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为神》靥栩

46、Diary.46 旧日往事

　　“事天心吗？”云诺闲喊了一声。
　　黑影无动于衷，完美融入阴暗，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云诺闲衡量着，在准备上前的前一秒，电话突然响起。

　　是颜炀天。

　　“云少，我们找到那辆车了，在一栋烂尾楼里，我看是你电脑里显示的红点位置。”
　　“嗯，我在这里了。”
　　“羽文婧和洛晴到了，我们查了一下，这个位置原来是一片城中村，8年前计划拆迁改建奥特莱斯，听说拆迁过程中发生了命案，但死者无权无势，被压了下来，项目承包公司着手改建，楼建了一半，施工人员一直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外界传言是死者冤魂索命，直到有施工人员坠楼丧命后，项目流产，不了了之，楼一直烂尾至今，没人接手。”
　　“这个项目负责公司是？”
　　“哲清地产，一家已经注销的公司——”
　　“追溯哲清地产实际控制人的股权信息追到了范漪家的公司，这个哲清地产的董事长龙霖清，应该是范漪妈妈。”听筒里传来洛晴的声音，“还有一点，我查了事天心个人档案，他在被范家领养前，就住在这个城中村里。”

　　“炀天。”云诺闲心里有数了，最后做着确认，“基站显示位置有更新吗？”
　　“没有。”
　　“托洛晴联系一下警方，看能不能受理失踪案。”云诺闲注意着黑影动态，“剩下的，你们自行决断吧。”

　　云诺闲挂了电话，从地上拿起一根折断的钢筋，向黑暗中走去。

　　-

　　雪瑞音是被光亮惊醒的。
　　身子乏得仿佛刚跑完马拉松，雪瑞音强忍着不适，伸手试图遮住眼睛。

　　一双手却突然握了上来，熟悉的微凉，牢牢将她的手固定住：“在输液，别乱动。”

　　雪瑞音勉强适应了光亮，睁开眼睛，身上被换了宽松干净的家居服，薰衣草香清新淡雅，提了几分精神。
　　雪瑞音环顾而视，浅灰色调的温馨卧室，靠墙一排木褐色书架柜门半开，香槟色落地窗帘紧闭，及至眼前，床头挂着医用盐水袋，滴管弯弯曲曲顺了下来，扎在自己右手。
　　雪瑞音怔怔顺着同样握在右手的手掌望了上去，范漪额头红肿，嘴角血痕鲜明，却以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眷恋目光紧紧锁着自己。

　　“你——”
　　“你刚刚险些诱发过敏性休克，还好及时找了医生，给你打了一针肾上腺素，现在在输营养液，如果饿的话只能喝点粥，最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再吃东西。”

　　范漪温柔而平缓的语气，听得雪瑞音恍如隔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

　　“累了吧？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吧。”范漪将雪瑞音身上的被子盖好，又坐回床边，凝视间目不转睛，一秒都不舍得移开，“放心，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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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瑞音迷茫了，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被玥棂的礼物骗到了一间小黑屋…然后，是那屋里的香诱发了过敏反应？
　　可是，她现在分明是在卧室里，身边还坐着范漪，状态似乎还不太正常…
　　什么情况？
　　总不能…玥棂和范漪联手导了一出戏？

　　雪瑞音摸不清进展，只能选择将计就计，克制住眼神里的困惑，以一种大病初愈的倦怠对视范漪，咳嗽了几声，喑哑而疲累。

　　“你还好吗？”范漪瞬间紧张起来。
　　“嗯。”雪瑞音懒懒点了点头。
　　范漪却放不下心：“你等着，我去叫医生。”

　　范漪急匆匆走了，雪瑞音观察着四周，在手边床头柜发现了一张相框，其上，一位清俊高挑的美人儿抱着一个小男孩，素色绣花长裙飘逸灵动，在亚特兰蒂斯水乐园的海神之跃前笑得清甜。
　　雪瑞音用没有输液的手拿过相框，小男孩冷僻孤傲，唯独倚靠在美人怀里的姿势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范漪推门重回卧室，身边多了一位女医生：“她刚才又咳嗽了，你看看——”
　　注意到雪瑞音手里的相框，范漪瞬间语塞。
　　女医生认认真真检查了雪瑞音的体征：“正常现象，没什么问题，煮点清粥，让她稍微吃一点——倒是你太紧张了，伤口容易发炎。”
　　范漪抿着唇，紧绷的神色不知是出于医生的嘱托，还是雪瑞音拿着相框的动作。
　　“我先走了，有事楼下叫我。”女医生留意到范漪神情，起身离开。

　　“这是你吗？”雪瑞音将相框摆回床头柜。
　　“嗯。”范漪重坐回床边，每一次视线交错过雪瑞音和相框，他的神情总会一瞬间狰狞又平静。
　　雪瑞音仿佛看到平日里那个凶神，正在竭尽全力与什么做对抗，成为自己，抑或是其他人。

　　“另一位是你妈妈吗？好漂亮呢。”雪瑞音在所有可能性中选了最温和的一种，尽量笑得温柔。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范漪的目光凝固了，眼尾泛起红晕，可再眨眼间，又重归死寂。
　　范漪将头抵在雪瑞音掌边，低垂着，没有出声。
　　雪瑞音看着藏起所有情绪的范漪，未输液的手忍不住抚上他的头发，猫咪顺毛一般，体贴而温暖。
　　手下的触感分明滞了一瞬，雪瑞音只当错觉，抚摸依旧轻柔。

