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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第 156 章 ...

  •   一样地躺在这里,床被上全占了那人的味道。什桉蜷了蜷身子,往被褥里偎了些,后来真的睡着了。觉不深,难得倦下来就继续眯在床上,再睁眼时找不着点儿,外面也还微亮。

      她手机放哪儿了……空了好一阵儿,才想起大约在大衣的口袋里。经过客厅看了眼挂钟,才过去一个多小时,此时正值傍晚,落地窗连着的露台落满了金黄余晖,连耸立的凯旋柱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柔色。雪停了,气温不刺骨,旺多姆广场上便多了些驻足的行人。

      她把沿途的台灯一一扭开,从外衣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消息多到叠在一起,显示都是好久前的了。

      航司也给她发了提示,请她妥善安排登机时间。

      径直给文静回语音,那边接得迅速,这么久没回消息必定又得招她念叨了……果不然,上来便说她“见色忘友”。

      “怎么一到那儿就没声儿了?我以为你被陆判怎么着了,就差喊朝阳陪我过来了!”

      什桉沉吟了下,默认了……想想,可不就是在”浪费时间”么。虽说倒不是“被如何”了的问题,却也一整天什么也没干,尽粘在一处了。

      “晚上怎么走?陆判会送你去机场吧?”文静忧心起来,“你们刚见就分开,他会不会发疯啊……不让你去怎么办,要不要我们帮你?”

      听到她说“发疯”什桉眼前就像跟着跳出了画面,她忍不住一笑,指尖顺着墙壁上浅浅的浮雕纹一路摩挲,问:“……怎么帮?”

      “那还用说!叫秦大哥和赵木头,再不济我……我就叫张驰也来,三个人总行了吧?他们负责把陆判打晕,我负责带你走。”

      这话也就文静能说。什桉边听边笑,转了下身子,见书房的门闭着,对那头道:“想什么呢?我早晚得回去,他也不会拦我。”

      文静小声咕哝:“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听听,不愧是高中就能把陆判吃得死死的人,什桉这么说她就觉得对。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忘对什桉说:“记得给秦大哥回电话啊,还有随时给我汇报!”

      “好。”

      又讲了许久才挂,回看着堆积的未接来电,还有通讯软件里几天以前的对话框,什桉只是稍一顿,就把这些界面全部关掉了。无人的套房显得分外空敞,夜色在短短时间里急遽降临,暖澄澄的灯光一篷篷地点在各个角落,目光扫过吧台,她放在上面的药盒不见了。

      外套还挂着,陆判又一直没动静……不晓得是不是在休息。什桉站在门前敲了敲,久没等到应,压下把手——

      迎头一室的暗,她正要出声,桌子前的那个轮廓便动了,像乍然一醒似的,声音低哑:“……Baby?”

      什桉走过去打开立灯,男人有些怔然的面庞立时映入她眼帘,眸中浓浓的一片霾色,一闪而逝。她眼角一跳,立即到他身边去查看他的状态,“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想抓住他眼里那丝异样的端倪,可怎么也再找不见了——陆判提了提唇角,抬手勾着她的腰搂过来,仰脸看什桉。

      黄色的灯照得她发丝闪烁,他撩起她颈侧的细发,抚上下颌那条淡粉的痕迹,还有鬓角下的一处,手臂内侧,关节处……她本身白,这些疤印就不醒目,新伤已然愈合,可要消褪仍要不短时日。男人说不出话来,唇角沉重地抿成一条线,就那么怔怔地凝望着……可一触到她柔缱的目光,陆判埋下头,有些黯然地抵住她腰腹。

      那么宽阔的肩膀,在她面前心甘情愿矮下一截,仿若有什么压着他,迫使他弯下脊梁。看到桌上的几种药,和这样子沉郁的陆判,什桉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顺服地搭着他肩,一点一点摸着男人的头发,轻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有一点,别说对不起。”

      她的一切,身世、过去、现在,都可以说,她从来没想过要遮掩。七年前的不辞而别或许她再怎么努力都做不到心无芥蒂,可这七年间的,她也不允许陆判大包大揽。

      腰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他的体温像火一样地滚到她肌肤里,脖子上她的温度,却总如那年夏天董宅里他的卧房,李什桉触碰他时那般的矜凉,轻细——手掌拽紧了她,要是她这会儿捧起他的脸来瞧,一定会看到他眼里翻腾的深晦和寒意,不过片晌,不知有多少念头倾轧而来。

      他身子滚烫,却又一阵阵地发冷。臂膀里李什桉柔软的身躯鲜活、律动……抱得那样紧,可脑海中仍挥之不去,闭上眼就会一帧帧重现,心疼到无以复加。

      那股深切的无力又找上了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抵消他千万分、万万分之一的懊丧。

      她不怪他,陆判却没办法放过自己。她从以前就是那样的,明明是他打乱她,是他只顾自己意愿——李什桉自个儿扛下来,用那张他爱惨了的脸消化掉所有情绪,给他偏爱。

      她的崩溃两次都由他而起,可既阻不住陆判远走他国,这次又被他这么要挟……他真的对她好残忍,连火气都不叫她全权发出来,就连哄带骗地让她接纳。他逼她不要放弃他,可是他一时之间竟也拿不准了……李什桉,还要他么?

