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仙》璀然

14、昔游

　　“三哥，这里就是东荒吗？”
　　鸢古睁着一双亮粲无比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就在他们底下无限铺展开的奇异世界。宁静、美丽、安然、惬意，似乎所有美好的词汇都难难以描绘她现在所看到的新世界。原来，这就是东荒；原来，这就是三哥时常留恋不回的地方。
　　“是的，这里就是东荒了。”
　　无決似乎被鸢古的惊喜所感染，话中也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正如夙天所说，他过去是很喜欢到东荒遨游，那是因为他被这片土地的宁静所打动，然而，这一刻，他却似乎通过鸢古的眼，看到另一个不一样的东荒，那就是生机。他突然感受了这片土地上蓬勃的生机，那种热烈的气息自土地深处突然升发，好似在热烈欢迎他们一样，他感受到了与以往不一样的感动与悸动。
　　这一切，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吗？
　　无決并不确定。然而，这样的感觉很好。他也喜欢既宁静又有生机的地方，让他能够感受到一种本真的快乐。
　　“我想，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总喜欢来这里遨游了。”
　　“为什么？”
　　鸢古仰头笑盈盈地看着无決，“因为你喜欢。”
　　无決忍不住一笑：“那我为什么喜欢呢？”
　　鸢古却似理所当然地道：“喜欢就是喜欢啊。我能感受到三哥，你现在很开心，很快乐。”
　　“是，你说得没错。”虽然这个答案与无決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不一样，但鸢古的确没说错。他，此刻，很开心，很快乐。
　　“我也很开心，很快乐，所以，我想，我以后也会经常来东荒的。我喜欢这里。三哥，我们要去哪里？”
　　无決看着鸢古眼中的雀跃，不由想到，此时，她的心中定然也是这样雀跃的，于是心情更好了。因此，他微笑着道：“东来洲。”
　　虽然只是简单地一笑，可落入鸢古眼中就不一样了。她蓦然觉得，三哥笑得实在太好看了，为什么能这么好看？他明明就只是简单地笑了笑，为什么会让她觉得目眩神晕了呢？太不对劲了！真的太不对劲了！鸢古使劲地甩了甩头，想把自己心中刚刚升起的念头甩出去，可是她的心今天似乎偏偏就想与她作对似的，无论她怎么甩头，也无论她怎样暗示自己，那个念头反而越来越清晰地开始侵占她的思绪，直到渐渐地，几乎完全占据了她的思绪，她的心中全然只剩下她身边的人。
　　鸢古不由抬头，略有些出神地看向了无決。
　　无決有些奇怪地看着沉默望向她的鸢古，迟疑地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好像眼中只剩下了他？
　　鸢古这时似才恍然回神，她迅速侧头，将目光转向了底下的东来洲，“没事，我只是记起了，上次你和大哥提起过这个地方。”
　　说完，鸢古的心似乎仍在不停地砰砰地跳。刚才，她竟然也觉得，三哥看向她时，也失神了。可是，在鸢古的记忆中，她的三哥无決从来没有过失神的时候。
　　“我觉得，东来洲临海，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
　　“真的？”
　　当无決含笑的声音再次传进鸢古耳中时，鸢古决定暂时压下心中莫名悸动的情绪，无论如何，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来东来洲。鸢古重新将所有的注意力调转回了眼前无限美妙的新世界上。
　　无決见鸢古终于又抬头看向了他，立刻笑着朝前方指了指，“你看，就在前面了。”
　　鸢古立刻将目光转向前方，眼里全是欣悦与好奇，甚至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的手突然就攀上了无決的手臂，她仰起头，笑容满面对无決道：“我终于来到东来洲了。”
　　无決心中微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或许他也忘了需要回答。他静静地凝视着鸢古的侧脸，带着鸢古进入了东来洲。
　　“三哥，那是青鸾吗？”
