不愿意隐忍疼痛，索性捂着肚子喊“哎呦”。他急得不知所措，急急地唤来太医，可是宫中的太医了解原委之后也表示无计可施。他只有心疼的看着我片刻也未曾缓解的疼痛着。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于是摒退了所有人，躺在了我身边，用他宽厚的大掌捂在了我的小腹之上。隔着薄薄的寝衣，我羞得满面通红，忸怩地想躲开。他的声音却闷闷地响在耳边：“是不是好些了？”的确好些了，来自于他掌心的温度确实缓解了太多疼痛。“你的小腹这么凉，像块冰似的……我捂一捂你便不疼了。”我不再躲避，感受着那股子热流像是慢慢涌入心田。再后来，每次快到月信之时，他便总记着叫人准备好暖炉……他不知道，他才是最温暖人心的暖炉。
　　现在想想，仿佛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不是画眉的话，我怕是快要忘了，曾经有个人对我那样好过。
　　这么久了，你是否还记挂着我。
　　我拿出了许久不吹的箫，再次吹起了那首《碧玉歌》。缱绻的情思仿佛是刚刚被唤醒，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将它吹得深情流转。
　　换了曲调，我吹起了《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此刻，我的心思尽在曲中。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多好的句子……”他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带着些许困倦之意。
　　“陛下最近很忙？”不知不觉我和他的交流不再是简单的点头和摇头。
　　“嗯”，他只是点了点头，敷衍了我的问题。
　　我将箫扔到一边，扭头不和他说话。
　　他倒是饶有兴味的拿起了箫，道：“朕也吹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言罢，他没有等我的回答便径自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