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神》影闲若风

33、六十一 六十二

　　六十一
　　富丽堂皇的第七天，连光都好像透着神圣的气息，神所在的御座之殿在第七天的正中央，右边就是宏伟的撒拉弗宫殿，巨大的宫殿来往的人却不是很多，高耸的门口站着的人此时看上去特别瘦弱，那个人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加百列殿下。”侍从单膝下跪行礼，利落又充满气势。
　　“你好，我找路西菲尔殿下。”
　　“请跟我来。”起身便往里走。
　　穿过漫长的走廊，一墙艳丽的油画，空荡荡的宫殿，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回音。
　　站到高大的门前，白玉石雕花的门，看上去大气又辉煌，侍从轻轻敲门，“殿下，加百列殿下来了。”
　　“请进。”优雅的声音从里面缓缓响起。侍从推开门，加百列到了一声谢，便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关上。
　　“殿下。”神界除了耶和华之外，地位最高的人，就是路西菲尔了，加百列还是行了礼。
　　“不用客气。”路西菲尔坐在书桌前，放下翻阅的书，淡淡笑了笑，圣洁的外衣，袖口及肘，里面是紧身水蓝长袖。白手套上挂着银链，金色长发随意挽起一束，混杂着银色的系带长长垂落而下，落在身上。难怪谁都说路西菲尔长得怎么怎么好看，这就是神最宠爱的天使。
　　“……”突然冷场，虽然原本想好了要来说什么，但是还是不知道如何启齿。
　　“你特地来找我，不是想说什么？”路西菲尔仍旧带着笑，示意她说。
　　“殿下，有些话我说可能不合适。”加百列轻舒一口气，喳喳眼睛，还是继续说下去，“我想我能理解您的思想，也认为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您是否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
　　路西菲尔靠到椅背上，仿佛知道她会说什么一般。
　　“后果对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你在意的是别人的后果，并非我的。”面带笑意，他完全看穿了她。
　　“是的，殿下，正因为我在意他的后果，所以今天才会决定来找您。”加百列说的不屈不挠，“希望您三思而后行。”
　　“我想他应该不希望你来找我。”路西菲尔站了起来，腰间围着数串宝石，当他挪步时，身上的珠宝会随之轻响。不同于尤利耶尔的空灵，他走路时饰品的声响让他看上去更气宇轩昂，“而且你明知道，你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是，我知道。”加百列几乎是自嘲般地笑了笑。
　　“我很欣赏沙利叶，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他对我的忠心。不过，加百列。”他顿了顿，语速一如既往地缓慢却动听，“今天你来说的事情，真正需要做决定的人是他，当然，对于他的决定，坦白说我是有点失望。”
　　微微一怔，她想起他说，放心，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在的地方。
　　他为了她放弃了什么，她突然明白。
　　“殿下，您有把握成功完成您想做的事么？”似乎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谁都知道路西菲尔殿下一向自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轻轻一笑，倾国倾城，极富感染力，没有给她回答。
　　从加百列的表情，他也知道根本无需回答。
　　退出宫殿，原本犹豫不决的事情，突然变得不再困难，路西菲尔殿下说的没有错，有些事情，要看做决定的人怎么想，并不是自己一味阻止的了的。
　　圣殿。议会。
　　今天的完全不能算是议会，几乎所有天使都站到了圣殿的门口，七天的天使全部召回，因为伊甸园建成，亚当即将被领上圣殿为他的身份加冕。
　　加百列站在御座前，御座右边路西菲尔面带微笑，御座左边尤利耶尔拨弄着腰际的银铃。俯视下面，六翼天使们整齐地列队站在一起，放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更不要说门外还有多少人。不管政治中的对峙的意见有多激烈，但是伊甸园的建成，对人类对神界，都是一件大事。
