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仙》璀然

15、梦醒

　　忆昔游，人不在。旧梦里，何必往？
　　鸢古于一片沉沦的梦境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恍惚地看向四周，这是尚鸢府，只属于她的尚鸢府，那些梦境里的人，那些久远记忆中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她真是妄想了。想到此，鸢古立刻叫道：“阿听。”
　　鸢古话音刚落，白听就蓦地出现在了鸢古床边，一脸担忧又一脸惊喜更一脸激动地看着鸢古，“上神，您……终于醒过来了！”
　　“我睡了多久？”鸢古淡淡瞟了白听一眼，接着又道：“还有，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
　　“您已经睡了三天了。至于发生的事……”白听及时地收住了口，只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鸢古。
　　“说吧。”鸢古道：“我想知道仙界的事，还有……长思的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夙天最后再次封印了无咎界。那么，也就是说，现在，无咎界应该暂时没事了。
　　“上神。”白听不情不愿地道：“那些事，自有其他人操心。”
　　鸢古平静地道：“其他人是其他人，我是我。他们与我不一样，我与他们所操心的自然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再说了，即使您知道了，过去的数十万年，你也不曾出过天外天啊！”白听低低地嘀咕着，“不过，要说长思的事……”
　　“长思的事，怎么了？”
　　“长思失踪了。三天前，天河突然水涨，仙界一片慌乱。然而，就在众仙急得手足无措的时候，天河的水位又突然恢复了。仙界自然一片欢欣鼓舞。只是，那时，众仙似乎都不知，就在同一时刻，无咎界也再次被封印了。长思……长思……自然没有人知道长思到底怎么了。当然，仙界中人也不会有人关心长思，不过，瀛洲的人就说不定了……”白听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通，似乎还以为自己在自言片语，他根本就没听到刚刚鸢古问他的话。哪知他一说完，却听鸢古突然道：“我走了。”
　　“上神，你去哪里？”
　　这一次，鸢古没有回应白听。所以，白听也不知道刚刚苏醒的鸢古到底去了哪里。
　　无咎界，入目所见，到处都是一片白茫。曾经的无咎之海消失了，曾经的安静宁和也消失了。无咎界，好像变成了另一个天外天。
　　然而，鸢古知道，这里不是天外天，这里是无咎界。
　　她亲眼见到她的大哥夙天封印了这里，所以，这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长思……”
　　鸢古立刻飞身而上，接过了在虚空中漂浮的长思。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你在这里，别人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你呢？
　　鸢古看着安详得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的长思，脑中快速闪过了最近发生的所有的事，半晌，终究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先将你送回瀛洲吧。”
　　就这样，鸢古带着长思离开了无咎界。鸢古没有再试图去寻找曾经的无咎之海，她也没有再试图去寻找夙天是否留下了什么，她抛却了身后的一片白茫，带着长思，快速地离开了无咎界。
　　然而，鸢古却没想到，鹤颜仙翁会在无咎界之外等着她。
　　“上神。”
　　鸢古带着长思刚一现身，鹤颜仙翁就立刻向鸢古施了一礼。
　　鸢古停住脚步，微笑着道：“仙翁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上神已经苏醒了。”鹤颜仙翁转眼看到鸢古身旁的长思，立刻道：“上神，这位是否是瀛洲之主？”
　　“仙翁认识他吗？”鸢古突然有些失神，一场沉沦的大梦，她却似乎还没有彻底梦醒。再次见到熟悉的人，她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之感。
　　鹤颜仙翁摇摇头，“不过，我不久前曾去过瀛洲。”
　　“仙翁可是因天河水涨的事去瀛洲找寻我？”
　　“起初是，可是……”鹤颜仙翁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迟疑的神色。
　　“有谁让仙翁改变了想法吗？”
　　“元亨在半途上追到了我。”
　　“就是那位十分有趣的元亨上仙吗？阿听倒是有提起过。”鸢古似乎仍然不是很明白鹤颜仙翁出现在此的目的，但是，她似乎也十分愿意和鹤颜仙翁继续聊下去。也许，她需要让其他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尽快从沉沦的梦境里彻底走出来。