　　安详、宁静，两人密友般和谐，静默相对。

　　盐水袋里的药液平稳滴落，不知过了多久，范漪深埋得声音蓦地响起：“对不起。”
　　从天而降的道歉，听得雪瑞音有些恍惚：“你是指什么？”
　　范漪默然，头却抬了起来，微低着，不敢看雪瑞音。
　　“为什么要道歉？”
　　范漪没应。
　　雪瑞音没追问。
　　两人依旧静默相对。

　　时钟滴答而过，眼看盐水袋走入尾声，范漪注意到细节，急忙起身要去叫医生。
　　“不用。”雪瑞音眼疾手快拔掉针头，顺便按紧OK绷，平静得好像只是抬了抬手。
　　范漪眼角却瞬间红了，甚至有几分急躁，扭曲的神情再现出不久前的狰狞：“你为什么不能服个软撒个娇！”
　　雪瑞音莫名其妙。

　　似乎意识到失态，范漪抿着唇，站在原地盯着雪瑞音，神情莫辨。
　　雪瑞音权衡着利弊，好不容易找出一句有可能得到答复的疑问：“不好意思问一下，我的手机在哪呢？”
　　“我不会让你走的！”范漪却突然发怒了，完全不给雪瑞音反应机会，转身离去，“碰”一声砸上房门。
　　雪瑞音分明听见他在门外上了锁的声音，起身去拧，把手一动不动。
　　“范漪！”雪瑞音叫了两声，门外无人回应。

　　如果没记错，今晚按计划好像是要查寝，11点前得回去。
　　雪瑞音四处寻觅没找到任何能显示时间的道具。
　　身子骨酸疼得厉害，过敏反应倒是几乎消散，雪瑞音强忍着酸疼，不得已起身，打量起这间卧室。
　　卧室中等，除了自己躺的这张双人床，不远处落地飘窗仍有一人卧位，书架满满当当摆着三排半童话、睡前故事和一些军事类书籍，其余位置清理得干干净净。

　　雪瑞音走进书架，取出第一排第一本翻开，扉页小楷娟秀，像是什么人的日记，“阿哲生日，我的宝贝出生了—94.04.14”，夹在封面与扉页之间是一张疑似范漪的出生照，制作成书签模样。

　　阿哲？这不是玥棂对范漪的称呼？但这日记的口吻应该是范漪母亲吧？

　　雪瑞音将手上的书册放回，又翻开一册，扉页日记位置没变，内容却成了“阿哲哭了一天—94.04.15”，书签夹在了这本书的中间位置，雪瑞音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范漪嚎啕大哭的抓拍。
　　放回，隔远些拿了一册，“阿哲第一次见到父亲，有些敌意，这小鬼头—94.06.01”，书签为范漪与一位男士的合照，范漪眼神警惕，有些抵触。
　　雪瑞音直接跳到第二排，“今天出差，阿哲哭喊着不让走，撞在了鞋柜上，用了一盒OK绷给他贴成了小猪头—99.06.18”，书签是范漪贴了满脑门创可贴的样子，一双小核桃红肿挂在脸上，小嘴儿恨不能撅上天。
　　“阿哲鱼过敏！！！—99.12.13”这册没有书签。

　　范漪…鱼过敏？
　　雪瑞音不自觉联系到玥棂寄来的白纸盒里那些死鱼…
　　而且，从某种意义来讲，那些死鱼的状态…很像过敏。

　　或许，这些书里藏着解开密码的钥匙。
　　雪瑞音抬头，数了数架上书籍，目测3000余本，如果按照每日一本，这至少是10年的量。
　　难道，这是范漪妈妈过去10年的日记？
　　雪瑞音衡量片刻，拿出高三题海翱游刷出来的速读能力，三下五除二看完了所有，3776册，记录了范漪出生到10岁的每日小故事和拍立得洗出定制而成的书签。

　　如果这是范漪妈妈的日记…
　　雪瑞音代入撰写人身份，总结出范漪10岁以前几条关键信息，
　　他很依赖母亲；
　　他与父亲很少见面，对父亲多少有些抵触；
　　他性格冷僻，几乎没有朋友；
　　他鱼过敏。
　　以及，他母亲以他和她的名字开立了一家名为“哲清地产”的公司，从事房地产开发与咨询，在范漪9岁的时候接了一片城中村改建奥特莱斯的大项目，他母亲因此奔波，与范漪聚少离多。

　　按日期算，日记截至04年8月15日…
　　为什么停了呢？
　　雪瑞音看着最后一篇日记，“那片城中村按计划要拆了，里面有一个与阿哲同岁的小男孩，漂亮又乖巧，可惜了，出生在以种植罂粟为生的人家，要是有机会领养来给阿哲做弟弟就好了—04.8.15”

　　翻着翻着，一张照片自内页掉落，雪瑞音捡起查看，看了一眼人傻了，虽然年纪差了近10岁，但那一双湖蓝色眸子太过典型，眉宇间神情相差无几——
　　这不是…事天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