　　空中响起熟悉的圣乐，圣殿的上空光芒万丈，女天使手持银色花篮，红粉交织的玫瑰花瓣飘然而下，仿佛一场花雨，所有天使自觉整齐地让开一条路，分立在圣殿两边，刚才明明很拥挤，但是这个时候竟然还可以空出这么宽敞的一条道。
　　“天主圣……”拉斐尔向前一步，才刚开口就被打断。
　　“等一下！”所有天使的目光都转向门口声音的来源，神高高再上，也静静看着。
　　“殿下，天使本没有真实的形体，他们依附自己的精神力量而幻化出符合自己的自然形体。而亚当由五彩泥土捏制而成，拥有实体，既然您让我作为他的妻子陪伴他，请赐予我实体！”门口犀利的女天使，背后的羽翼已经褪去，头戴荆棘冠，红棕色的长卷发未经任何装扮，披散而下，手持红玫瑰，洁白的长衫蜿蜒拖在地上，所有几乎是天使都到吸一口气，心里都感叹道，莉莉丝，好大的胆子。
　　“你虽为亚当妻子，但是仍为天使本质，你没有权利要求如此。”乌利尔回答了她的话。
　　“那我宁可不要。”一手扯下荆棘冠，莉莉丝头也不回地走出神殿。
　　乌利尔打算去追，身后却传来淡淡的声音，“算了，她走出去的那一刻，便不再是天使了。”神发话，圣光照耀整个圣殿，“拉斐尔，继续吧。”
　　“是。”拉斐尔微微弯腰行礼，继续颂词，长长的颂词一颂一应，无比完美。
　　“有请米迦勒殿下。”最后一句话念完，拉斐尔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门口两道身影缓缓降下，红发天使带着淡笑缓缓走来，身后的亚当看上去略微紧张，但是仍旧保持着仪态。
　　“神赐人类亚当之名，弥赛亚。请众天使跪拜。”
　　众神膜拜亚当的仪式开始了。
　　所有天使都收起羽翼遵照旨意下跪，天空中奏起虚无缥缈的圣乐，慷慨激昂。
　　但是，有一个天使没有下跪，立在原动天的最前面，最初的天使，美丽又高贵的路西菲尔断然拒绝了向亚当参拜。
　　他用他那双淡地仿佛出水的宝蓝色眼睛高傲地俯视着身后拜倒的天使们，他缓缓地开口说，“为何要逼我参拜他？我绝对不会参拜如此卑劣，比我晚出现的东西。在他形成之前，我就已经存在了，他才应该要参拜我。”
　　仍在微笑，但是眼神却震慑住所有人。
　　御座之上，神静静地看着他，声音仍旧是那么温和，“你不拜他，便是违逆神祉，违逆我的意志。”
　　路西菲尔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下圣阶，身上原本洁白光辉的长衫从肩上滑落，无声地落在他走过的路上，里面的底衫竟是一件不可能出现在神界的由金色镶边的黑色长袍，路西法原本金色的长发在那个瞬间也变成了夜一般的黑色。
　　他优雅地抬手，仿佛曾经在自己的宫殿内设宴是宣布晚宴开始一般，咏叹似的声音低低滑过每一位天使的听觉，他说，“那我将只凭我的意愿，做属于黑暗的王。”
　　所到之处弥散开来的黑暗落在那些跪拜着的天使的洁白羽翼上，他们遍像着了魔一般站起身来跟随在他的身后。
　　加百列眯了眯眼睛，他到底还是这么做了，又抬眼搜寻她在意的身影。沙利叶静静看着化身如黑夜妖艳的路西菲尔，眼睛里是她熟悉的神采，是对一种信仰的崇拜。
　　沙利叶忽然回头看她，只是淡淡笑笑，没有动。
　　“米迦勒。”神闭着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米迦勒站了起来，神色凛冽，他走到圣殿的入口，俯瞰着缓缓走向神界边陲的路西菲尔，抽出十字长剑，火一样的红发与衣袂飘扬，六翼在身后张开。
　　“路西菲尔……”他脚尖点地轻轻飞了起来追上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停下脚步，回身抬头，看着停在上方的米迦勒，轻轻叫了他的名字，“米凯尔，果然是你。”
　　“……”米迦勒微微皱了皱眉头，“路西菲尔，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路西菲尔微微笑了起来，倾国倾城，“你知道的。”他张开身后的六翼，原本圣洁的羽翼此时此刻变得和他的发色一样漆黑，“现在，我的名字是路西法。”
　　“那么，拔剑吧。”米迦勒原本紧锁的眉锁得更紧。

　　六十二
　　神殿里，梅丹佐站在原本米迦勒站的地方代替他同拉斐尔，加百列和乌利尔，代表四大元素天使张开结界，圣光照耀在下阶天使身上，消除他们的黑暗元素，大部分都恢复了正常，但是三分之一的天使已经离光明太远，他们跟随着远去的路西法，跳向那片仿佛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哗——”整个神界震动了，所有天使都看着天际，因为那里，燃烧了起来。
