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土里来[灵气复苏]》十方陆离

37、37

　　小寒过后的一场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沿上，开出小朵的雨花。
　　狸花猫蜷坐在蒋老脚边，长长的尾巴有些不安地来回扫动。
　　执行处的气氛让它有些不舒服。
　　这是沉默和近乎凝滞的气氛。
　　各人都在位置上坐着，却不说话，只听得屋外的落雨在冷沉的寂静里窸窣作响。
　　“没想到啊，”长久的沉默之后，卫老率先开了口，他眼皮耷下，重重叹了一口气，“老王居然会勾结黑市……”
　　“或许是钱不够了……他儿子的病，要花不少钱吧？”蒋老猜测着，心不在焉地摸着脚边的猫。
　　“钱？他缺钱不会和我们说吗！”卫老咬了牙，恨铁不成钢似的埋怨，“再缺钱也不能沾上黑市啊！”
　　“黑市是干什么的？别人不知道，他不知道吗！”
　　“买卖灵石、买卖异能核心！死的人、残的人、废的人……一个个的，这些年见得不多吗？都是血啊！”
　　“我们天行府又是干什么的，他难道不清楚？他还是个副部长！”
　　说到气愤处，卫老还捶了捶桌子，砰砰作响。
　　天行府和黑市从来都是对立的，一方是暗，另一方就是光。
　　可他们自诩为光的一员，却一脚掺进了黑市里。
　　“这次要不是小丽和小白身手不错，他们岂不是要死在外头！老王啊老王，这样的手段，居然用在自己人身上！”
　　“他到底为黑市干过多少事……又害死过多少人！”
　　卫老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了下去。
　　啪地一声炸。
　　是高非捏爆了手里的杯子。
　　狸花猫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它似乎被吓到了，往里缩着身子。
　　蒋老看着他，叹了口气。
　　一时众人都没有讲话。
　　陈离低头坐着，思绪起起伏伏。
　　虽然她谈不上和王明辉有多深的感情，可她曾经毫无怀疑地信任过，信任他是个好父亲、好部长。
　　如今，却被“背叛”了。
　　不止是她，他们所有人，都被背叛了。
　　错误可以原谅，可来自同伴的背叛，几乎不可恕。
　　沉默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吴小娟出现。
　　“小娟，怎么样？”
　　蒋老问她，吴小娟从监房来，带着一身屋外凛冽的寒气。
　　“他不说，只交待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吴小娟面色不太好，她寻了阿杏的空位坐了，嘱咐道，“老王这件事，暂时别和阿杏说了。”
　　她拨弄了一下桌上花瓶里的枯花，沉声道：“等事情过了再说吧。”
　　蒋老这时候长长叹了口气，“这丫头和老王的关系很好……现在……还有之前小徐的事……唉……”
　　因为小徐的事情，阿杏连请了一周的假，正在家中调节情绪，可眼下又出了事。
　　一桩桩一件件，还是不说的好。
　　“老王的事，暂且按下，我已经通报了上面，过几天会有人下来，”吴小娟说着，看了一眼气氛沉沉的众人，忽然拍了拍掌，“行了，别垂头丧气的，接下来有的忙！”
　　“武林市的福地开启就在近几天，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我们的人分为前后两批赶赴福地……老王……老王的位置由我替代。”
　　原本分成两批，她和王明辉各自带人，如今，却只能让她来回两趟了。
　　“蒋老，分部就暂且交给你了。”
　　蒋老摸着猫，点了头，“没事，你放心去吧，我守着呢，我琢磨着我今年说不定能摸到五品的槛了……”
　　“那敢情好啊，”吴小娟勉强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高非和卫老，“高非、卫老，你们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下午我们就出发。”
　　“好，”卫老点了头，摩挲着温热的搪瓷杯，琢磨着，“武林冷不冷啊，我得穿上我孙儿送的那条羽绒服去……”
　　高非倏忽站起，“我去一趟监房。”
　　吴小娟原本稍有平复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半刻后她叹了口气，“外头在下雨，打伞去吧。”
　　高非点了头，拿起门边的一把伞，走出了房间。
　　话题再次拉回了王明辉身上，执行处的气氛又冷沉了下来。
　　陈离偏过头，透过玻璃窗，看见楼下那把黑色的伞在雨幕里渐行渐远。
　　监房，位于分部偏西的地下，往下三米，水泥浇筑。
　　向来只关穷凶极恶之徒。
　　但近些年治安不错，湖城分部的监房，已经空置了很久，都积起了一层厚厚的灰。
　　高非收了伞，一步一步往下走。