　　他们的遨游往往是这样，她在前面跑着，他就在她身后跟着。鸢古似乎对很多东西都充满了好奇，而东来洲又是东荒灵气最为浓郁充沛的地方，在东来洲，栖居着非常非常多的生灵，所以，鸢古几乎一入其中，便完全陷入了其中。
　　“是，那是青鸾。”
　　鸢古看着那只静立在水边的青鸾，有点羡慕地说道：“她真漂亮。可是……”
　　无決敏感地察觉到了鸢古话语里未说出的低落，“可是什么？”
　　“可是，你看，她似乎很孤单。她在望着哪里呢？她难道是在等什么人吗？”
　　形单影只的孤鸟，原来你是在为她哀伤吗？
　　无決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她在看着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否在等什么人，但我觉得，她并不孤单。”
　　鸢古立刻回身，看向了无決，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她不孤单吗？”
　　无決看了看鸢古，指着那只青鸾，道：“你看，她的眼中没有孤单。”
　　“三哥认为她是在做一件她认为值得的事？所以，无论怎样，她不会感觉到孤单？”
　　这是不是也是你曾经独自来东来洲的感受？鸢古恍惚觉得，她似乎看到了无決曾经独自来往于东来洲的影子。
　　无決点了点头。
　　鸢古突然慢慢地朝那只青鸾走过去，然而，她还没有靠近湖边，那只青鸾突然像看到了什么似的，振翅一动，很快便飞向了天际。
　　鸢古楞楞地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走回无決身边，对着无決笑道：“三哥，我明白了你说的话，她不孤单。”
　　“那么，我们走吧。”
　　无決带着鸢古继续向前走了。临走之际，鸢古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天际的方向，那只青鸾已经不知飞向什么地方了，但鸢古却似乎还是能感受到那只青鸾振翅而飞时的激动。
　　“三哥，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无決突然停在了一棵古树旁边。那棵古树枝盖如亭，如簇绿叶掩映间，似乎隐隐有细微的声响传出。
　　“你听。”
　　无決默默闭上了眼。
　　鸢古也随之默默地闭上了眼，下一刻，她突然惊奇地道：“三哥，是新生的气息。”
　　“据说，这是东荒最古老的一棵古桐。”
　　“原来是凤凰即将新生！”鸢古心中激动不已。她感觉得到，无決和她心中此时有着同样的颤动。他们在一起感受新生。
　　“三哥，谢谢你今天带我来东来洲。”
　　“嗯。”
　　说完，二人便不再说话了。他们闭着眼，任那股新生的气息慢慢包围他们，慢慢向四周散去。东荒最古老的古桐附近，所有的生灵都感受到了那股慢慢蔓延的新生气息，他们也都不由自主地慢慢靠向古桐，同鸢古和无決一样，他们也都期待地看向了那棵古桐，他们期待着新生的凤凰。
　　“啊——”
　　鸢古不由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只从古桐树上一跃而起的新生凤凰。凤栖于梧，以获新生。
　　好美、好飒的金色凤凰！
　　鸢古不由看呆了，而且一直呆了很久。
　　直到那只新生的金色凤凰开始像雀跃的婴儿一样打量这个世界，开始飞向东荒的其他地方时，鸢古似乎才从那种震撼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她急切地和无決分享着她所感受到的震撼，“三哥，他太漂亮了，也太傲娇了！简直光华灿烂，无与伦比！”
　　刚刚，他明明才新生，然而，绕古桐盘旋时，分明像个睥睨天下的王者，骄傲无比地看着那些被他吸引而至的生灵。
　　“他能在最古老的古桐上诞生，已经说明了他的不凡。”
　　“真想知道这个傲娇的家伙以后会怎么样！”鸢古回味着道。
　　“那就多来东荒吧！” 无決十分自然地接道。
　　鸢古没有注意到，其实无決的眼底，也同样充满了期待。
　　鸢古高兴道：“好啊，我与三哥一起来！”
　　“那你就不想与我和大哥一起来吗？”
　　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句似是而非的调笑。
　　鸢古与无決同时回头向半空看去，原来夙天与飞鹜也来了。