　　只能隐约看到红色的火光弥漫了天际。
　　“你真的不走么？”加百列站在沙利叶身边，声音轻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沙利叶，那是你的信仰，你不用考虑我。”如果你因为我留下，那么将来你一定会后悔，也一定不会快乐。
　　最终，他只是摇摇头，淡笑着的表情，比这圣殿里的圣光还让她觉得晕眩。

　　“路西菲尔，你站住。”米迦勒追逐着路西法，身体还原为意志，燃烧着可以侵吞一切的烈火。
　　“米凯尔，我一直都想知道，我们到底谁比较强。”但路西法没有停下来，无需念动咒文，他连同他嘴角那邪气的微笑一起隐没在黑暗之中。
　　米迦勒胸中的怒气化作更强烈的火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心里咒骂着，路西菲尔你这个笨蛋，做了这么笨蛋的事情。
　　渐渐地，手中的火焰大到无法控制，它们侵蚀着看似没有边际的黑暗，燃烧了整个天空。所到之处绽开的红艳的花，笼罩在神界最外层的结界承受不住这个力量，出现细微的裂缝。
　　加百列看着天空变幻的颜色，和四周的震荡，这样下去，米迦勒会焚毁自己的！
　　下面的天使根本就看不清楚上面发生了什么，只看的到一片燃烧着的烈焰。大部分天使只知道，那是他们最尊敬的米迦勒殿下还有那从来都可望不可及的路西菲尔殿下的战斗。这是神圣的天使之战，他们都噤不出声，默默地看着那片惨烈的火。
　　但是天使之战是什么？他们都没什么概念，因为很多天使几乎连见都没怎么过传说中神界最美最似神也是最强大的路西菲尔殿下，即使是现在金发与羽翼成了墨黑，那绝美的容颜仍旧让人倾倒。
　　而米迦勒，如同传诵着的，他性情勇猛果敢，虽然好战，但是充满慈悲心，对于罪恶的事抱持着绝对的否定与无情的歼灭，是“绝对正义”的化身，毫无参杂一丝黑暗。
　　谁都知道路西菲尔和米迦勒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这样的对手要如何下手，又如何下的了手？
　　“米凯尔，你不要做傻事了。”路西法在黑暗中现身，蹩着眉头看着冲向他的那团火，这样的破坏力他是了解的，他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阻止他。
　　就在这个犹豫的一刹那，米迦勒也从火焰中现身，手中的十字长剑刺如路西法的胸膛，路西法轻轻蒙哼一声，血溅到米迦勒的白衫上，分外醒目，紧接着他们两一起开始快速下坠。
　　路西法伸手抓住了米迦勒的手，然后淡淡笑了，“我，败给你了么？”
　　米迦勒摇摇头，几乎要哭了。周身的火却烧地更热烈，它们舔食着路西法黑衣的衣角，如果不是咒文的屏障，路西法可能已经被燃为灰烬了。血喷涌出来，却在瞬间被火蒸发干净。
　　“为什么？”米迦勒想伸手拭去他嘴角溢出的血，但是看到自己也沾满血的手就尴尬地停在半空，他低头看着路西法那双曾经雪白纤长的手被他的火焰灼伤得红肿。
　　有什么东西从意念中闪过，米迦勒却无法细细思考。
　　有什么强大的东西要粉碎了……
　　“快停下来，笨蛋。”路西法笑得很宽容，他用力推开他转身撞向身后迎来的东西，米迦勒这才看清是什么——神的结界。他一路追逐着路西法，周身爆发出的火焰与原本牢不可破的结界产生强烈的共振，现在已经脆弱不堪，如果重伤的路西法撞上去的话，结界原本的力量绝对会将他毁灭。
　　米迦勒再次加快速度，追了上去，一把抓住路西法的手，用力将他转到自己身后。
　　“轰——”整个神界再次震动了，最外层的结界瞬间裂成碎片，没有人看清到底是谁撞了上去，四位大天使念动终极咒文，结界再次形成，结界的残骸化作璀璨的结晶自天空降下，仿佛下起了雪。
　　而原本的那个火团急速下降，在天空拖出一条闪闪发光的尾，惨烈却美得令人心痛，让人有种看到星辰陨落的伤感。
　　“加百列。”温柔的声音穿透喧嚣，呼唤她的名字，却带着不可置否的威严。
　　“是。”加百列没有看沙利叶，只是转身单膝跪下。
　　“你知道该做什么，希望不要让我失望。”白色绶带闪着金色的光，从御座上抛出。
　　“是的，殿下。”加百列接过绶带，往门口走去，沙利叶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在他身边停下，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
