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辰录》弄晚

3、第 3 章

　　血腥味带一种恶心的咸涩臭味。
　　晓辰睨一眼角落里的尸体——死者还很年轻，穿着的鹅黄色衣裙已经被黑色血迹沾染得班驳。衣服饰物皆不是值钱之物。仵作正在翻看尸体。
　　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招惹苍蝇在周围盘踞。
　　“死者是在大约七日前被害，凶器是类似匕首的武器，由腹部刺入，一刀毙命。”验尸官向她报告，“到目前为止，仵作尚未发现其他伤痕。当然，回衙门还要再仔细验过，如果有更多发现，一定尽快通知席捕头。”
　　“如此就劳烦了。”
　　冷少游自屋外进来。“我已经和附近的邻居、百姓了解过了。死者江氏，闺名雅云，是卖花女，不是本地人氏，孤身一人，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仇家。”
　　豆蔻年华，却是孤身一人？近几年来，苛税胜虎，流民日益增多，四处暴动，白莲宗卷土重来。像这样的外地人，可能是逃难而来，可能是投亲不遇，可能是来的时候并不是孤身，之后却是……但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现在她躺在地上，只是一具冰冷尸体，再没有将来。
　　晓辰沉吟一下，问道：“假设江雅云是在家里遇害，有没有邻居看到来找她的人？”
　　“至今尚未找到。”
　　晓辰走到尸体边上。惨白僵硬的脸，仍保留死前扭曲痛苦的表情。她只是个卖花女，无财，也未遭劫色……“席捕头，”仵作递给她一小张白纸，上面有些须白色粉末，“这个是在死者伤口四周找到的，没有被血迹污染。不像是毒药，有香味。至于到底是什么，还要验尸官验过才知道。”
　　她接过来——只是少许粉末，或许大部分已经被血覆盖，再不能辨别。放到鼻尖，微微辨别：有异香，不曾闻到过。是水粉，香料，香粉，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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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确定白莲宗的人今晚是在这里集会？”声音低沉，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却让人有彻骨寒意。
　　漆黑夜里，一架千目镜牢牢盯住对面的一所民居。
　　四周静籁。屋里透出灯光。但门窗紧闭，难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更难以确晓里面有多少人。
　　“回舒大人，下官确定。就连白莲宗的教主姬滟容也在里面。实是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姬滟容，白莲宗的教主，而另一个身份是朝廷的头号通缉犯。
　　自明建朝起，便下令严禁白莲宗。只是随着时事迁移，朝局动荡，白莲宗以“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之名义，煽动百姓造反，有卷土重来之势。
　　舒遇的任务，就是彻底铲除白莲宗，将姬滟容正法。
　　千目镜略微移动，打量周围的环境。左手手指在凭栏上轻轻点击，一下又一下。正在思量。这民宅，看起来和普通民宅没什么不同。甚至还坐落在城市最繁杂的位置，仿佛丝毫不担忧被发现行踪。
　　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姬滟容会轻易现身在这里？
　　忽然，窗檐有异动，引起他注意——有个黑衣人趴在窗外！“那是谁？”舒遇蹙眉。
　　“谁？下官早已下令严禁任何人靠近那个屋子——不是咱们的人。”
　　舒遇沉吟。直到那个黑衣人侧过脸，俊郎相貌却教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舒大人？”下属看到他的脸色。
　　“今晚不会有什么收获。”他放下千目镜。没有想到回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席晓辰——他从来都不想看到她。“不要动手，继续监视。”
　　下属有些惊讶地看他，但还是恭敬地回答：“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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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烛光融融。数十支艳红蜡烛将不大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席晓辰攀在窗沿，自缝隙间仔细探察屋里的情形——房间里的人实在并不算很多，只有五个。和她之前猜想的大规模聚会不同。
　　其实自从看到这个屋子的第一眼起，她就大致可以判断出，除非另有乾坤，否则这屋子里是藏不了多少人的。只是在屋子里的人，比她想到的还要少。
　　她得到消息，今晚有白莲宗的人在这里集合。鉴于白莲宗已被严令禁止，这种集会无庸置疑是非法的。她更加清楚地记得，就在前几天的晚饭时间，她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舒遇就曾透露过，他最新的任务就是彻底地铲除白莲宗。
　　很明确，朝廷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只是“严令禁止”，这一次，将会是腥风血雨斩草除根的清洗行动。而舒遇，说实话，他之前的那副嘴脸，实在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样子。
　　至于她，只是小小捕快，没有打算做那种惊天动地的事情。现在白莲宗的人跑到她的地头上来聚会，她有责任来确认一下他们的动向。
　　只要他们没打算在这里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她的下一个小小愿望就是白莲宗的人可以高抬贵腿，早早离开这个城市。
　　而现在，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有五个人的集会，不像是要在这里“大展拳脚”。尤其是，当这五个人都盘膝而坐，极其虔诚地诵读经文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实在是无害得太彻底了。
　　唯一有些诡异的，大概就是坐在首座的白衣人了——轻纱蒙面，一头黑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声音混杂在诵经声中。凌然肃穆的气势，显得尤为醒目。
　　露在蒙面白纱外的眼眸半阂，画着极浓的妆，将一双眸子斜斜飞起，即使看不清神色，却已是媚态横生，魅惑非常。
　　“……诸佛世尊常所说法。苦习尽道尽与诸天人广分别其义。尔时座上八万四千天子……”颂经声平缓无波，仿佛他们自很久之前就已经在诵读，而之后很久的一段时日内也不会停，“……苦习尽道与诸人民广分别义。尔时座上八万四千人。诸尘垢尽得法眼净。是时善财与八万四千人等……”
　　白莲宗崇奉弥勒，这套《弥勒下生经》可谓教义。上下教徒每日诵读，不论富有贫困，男女老幼，都是背得滚瓜烂熟。
　　晓辰趴在窗沿，看了片刻，见众人除了颂经外，再无别它举动，刚要抽身离开，却见正中的白衣人突然抬头。那双眸子低垂时已是妖异，抬头间艳光乍现不可逼视，直直指向晓辰。
　　晓辰心中一凛——被发现了。
　　那白衣人似笑非笑，只是幽幽看住晓辰藏身处。
　　“教主，有什么不妥？”身旁的人出声询问。而那白衣人，正是白莲宗教主、朝廷头号通缉要犯——姬滟容！
　　姬滟容牵动嘴角，笑容颇有深意。“刚才窗外有人——算他溜得快，否则……”应该是朝廷的鹰犬吧。没想到他们策划得这样周全严密，还是被探听到了风声，看来接下来一定要更加谨慎行事。
　　只是，哼，那又怎么样？现金的朝廷内忧外患，只等着他们白莲教徒摧枯拉朽，来建造一个新的天地。这些强弩之末，根本就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