      他低低地叫她,像个孩子一样靠在什桉腰间。

      事到如今,他到底,该如何表达他的爱意,才能让她找回哪怕一丝一毫的安全感,才能让她踏踏实实的,不再为那些可怕的事消耗自己?

      他该怎么做?

      脑子里涌入无数选项,早已是掌管事业命脉运筹帷幄的男人了,这刻却笨得讷讷开口:“叔叔……李叔叔的事,我可以……”

      “你不可以。”

      什桉蓦地推开身前人的肩膀,眸子定定俯视陆判,“你不可以,听清楚了吗?这是我的家事,我不要你插手,别让我难堪。”

      她才不会感到难堪,是她想用自己来让他答应不去找董欣桐做什么——她怕他又和他母亲闹得不可开交,她不想他为难,假若不是陆判了解她,一定会被她这副严肃叮嘱的样子吓住,不去探究。可他恰恰,如同了解自己一样完全洞悉她。

      他记起来了,全都记得。他不再会被骗了。

      坦然得毫不保留,偶尔也学会将这份坦然作为武器,用来保护别人,这是……他的什桉。

      不想和他提李靳平,他就不提。

      要或不要,他不去问,也再不那样想了。就是只顾自己,也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李什桉,如果这是勉强,那不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勉强他就不算是个男人。他只要她一个。

      男人的眼里盛进光,幽幽的像两弯荧色的弧,像有什么在闪动。大半阴翳消解不见,又将他的气息带归宁静,陆判沉默了半晌,将她的手握进掌心,说:“好。”

      什桉又细细看了他一会儿,才道:“去赴宴吧。”

      高级酒店的晚餐有仪装要求,去翻卡函,上面明确要“Black Tie”出席——她抬头看指针,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好在楼下就有时装店。

      “你带了Tuxedo……没有吧。”整理衣柜时就没见他有什么行李,倒是随处的崭新品牌袋子,照他的性子一定是随穿随买了,更别提不在计划内的正装。什桉把他的衣服取下来,说:“一起去。”

      陆判跟在什桉后头顺从地套上外衣。

      商品店长廊在一楼,两人穿得都很随意,去推那些奢侈品牌的门叶也没受慢待。陆判落在身后,由着什桉去沟通,谁知店员换了英文请他过去,要先帮他搭配。

      陆判上前拉她的手,道:“我不要这家。”

      什桉:“?”

      虽然不是很明白他在搞什么,什桉还是转过去说了声对不起,就要换一家——男人将她轻轻拽回来,“我自己去,你就在这儿。”

      她一点儿也没疑心,权当他有青睐的牌子,只又提醒了遍入席时间。陆判立在橱窗前看了会儿她的身影,而后穿过门厅,招来侍应生吩咐了几句什么,就往停车场的通道去了。

      旺多姆是巴黎的珠宝箱,他的珍宝也在巴黎,在这间酒店……等他回去。

      慢速驱使着车在广场上穿行,这一带大牌云集,陆判不得不一边驾驶一边留心那些在夜间额外不起眼的特色法式门脸——楼体高,标识却低矮,长得还几近一致。

      八角式的建筑合围成一个宽广的圆,一个个直立的门洞里展示着时新的橱窗艺术或艺人海报。陆判一页一页极快地扫视过去,却在加速驶过其中一栋大楼时猛地踩下刹车,突兀停在了车道上——

      那是两幅新陈列的、毗邻而居的巨幅广告牌。

      第一张,是她还是个小女孩时穿C'Paris参加力亨杯决赛的宣传照,那个时候的什桉脸庞尚且稚嫩,眼神软软地透出一股飞扬的神采……第二张,是她穿着露背的大裙尾礼服背对镜头的商业拍摄,左臂缠着笨重的石膏,背部伤口未加妆饰地袒露在外。

      她的脸颊微侧过来,神色平淡,高高垂落的视线却那样坚韧、笔直……

      猛烈的喇叭声狂风似的一下子灌入耳际,男人置身于巨大的声场中心,被惊醒,生硬地起步驶离。

      画报一个提速便消失在后视镜,他面上沉得像笼了一层冰凉的银绡,几乎是不加思考的,胡乱停车进了一间男装成衣店,对迎上来的sales说:“Tuxedo suits.”

  • 作者有话要说:
    * Tuxedo suits:塔士多,半正式无尾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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