　　鸢古立刻冲夙天兴奋地大叫道：“大哥！”
　　“你难道没有看见我吗？”飞鹜像特意找存在感似地，一下子就落到了鸢古身前。
　　鸢古依旧扬着笑道：“看到了啊。”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我叫了大哥啊。反正你是和大哥一起来的嘛。”
　　“真偏心！”飞鹜不满地冷哼道。
　　“我偏心什么了？”鸢古故意道，依旧笑得一脸灿烂。
　　飞鹜哼唧了半天，略带酸意地说道：“和无決一起来东荒，竟然不告诉我。”
　　“你这不是跟着来了吗？”鸢古佯装没有听出飞鹜话中的酸意。
　　飞鹜偷偷瞪了鸢古一眼，“那怎么一样！你明明早就知道，我也想来东荒的吗？”
　　鸢古好似才突然明白过来，得意地冲夙天和无決眨了眨眼，道：“哦，原来二哥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啊！”
　　“你明明知道！”飞鹜似恼羞成怒般道。
　　鸢古欣然承认，“嗯，我知道。”
　　“所以，你竟然不通知我！”飞鹜终于忍不住大吼了起来。
　　一旁，夙天和无決都静静地看着二人斗嘴。在他们眼中，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只要他们四个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他们都能感受到快乐，而他们想要也是这种简单的快乐。早在很久之前，这似乎就已经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所以，怎样都好。
　　“大哥，是来东荒寻我和鸢古的吗？”
　　最后，还是无決的话中止了鸢古与飞鹜“乐此不疲”的斗嘴。
　　夙天看了看无決，又看了看一齐望向他的鸢古和飞鹜，这就是他的三位弟妹，他们是如此地灵蕴光华，也是如此出众无俦，他何其有幸作为他们的大哥，作为四大战神之首。夙天觉得自己的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充盈与满足，他骄傲地笑了笑，对着三人道：“是的，我和飞鹜是来寻你们的。因为，是我们再次踏上战场的时候了！”
　　说着，夙天重重地拍了拍无決的肩，而无決则接着伸手扶住了飞鹜的肩，飞鹜依样将手放到鸢古肩上，鸢古最后攀上夙天的肩，四个人相互对视着，四颗无畏坚定的心，再次浑然交融。
　　……
　　“大哥，二哥，三哥，就由我来守护你们的后方！”
　　“好，那就交给你了，小鸢古！”
　　“你可得守护好啊，鸢古！”
　　“鸢古，你——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会永远在你面前的！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鸢古飞扬地笑道。
　　那一笑，明明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却偏偏深深地刻在了无決的心里。
　　那只是他们四人无数次并肩作战中的一次，然而，那一次却也深深地刻在了鸢古的心里。
　　……
　　“三哥，东荒一直都是这么宁静吗？”
　　站立在临海的悬崖上，鸢古曾经这么问过无決。
　　“是啊，这是一片充满着灵气的土地，即使我经常来这里，然而每次来，我都能发现很多新诞生的生灵，灵气滋养着这片土地，然后又蕴育了无数奇妙奇异的生灵。这些生灵与我们所诛杀的那些凶兽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他们十分珍惜孕育他们的这片土地，所以，这里一直都非常地宁和静谧。”
　　“那东荒到底有多大？我好想现在就看遍东荒！”
　　鸢古做出了一个极其夸张地“拥抱东荒”的动作。
　　无決不由会心一笑，直接道：“好啊，我们现在就去看遍东荒！”
　　“三哥打算现在就带我看遍东荒吗？”当时，鸢古的眼睛里流动着让无決失神惊魂的光。
　　无決痴了，也呆了，而后，无決更笑了，他朗笑出声，第一次，似乎忘却了一切，朝着鸢古伸出的自己的手，然后道：“来吧，我带你去看遍东荒！”
　　……
　　无決不知，那一刻的鸢古也似痴了，呆了。然后，那一刻，永远留存在了鸢古最深处的记忆里。
　　三哥，你现在……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