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子》明月含章

11、第十一章

　　十二
　　大和九年，朝局万分动荡。他在蛰伏了近十年后，终于向宦官出手了。
　　这次他联手的人，是他最忌惮的颖王瀍。
　　我知道，这次他是下定了决心改变自己的处境，真正君临天下。可是宦官之祸根源甚深，想改变也绝非易事，若不是分外艰难，他是决计不会联手子颖。
　　漏声已断，两人均未成眠。从进宫以来，他从未勉强过我，宿在莺啭阁中，也无非是同榻而眠罢了。有那么几次，他凑唇过来，却只吻到了我满脸的泪痕。我对他的排斥好像成了习惯，而他对我的迁就也慢慢成了习惯。我渐渐相信，他是真的喜欢我，这个发现叫我愧疚不已。
　　“薇儿。”他试探着唤我。
　　“我没睡。”我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是不在了，你便回到颖王身边吧！”他叹息着说道。声音在暗夜中叹息着响起，颇有几分寂然萧索。
　　我的反应连自己也未曾想到过。我该高兴不是么？在宫中，我时时准备逃离，我一直认为回到子颖身边便是最好的归宿，可是听到了久待的话语，我却只是淡淡说道：“你今晚又未曾喝酒，怎么说了这么一句醉话！”
　　“薇儿，你不愿吗？”他还是执着要问。
　　“我困了……”我选择不去回答，因为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叹了口气，从身后拥住了我。被他熟悉却陌生的气息包围着，我前所未有的烦躁不安。
　　半醒半睡间，我迷糊听到他对我说，他要出手了，叫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安全，如果内宫有危险，他派出的暗卫会带着我离开大明宫。他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依稀记得还有一句话：“如果我真的扫清障碍，真正君临天下，薇儿，你会不会像倾心他一般倾心于我。”
　　我悄悄地留下了泪。
　　哪里有那么许多的心可以去倾呢？此刻的我哪里也不想去了，如果内宫有危险，我便死在莺啭阁，穿着最美丽的衣裳，面上挂着最从容的微笑。
　　三天后，专横跋扈的宦官王守澄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仇士良分了兵权，半个月后，王守澄的兵权完全被夺，圣上下令赐了毒酒。
　　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宦官，就这样灰飞烟灭。利用矛盾，坐收渔利，这样的主意定是子颖出的，又狠又准。
　　那天他回到后宫，脸色缓和了不少，但是我知道他的心事半点没有减轻。
　　“薇儿，跳支舞给我看吧！”他端着酒杯，长睫在琉璃杯上闪烁出孤独的影子。我难得没有拂他的意，轻点脚尖，跳起了盛唐时的凌波之舞。
　　他看着我，只是出神。
　　一曲舞罢，他猛地将我拽到身前，我看见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全是戚色，不禁也涌过淡淡的哀伤。
　　“薇儿……”他只是一声声唤着我的名字，将我揉在怀中，紧紧的搂住我。
　　事情可能没有如表面上那样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