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为神》靥栩

45、Diary.45 危机四伏

　　再醒来时，雪瑞音被换上一身白色病号服，正躺在一张极其简陋的木板床上。

　　一间水泥毛坯房，门窗皆被封死，屋内一张80年代的棕褐色木桌，桌上一面褐色铜镜，难以显像，只有斑驳人影。
　　墙上挂着血红色电子钟，倒计时1小时，尚未启动。
　　天花板一侧有一个不太显眼的通风管道，中央一枚玻璃灯摇摇欲坠，一抹冷黄支撑着唯一光源。

　　雪瑞音看得头皮发麻，什么情况？
　　舌尖血腥味尤重，雪瑞音拍了拍脑袋，记忆停留在玥棂车上的“礼物”盒。

　　那些恐吓信…来自玥棂。
　　雪瑞音清醒几分，那么，“离他远点”，指的是范漪？

　　“玥棂！”玥棂的温柔历历在目，雪瑞音决定赌一把，“是你吗！”

　　“咔——”针落可闻的死寂中，机关启动的声音清晰如鼓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回应。
　　墙上的倒计时启动了。
　　“59分59秒、58秒、57秒——”

　　雪瑞音不知道倒计时的终点意味着什么。
　　从未有过的危急关头，大脑却异常清醒，雪瑞音语气放柔：“玥棂，我们谈谈吧，你是有什么需求吗？”

　　无人回应。

　　雪瑞音换着方式问了四五遍，依旧死寂。
　　身上任何可以对外通讯的设备都没有，雪瑞音坐回木板床，深呼吸间，一股若有似无的不明异香拂过。

　　香？
　　雪瑞音打了个喷嚏。
　　与以往玥棂身上的清香不同，这个味道混杂着水蜜桃与风媒花的气息。
　　雪瑞音捂住口鼻，缩了起来，神色凝重。
　　水蜜桃和风媒花，无论哪一个，都曾引起过她的严重过敏反应，比范漪那天进了医院的状况更加惨烈。

　　……等一下。
　　一股不祥的预兆如擂鼓敲打胸腔，雪瑞音盯着身上的病号服，心凉了半截。
　　玥棂出现，是因为范漪过敏需要帮助，而现在，她被困在这个闻起来充斥着过敏原的监牢。
　　这两件事，能割裂开吗？

　　雪瑞音望了眼墙上的电子钟，血红色印记愈发艳丽，如扭曲变形的蛇瞳，无声窥探，伺机而动。

　　她上一次从过敏到入院最多半个小时，还是大半夜被120拖走的，如果1个小时都没有人来的话……

　　呼吸被迫降至最低频率，嗓子里的瘙痒与肿胀感却渐趋强烈，感受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愈发灼烫，目之所及的肤色开始泛红，腹痛如绞，雪瑞音抿唇苦笑，蜷缩更紧，总不至于，今儿就要交代在这了吧？

　　-

　　目送云雪二人离开后，颜炀天躺在沙发开始看电视，此时，点播台正播放着詹姆斯·曼高德的经典作品《致命ID》——
　　“As I was going up the stairs，I met a man who wasn’t there…He wasn’t there again today.I wish I wish he\'d go away…”

　　小男孩自述尾声与自己的手机铃声完美契合，颜炀天从沉浸中清醒，拿出手机。
　　羽文婧的号码跃然屏上。

　　颜炀天坐直身子：“回来了？”
　　“炀天哥！”羽文婧根本没给他寒暄的机会，“瑞音在你们那吗？我给她电话打不通！”
　　“她出去吃饭了吧。”听筒里风声呼啸，似乎是在奔跑，颜炀天有些纳闷，“怎么了？”
　　“云少呢？跟她一起吗？”
　　“云少送雪去跟玥棂吃饭，现在正往回走呢。”
　　“什么？！”羽文婧的音调陡然尖锐，风声凝滞，“瑞音跟谁去吃饭了？！”
　　“玥棂，你之前托我查的那个外校女生。”
　　“靠，那些恐吓信就是玥棂放的！”

　　颜炀天敛了笑意，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说过，晴神托人去查恐吓信了，通过纸盒上残留的指纹，在公安的一个什么系统比对后锁定了嫌疑人身份，是一个叫事天心的男生。晴神说这人是经济系的，她见过几次，不熟。”
　　“事天心？”节目组里的那个男演员？
　　“嗯，那个指纹库仅记录有过前科的犯罪分子，事天心是有案底的，但由于涉案时未满十八周岁，犯罪记录予以封存保密，我们查不到详情。”
　　“大学录取没有政审…”颜炀天沉吟着，“那跟玥棂有什么关系？”
　　“晴神委托知情人士打听了点内幕，虽然没问到案情，但有一点能确认，事天心当年不负刑事责任除了未成年，还有一点是因为确诊了解离症。”
　　“解离症？”颜炀天脸色凝重，“人格认知障碍？”
　　“是，玥棂跟事天心是一个人，‘离他远点’是警告瑞音的！”