　　“其实，那时我并没有改变主意去天河，我仍然想去瀛洲。可不一会儿，元亨突然又追了上来，他告诉我，天河恢复正常了。所以，最后，他和我一起去了瀛洲。”
　　“你们见到了乐蘅？”
　　鹤颜仙翁道：“不，我们见到的人是君里。君里祈求我们，帮他找回长思。”
　　“哦，原来如此。那么仙翁与我一起再去一趟瀛洲吧！”
　　“谨遵上神命。”
　　这是一段冷静克制的对话。其间，不仅鹤颜仙翁十分克制，鸢古一直也只是抱以微笑。鹤颜仙翁定然猜到了发生了一些事，但他没有问；而鸢古定然也明了鹤颜仙翁出现在无咎界外，或许不仅仅是为了长思，但她也不会说。鸢古觉得，鹤颜仙翁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不，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仙。
　　一凌峰上，鸢古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了那个正在走向她的年轻少女。鸢古还记得那个只身闯进慕雅幻境的五岁女娃，也还记得在瀛墟洞中不停质问君里的明艳少女。她似乎一直都把长思和君里当成自己的弟弟。所以，她是来质问她的吗？
　　“师兄到底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是来问我为什么不把他亲自送回瀛洲？”
　　乐蘅道：“那位仙长说了，我可以来这里找你。”
　　“那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刚才的问题？”
　　“是，我担心师兄。这些天发生的事，都很奇怪，我们都不明白。甚至连爹爹也不明白。我不知道该去问谁。”
　　“原来你是来找我解惑来了。”鸢古笑着道：“我当然可以给你解惑。可是，有些事，并不是我说了，你就能明白的。因此，我现在唯一能告诉你的是，长思没事，他很快就会醒的，而且，他还是长思。”
　　“爹爹也是这么说。”
　　轩崖子吗？
　　于是鸢古问道：“你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事。只是，爹爹似乎也并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可是，他依旧是你爹爹，不是吗？那么，长思也依旧会是长思。”
　　“我相信你的话。谢谢你，再见。”
　　说完，乐蘅即转身离开了。
　　看着乐蘅离开的背影，鸢古却不由想道，倒是干脆利落。
　　如此，半年过去。
　　鸢古再没有去过瀛洲。
　　这日，元亨上仙路过鹤颜仙翁的府地，本想进去会一会鹤颜仙翁，却有一个小童出来拦住了他，径直对他道：“上仙，仙翁不在府内。仙翁料想你可能会来找他，因此特命我转告，上仙还是自去吧。”
　　元亨听闻鹤颜仙翁不在府内，顿觉有些索然。这天上的漫长岁月，似乎越来越无聊了。想到此，他不由又叫住了那正准备离开的小童，问道：“那你家仙翁去了哪里？”
　　小童直摇头。
　　“那你家仙翁之前可说过什么？”
　　小童还是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难道上仙不知最近仙界又有一些传言吗？”
　　“什么传言？”
　　元亨的兴趣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他闷闷地想，这些天，仙界难道还有被他忽略了的传言？
　　小童却不再回答元亨，只摇了摇头，径直回府去了。
　　因为小童的话和小童临去时的眼神，元亨站在鹤颜仙翁府外想了好久，突然脑中一个激灵，猛然想到，可不还是所谓的“劝仙”事吗？
　　听闻鸢古上神又回天外天去了，所以天君急得不得了，然也无可奈何。难道鹤颜仙翁又去天外天了？竟然又不告诉他！
　　正如元亨所想，鹤颜仙翁此刻的确又去了天外天，而且他也见到了守在“天外天”外的那四头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神兽，似乎曾听上神叫过他们“吼吼”，“默默”？鹤颜仙翁盯着那两头睁着眼睛警惕地看着他的神兽，联想起天君不久前交代他的事，他的心里越发烦躁了。诚然，他很想再来天外天，可是，他真的不想再提“劝仙”事了。
　　“仙翁！”
　　正当鹤颜仙翁越想越烦躁的时候，他听到了白听的声音，然后，他便看到了自白茫中走出的白听。
　　“仙翁有何事啊？”
　　这一次，或许因为已经熟悉了一些，白听显得很殷勤。
　　“我来见上神。”鹤颜仙翁有些底气不足地道。
　　“上神不在。”白听简单直接地挑明。
　　“啊？上神不在？”鹤颜仙翁惊讶地道：“那……上神去哪里了？”
　　白听微微一笑，慢慢吐出了让鹤颜仙翁也觉有点意外的两个字，“瀛洲。”
　　还是初见的那个地方，长思也依然站立在瀑布之前的石块之上。
　　鸢古飞身跃过水流，再次落到了长思之前。
　　长思看着鸢古，眼神微动，“仙长，今日来此，又是为何？”
　　鸢古不言而喻地笑笑。
　　“还是前事吗？”长思无奈叹道。
　　鸢古这才答道：“不错。还是前事。”
　　“我不懂仙长为何如此执着。”长思表情淡然，平静地看着鸢古。
　　“我也不懂……”鸢古蓦然笑道：“不过，我觉得，你该和我去一个地方。”
　　长思问：“哪里？”
　　鸢古道：“——初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