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远地长一时光》灵山妖石

81、第 81 章

　　早上，时光难得没有叫夏天长起床跑步。
　　夏天长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时光正趴在床边盯着他的看，手还抬在半空中，不知道准备干什么。
　　“几点了？”夏天长伸了个懒腰，把脸凑到时光的面前，亲了一下，伸出了右手。
　　“起来吧，夏叔叔快来了，送你去机场。”时光拉住夏天长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时光，我还是——”
　　“我们说好的，”时光摆出一副不满的表情，“在那边好好学习，我过去要是发现你成绩不好，要罚的。”

　　收拾妥当，时光领着夏天长出门，夏继伟和张美兰坐在车里，等在门口。
　　“怎么这么久，赶紧的！”夏继伟把烟头从车窗扔了出去。
　　“走吧！”时光把夏天长的箱子放在了后备箱，拉开了车门。
　　夏天长顿了顿，突然拉着时光跑回了别墅。
　　“你又要干嘛？”夏继伟坐在车里吼着，“别拿东西了，到那边再买，快点！”
　　时光也一脸茫然，被夏天长拉到门后，突然被按在了门上。
　　“怎么——唔……”夏天长按着时光的肩，用力的吻着。
　　时光渐渐的也搂上了夏天长的腰。
　　“我不想走……”夏天长低着头，快要哭出来了。
　　“你就先走，在那边等我。夏叔叔说了，等我的签证下来了，马上给我买机票。”时光捧着夏天长的脸，抬起了他的头。
　　“那你不准骗我！一定要来！要是等不到你，我就回来找你！”夏天长一脸严肃认真。
　　“乖，听话，把这个戴上，它就是我给你的信物。”时光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指环，是用几根铁丝绕成的一枚略宽的银色指环，他把指环套在了夏天长的中指上，“我早就准备好材料了，就是一直——”
　　“你他妈就拿这些破烂来糊弄我！这破铁丝我不要！”夏天长那只手握成了拳，大小正好，时光总是这么了解他的一分一毫。
　　“昨晚你睡着了，我绕了一个晚上的。”时光笑道。
　　“真的？”
　　“骗你是小狗！你看，手指都戳破了。”时光把手摊在夏天长的面前。
　　“傻逼，我给你钱，你去买一个好了！疼吗？”夏天长握住那只手，放在嘴边亲了几下。
　　“我不怕疼。”时光说，“赶紧走吧，飞机不等人，我就不送你了。”
　　“你为什么不送我？”夏天长突然急了，“你要去干什么？”
　　“我不去干什么，”时光打开门，把夏天长拉了出去，送上了车，“我不想看你哭，男子汉，丢人。”

　　车越开越远，夏天长转过身，趴在椅背上，看着别墅门口的时光还在朝他挥手，脸上还是那个他觉得好假的微笑。
　　“我等你！”夏天长说，他好像看见了时光点了点头。
　　时光看着那辆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无奈的摇摇头，牵了牵衣摆，骑上大眼睛离开了别墅。
　　他今天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去警察局自首。
　　夏天长的飞机是上午十一点半，只要夏天长上了飞机，他就可以安心去自首了。
　　现在，他要去学校交待一下，可能毕业晚会他上不了台了。
　　时光没有太多的担心，张美兰昨晚信誓旦旦的跟他说，一定会给他找最好的律师，尽可能降低他的罪责。

　　然而时光还是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夏天长的焦虑他一点也没有传染到，像夏天长说的那样，有时候就是个老笨蛋，尤其是牵扯到夏天长的事情上。
　　张美兰两句话一哄，时光甚至没有为自己考虑一分，他没有想万一张美兰反悔不给他找律师怎么办，也没有想万一救不出来真的判了死刑怎么办，夏天长未成年，至少不用偿命，他就不一样了。
　　时光在看守所里待了两个月，庭审过后，一审果然判了死刑。
　　他眉心微微颤抖了几下，却依旧冷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法官微笑。
　　“我认罪，人是我杀的，错手。”这是他在法庭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听到死刑判决的那一刻，时光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他不怕死，他怕的是到死都不能再见夏天长一面。
　　如果知道离别那天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夏天长，他一定会把夏天长按在地上，在夏天长的脖子上咬一个深深的牙印，然后吻很久很久。

　　没有人知道时光被判了刑，学校里也只有几个校领导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当即决定开除时光。
　　杨教授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中风被送去了医院。
　　时光在看守所里，静静的等着最高院下执行通知，他没有看见张美兰为他找的律师，也许检察官申报后的一槌定音，也是因为没有人替他申辩。
　　他想，也许张美兰是决定放弃他了。
　　他给夏天长写过几封信，地址和电话还是他刚进看守所的时候，张美兰给他的，说是夏天长宿舍的。
　　信中还是安抚夏天长的情绪，说自己还没毕业，签证不好办，让夏天长再坚持一年，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也等着重逢的那天。
　　但他一封回信也没有等到过，开始他还想可能是美国太远，最快也要半个月，可是两个月过去了，夏天长好像消失了一样。
　　时光有些慌了。
　　死刑判决的那天，时光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夏天长了，他突然好想再见夏天长一面，只要一面，他就能坦然的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管教！管教！”时光趴在铁门上，不停的拍打着，用力嘶吼。
　　“安静点！”一个浓眉大眼剃着板寸，肤色较深的狱警走了过来，“怎么了？”
　　“我申请打电话！”时光抓着铁栅栏，急切的说，“我想打个电话，我想申请探视。”
　　“电话号码给我，我替你打。”狱警说。
　　时光犹豫了一下：“那也行。您就告诉他，我想见他，让他回来见我一面。”
　　狱警听到时光报出来的电话号码，愣了一下：“这是哪里的电话？”
　　“美国的。”时光说。
　　“我们这打不了，不合规。”狱警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管教！管教！”时光又开始喊，“我求你了，我就想在死前见他一面！我求你了！求你了！我给你磕头！管教！见不到他，我死的都不安心啊！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我就要打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就行，三分钟，不，一分钟！求你了！”
　　时光真的跪了下来，一下下的磕着头，每一下都有响声。
　　狱警有些不忍，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了一眼。
　　时光的眼里已经有了泪光，眼巴巴的望着他。
　　“我做不了主，要去请示，你等着。”狱警说，“起来，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我也没有压岁钱给你。”
　　“谢谢！谢谢你！”时光依然跪着，满脸激动的握着铁栅栏。