　　手就这么松开，然后六翼天使张开羽翼，决然地消失在喧闹的大殿中。

　　路西法在细微的光亮中醒来，胸口的伤已经停止里流血，但对天使来说仍旧是致命一击。他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人，轻轻骂了一句，“真是笨蛋。”
　　下降的震荡让米迦勒吐出一口鲜血，红色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扬，身体的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路西……菲尔？”米迦勒恢复了神智，记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唔……还好。”
　　“哼，还好？”路西法冷笑一声，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你违背了神的旨意，难道是想和我一起走上反叛之路？”
　　“唔……”米迦勒没有来得及讲话，一口鲜血再次吐了出来。
　　“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敢与神的结界相撞。”路西法松了松手，神色中竟有些无措。米迦勒吃力地伸手抚摸着路西法垂在胸前的黑色长发，笑笑说，“没想到，这样比较适合你。”
　　路西法怔了一怔，越来越暗的光线照得他原本就好看的下巴线条更加分明，“米凯尔，我要走了。”
　　“恩，杀了我。”米迦勒笑得很好看，语气轻松地好像在说，开饭了。
　　路西法赫然在半空停住，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
　　突然米迦勒周身剩下的火焰一瞬间消失不见，然后是水之结印。路西法刚想去解开结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他，“这个是复原咒文。”
　　“加百列，你携带着追杀的神旨，又动用回复之力干什么？”路西法戏谑地说，手中已经防备地闪动着灵咒的光。眼前的加百列已经不是圣殿前那个身着华丽服饰的大天使长，一身便捷的战斗服，衣角上一朵绚烂盛开的百合花，白色绶带斜跨胸前，左手闪着神的旨意。
　　“路西菲尔，黑暗真的那么有吸引力么？”加百列神情有些悲伤，看着他。
　　“所处光明的你，又能知晓，隐没在光明中的暗呢？我只是去追逐我想要的自由。”路西法将米迦勒递给加百列，“请将他带回去。”
　　加百列却没有接，她轻轻摇了下头，蓝色的眼睛好看地弯了起来，“殿下，您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执着的东西。我虽然奉神的旨意要将你们都带回去，但是我知道只要您还活着，那么离开在所难免，有些我留不住的东西，请殿下代为保管。以后，或许应该称您为魔王陛下。”
　　走到他面前，加百列由衷地行礼，握起他闪着灵咒的手，放到心脏的地方。
　　暗色的光自手心蔓延开，侵吞了眼前的一切，刹那之间，好像一切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她说的那个人是谁？”米迦勒有些好奇，路西法只是淡淡笑笑，“沙利叶。”
　　“愿意去魔界么？”路西法略有些无奈，但表情却是一片温暖，米迦勒只是笑了笑，伸手抓住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才看到，米迦勒手中的两样东西，一片七彩羽毛和蓝色水晶球。
　　“看来我们欠她的，要到魔界才能还了。”米迦勒红色的长发微扬，笑得好看。
　　而之后，神派遣众大天使灭杀路西菲尔，他身负重伤，堕落了九个晨昏一直落到了魔界的最底层，此后路西菲尔背叛了神堕天后成为了魔界的统治者并改名为路西法。然后那些当初去追杀他的大天使们也纷纷不见了踪影，传说他们与路西法大战七个神纪日，最终在星辰中陨落无力返回神界。
　　一千多年后，人人都知道，魔王陛下的寝宫有一间密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直到有一天，魔界小王子玛门带着两个朋友偷偷闯入之后，那间密室里的东西似乎就转移了，再也没有听人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