　　“叮——”房门适时打开，云诺闲从门外进来，边换鞋边跟颜炀天打招呼，“炀天，我回来了。”

　　颜炀天顾不上回应云诺闲，给羽文婧指示：“我给你发个定位，方便的话打车来，先见面再说。”
　　“好，我跟晴神在一起，我们都过去。”
　　“嗯。”

　　“忙什么呢？“云诺闲走至客厅，一见颜炀天的脸色，笑意渐轻，“有什么事吗？”
　　“诺闲。”颜炀天收起电话，“雪跟玥棂去哪吃了？”
　　“我没问，怎么了？”颜炀天叫他名字，一般都是要事，云诺闲注意到颜炀天收起来的手机，“刚才谁的电话？”
　　颜炀天三言两语解释完羽文婧和洛晴的发现。

　　云诺闲脸色阴沉下来，突然报出一个车牌号：“洛晴能帮忙查一下这辆车现在的位置吗？”
　　“这是什么车？”
　　“玥棂接走雪瑞音的车。”
　　“这号牌有点眼熟？”
　　“是我们当初在KTV见到的那辆保时捷。”

　　颜炀天心惊，靠近云诺闲：“不怪我想多，雪不会从KTV开始就被盯上了吧？”
　　云诺闲没应，给雪瑞音拨出电话，对面传来清晰的关机提示音，他的脸色更加凝重：“跟洛晴说了查车吗？”
　　“嗯，我也在找人，看能不能调到街道监控。”
　　云诺闲没说话，转身上了三楼，颜炀天发完信息急忙跟了上去。

　　云诺闲拿出一台专用笔记本，调出一个程序，将雪瑞音的手机号输了进去，不多会儿，一张详实细致的镇地图悄然跳出，一个红点明灭闪烁在距离二人10km左右的位置。

　　“这是什么？”颜炀天愕然。
　　“手机关机前会自动给基站发送信息，这是她手机关机时的定位。”
　　“云少你这…？”颜炀天语塞，这是黑了基站？
　　“我总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云诺闲面无表情，十指在键盘飞速敲击间隙的震颤却流露出主人的不宁。
　　颜炀天欲言又止，拍了拍云诺闲后背：“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云诺闲眸色欲重：“嗯。”

　　将地图导入手机，云诺闲锁定红点位置，看了眼颜炀天：“我先去这地儿。”
　　“嗯，等她俩到了我们一起过去。”
　　“好。”

　　云诺闲说完，夺门而去。

　　-

　　“唔——”雪瑞音疼得跌下木板床，绞痛剧烈到甚至掩盖了撞击的钝痛，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身上渐渐生起红疹。
　　绞痛渐趋深重，雪瑞音蜷缩成团依旧无济于事，肠腹好似有指宽的引针在精心刺绣，尖自腹部起针，蜿蜒缝穿在每一寸经络，绣出血红色烙印，收出涔涔汗滴滚落。
　　地面尘滓扑鼻，混杂汗滴凝在雪瑞音脸上、身上，斑斑点点，像极了白纸盒里那条濒临惨死的鱼。

　　“碰——”门外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以及，斧头砍碎木门的声音。

　　冷汗迷了双眼，雪瑞音涩到根本睁不开，混乱中，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了她，连同一条毛毯，将她裹入温暖。
　　抚在额头的触感极凉，冰如冷泉，却意外平复了剧痛翻滚的燥热，雪瑞音耳边传来一道极低的呼唤，轻柔如情人低喃：“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好熟悉的声音。
　　莫名的安全感涌来，伴随而来的却是意识渐渐昏沉，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过敏刺激，雪瑞音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意识存留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妈妈”，低沉而断续，一次又一次。

　　-

　　云诺闲赶到红点位置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手机关机的位置正是雪瑞音被关的木板房门口，此时，这个房间门已经被斧头砍碎，木屑散落一地狼藉，斧头却不见了踪影。
　　云诺闲将室内陈设录了下来，破旧的木桌木床、残败剥落的墙皮、断了电的电子钟表，以及地上似乎有什么人扭动残留的斑驳印记。

　　云诺闲将视频发给了颜炀天，随即走出房间。
　　这个房间藏在一栋烂尾楼的地下室里，水泥墙体早已斑驳，四处蛛网遍布，尘土飞扬。
　　如果他没记错，这栋楼荒废了至少8年，资金链断裂后，既没人接手，也无后续处置措施。

　　“滋啦——”

　　耳边一道轻微的电流声响过，云诺闲望向房门外的走廊，幽暗深邃的过道，无光无影，一眼望不见底。
　　声音似乎来自走廊尽头。

　　云诺闲逐渐适应了黑暗，犹豫着看了过去，盯着盯着，一道身影蓦地闪过，如石子入水，击碎了黑暗，荡起满目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