　　半个小时后，时光戴着手铐脚镣，被两名狱警押了出去，其中一个就是之前那个面色严肃的狱警。
　　“只有三分钟，注意时间。”他把时光带到了一部挂式固话机前，站在时光的身后。
　　“谢谢管教。”时光拨下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hello”一声传出来的时候，时光激动的差点哭了出来，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夏天长的消息，尽管电话那头是个浓重的黑人口音。
　　“你好，我姓时，找夏天长先生。”时光用流利的英语说。
　　狱警在时光身后，愣了一下，他接触到的死刑犯大多都是没有太多文化的，难得有一个人英语说的如此好听。
　　黑人愣了一下，说了句：“请稍等。”
　　等待的过程有些煎熬，时光的心跳的越来越快，马上，他就能听到夏天长的声音了，夏天长如果知道，一定会连夜买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回来看他，还来得及，能在死前见到夏天长的最后一面。
　　“hello？”电话那头还是那个黑人的声音。
　　“他不在吗？”时光有些失望。
　　“时先生，不好意思，夏先生说他不认识你，不想接电话。”黑人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时光傻了。
　　他拿着听筒，就只是听着“嘟嘟嘟”的声音，一动不动。

　　时光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肯定不止三分钟了，直到那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时间到了，该走了。”
　　时间到了……时光突然回过神：“你再让我打一次，刚才他一定是没听清，他不知道是我，你再让我打一次，求你了！”
　　“不行，”狱警走上前，拉住了时光的胳膊，“这已经是我能争取的最大限度了，你打国际长途本来就不合规，走吧。”
　　他不知道电话那头说的是什么，但是看时光的反应，好像那个人并不太愿意见时光。
　　“人来人往，都是命运，”狱警说，“别强求了，谁让你杀了人。”
　　“不！不！”时光死死的抓着电话听筒，挣扎着想甩开狱警的手，“他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
　　时光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仿佛刚才还是满脸期待，毫无征兆的就哭成了泪人。
　　“为什么？！”时光被三个狱警拉扯着，有一个还在掰他的手指，想让他松开电话机，他却死命的挣扎着，“他不会这么对我的，再让我打一次电话吧，求求你们了。我没有后悔，我不会翻供的，我就是想在死前见他一面，就一面！哪怕他不想来，我也要他亲口跟我说！你们别拉我，求求你们了，我想他，我想见他！我想见他！”
　　时光奋力的挣扎着，嘶吼着，脸上的泪顺着脖子往下落，像是发了狠一样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了出来，三个狱警根本拉不动他。
　　他就抱着那个电话听筒，不停的喊着要打电话。
　　最后还是之前那个狱警，提着警棍，一棍子把时光敲晕了。

　　时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监舍里了。他是重刑犯，又是死刑犯，只能住在单独的监舍里。
　　看着空空荡荡的四周，简直比三楼那间小破屋还光净，时光垂着头，双眼无神的发着呆。
　　他替夏天长顶了杀人罪，可夏天长却把他甩了，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来见他。张美兰也没有替他请辩护律师，分明也是听了夏天长的话，放弃他了。
　　夏天长说的对，他真的是个老笨蛋，这辈子就摔倒在夏家，爬不起来了。
　　时光数着日子，上诉时效大概有几天，报审最高院大概要几天，核批下来七日内就要执行，自己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每天给他送饭送水的还是那个狱警，时光也不吃，怎么送来的，下一顿还是让他怎么带回去。
　　过了五六天，时光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只能躺在床上，面朝着墙壁，昏昏欲睡。
　　也许死了就是这种感觉吧，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就这样吧……时光有时候甚至想让最高院的回执早点到来，反正也不会有人替他上诉了。

　　“值吗？”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时光没有力气转身，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管教，您贵姓啊？”时光问，他知道狱警也有休息日的，怎么可能每顿饭都给他送，这个人大概是看他可怜，想在死前的这段日子多安慰安慰他。
　　“我姓舒，舒服的舒。”狱警说，“我叫舒柯。”
　　“开坦克的那个？”时光问。
　　“那个是贝塔。”舒柯突然笑了一下，“看来你心态挺好的，还会开玩笑。”
　　“那就是开飞机的那个，”时光笑道，声音微弱，“舒警官，谢谢。”
　　“谢我什么？”舒柯站在监舍外，他对这个死刑犯很感兴趣，他查了时光的资料，书香门第，高学历，名师的关门弟子，成绩很好从没有任何前科，连抽烟喝酒这些嗜好都没有，怎么突然就杀了人。
　　他想到那天时光在电话机前的嘶吼，心里有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