　　穿过五道门，最后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看见了王明辉。
　　他佝偻着腰，坐在一角，灰黑的棉衣让他整个人融在阴影里，就像一团黑暗。
　　听到响动王明辉抬起了眼，一见是高非，咧嘴笑了笑，“高非来啦。”
　　高非看着他，甩手扔了一瓶酒过去。
　　“嘿，三十八度小白瓶，是我爱喝的酒！”王明辉接住了，拿衣角擦着瓶身，“还是你小子懂我啊，够意思。”
　　“为什么？”高非俯视着他，沉声道。
　　王明辉愣了愣，随后才轻声笑道，“没有为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现在这样也是我活该。”
　　“时间真快啊，”他晃了晃酒瓶，笑着看向高非，追忆道：“你来分部才十七岁吧？现在都二十五了，一眨眼都八年了。”
　　当年，高梦出事，高非异能苏醒，炸平了整个樟木巷……后来是王明辉制住了他，然后一步一步带着他从自责和恐惧中走出来。
　　比之阿杏，其实两人的关系更深。
　　只不过高非不是擅长表达情感的人，一向藏得深。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勾结黑市……”高非咬了咬牙，盯着王明辉，“缺钱？我不认为你会为了钱这么做……是小天吗？”
　　王明辉拧开了瓶盖子，仰头喝了一口，迅速打了个酒嗝，“这事你就别管了，一切的后果，都是我自作自受，就算我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闻言，高非死死皱着眉，“小天呢？你不管他了？”
　　“小天啊……以后，他可能得靠你这个哥哥了，替我照顾他吧，算我求你的。”王明辉笑了笑，大口吞了酒液。
　　“……”
　　高非沉着脸，静默了很久，只听到王明辉酒液入口的混沌声响。
　　他忽然一把夺过了王明辉手里的酒瓶，仰头灌了几口，火辣辣地热着肠胃。
　　“哎，我还没喝几口呢！”
　　王明辉伸出手，摇了摇头，“你要喝，应该带两瓶才对啊。”
　　高非将酒瓶又扔还给他，冷笑道，“多喝点吧，以后可喝不到了。”
　　“是啊，以后可喝不到了……”王明辉啧啧嘴，小口啜了几下，才缓缓道，“福地……你要去福地了是吧？”
　　“是，明天去。”
　　“去福地好啊……去福地好啊，”他嗫嚅了几句，又灌下几口酒水，呼出的都是酒气，似乎已经有些醉了，“我自私……我该死……该死啊！”
　　高非默默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才重重吐息一口。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
　　……
　　翌日，下午。
　　一辆毫不起眼的帕萨特停在角落里，娟姐已经上了车。
　　高非没带什么，只松垮地背着包，坐在后座上。
　　而卫老，一包、两包、三包……不停地往车里塞东西，他更像是搬家而不是去执行任务。
　　咚咚咚。
　　陈离大踏步而来，她帮卫老扛了一个大包，轻轻松松扔进后备箱，车子震了震。
　　卫老笑眯眯的，夸她，“强身异能就是好啊，力气大！”
　　陈离笑了笑，点头道，“是啊，力气大。”
　　“还有最后一个小的，你别忙了，我自己去搬啊。”
　　卫老自己走了。
　　陈离也没别的事，转身想走，却被高非喊住了。
　　“有事？”
　　后座上的高非看着她，沉声道，“监房那边，照顾一下，天冷，王哥有风湿。”
　　陈离顿了顿，最后点了头。
　　高非又看了她几眼，忽然开口，“对不起。”
　　“什么？”陈离愣了愣，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替王哥，向你和沈白说一声对不起。”高非臭着脸说完，也不看陈离的反应，当即摇上了车窗。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吴小娟朝陈离笑了笑，“高非和老王的关系不错，他不太会说话，别介意。”
　　陈离和沈白，之前因为刘在丙的任务遇到不小的麻烦。
　　要不是两人配合默契，异能非凡，或许现在也是土里的两具棺椁。
　　而这一切，都是王明辉暗地里动了手脚。
　　为了那本“本子”。
　　吴小娟叹了口气，“还有小天要注意一下，我看……没多少日子了，上头来人带走老王前，让他多看看小天吧。”
　　“知道了，放心，”沈白抱着胳膊，走到车前，替陈离答应下来，“我们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来来来，让让。”
　　卫老这时候已经搬好了最后一包东西。
　　几人最后告了辞，帕萨特启动，缓缓驶远了。
　　“去医院看看小天吗？”沈白轻声问道。
　　想起骨瘦嶙峋的小孩儿，陈离点了头，“买点东西，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