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滩烂泥养娇莲》祝健康

14、屋漏

　　是夜。

　　翠莲睡的迷迷蒙蒙，听着外头哗啦哗啦的响，屋门被猛的推开，“咣叽”一下又一下，翠莲被惊醒，猛的坐起身。

　　只见外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啪嗒！啪嗒！”

　　有雨滴落在翠莲盖着的棉被上，翠莲仰头看向屋顶，只见屋顶有几个大洞，咧着嘴，雨水正从上面往下坠。

　　眼见着房顶的茅草又被大风刮跑了许多，原本的缝隙越发大了。

　　翠莲打了个寒战。

　　早就猜到会漏雨，却没料到会这么惨。

　　淡定地盯着那裂缝看了几秒，她便赶忙起身收拾东西，这些东西可不能被雨泡了。

　　可这堂屋四处透风，平日里还不显，今日又是大风又是大雨，到处都湿哒哒的。

　　翠莲突然想起前几日宋念桃买的那两只小鸡崽还在灶屋，她赶忙冲出门，冒着大雨，跑进灶屋。

　　宋念桃说自己养不活，玩了几日，非要送给她。

　　她进去一看，舒了口气。

　　虽然灶屋顶上也有几个窟窿，但不严重，只几处滴答渗水。

　　两只小鸡崽也睡的安稳，窝在稻草堆里，丝毫没有被吵醒。

　　灶屋挨着相公打铁铺子，翠莲也担心铺子里的东西被淹，去看了看，铺子里满是整齐的铁器，比灶屋情况还好些，没怎么漏，她重重地松了口气。

　　翠莲记挂着堂屋里的衣裳被褥，又回了房，只见整个堂屋顶上的漏洞越来越严重，无法，她只好一点点的搬挪，把东西都集中到不漏的地方，一直忙到半夜。

　　堂屋是不能住人了，翠莲看着屋内一片狼藉，心里闷闷的。

　　她去了灶屋，原本还乖乖窝在稻草堆上的小鸡崽不知什么时候被闹了起来，像是受了惊吓，四处乱窜，翅膀粘了水。

　　翠莲赶忙走过去，捡起来，小心翼翼的给它们擦干，放回竹篓里，可是有一只淋了水的小鸡耷拉了脑袋，无精打采。

　　翠莲难过到了极点，她抱着竹篓，窝坐在稻草堆上，疲倦和恐惧一点点把她吞噬。

　　冷风把灶屋门猛的吹开，蜡烛微弱的光彻底熄灭。

　　外头的雷声，风声，雨声不断，翠莲靠在稻草堆上，一夜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小瑜被送走的那年，有人答应了要带她走，她偷偷躲在皇宫的狗洞边上，可是那晚暴风雨交加，她等了许久，也没见那人来找她。

　　后花园，冷宫，御膳房，楚王府。

　　无数个场景在她脑子里来回交替，无法安眠。

　　俗话说，春如四季，一点没假。

　　昨夜还是狂风骤雨，冰冷交加,今日便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看着屋里湿漉漉的，翠莲一时间难以接受。

　　她去了灶屋，发现昨儿晚上淋雨的那只小鸡崽病恹恹的，像是快要死了。

　　翠莲心里着急，可她没有经验，也没办法，只能把它们抱在怀里，尽可能暖和一些。

　　今儿是四月二十六，翠莲突然记起这个日子，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直到快中午时分，灶台才被点燃。

　　为自己擀了碗面条，又从底下的筐里拿出一个鸡蛋，添了个荷包蛋。

　　屋里满是积水，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一处，被褥衣服都粘上了泥灰。

　　她抬头看了看屋顶，正透着光。

　　可她自己一个人无法修补，也不知道相公什么时候回来，还好天晴了。

　　翠莲整理衣服拿出去晒，看到那包袱衣裳并没有脏，她松了口气。

　　这是几日前她从吴家裁缝铺子里拿回来的，已经绣得差不多了。

　　等收拾完，她就去后村，把东西送回去。

　　*

　　宋念桃打着哈欠进来，她抱怨道：“昨儿雷雨声也太大了，吵的我一宿没睡好。”

　　翠莲也附和着点头。

　　宋念桃进屋，看着满屋狼藉，惊讶一声，皱起眉头，担心道：“怎么会这样？”

　　“昨儿下雨，屋顶有些漏，不过不妨事，今儿出了太阳，晒晒就好。”翠莲安抚道。

　　宋念桃看着翠莲神色淡淡，面上一点都不难过的样子，也是有些佩服。

　　宋念桃又看见翠莲手里的包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埋怨道：“你说你也真是，镇上那老板都答应留你了，你还非要去她们家做活。”

　　翠莲看宋念桃一心替自己着急，赶忙劝慰道：“上次我答应了赵婶子再去找她拿活，总不能食言。”

　　“哎呀，”宋念桃看翠莲这副实诚的样子，心里着急，只觉得翠莲做人太老实，一根筋，跟她哥一样，她道，“赵姨都好意思唬咱，咱有什么不好唬她的，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不就得了。”

　　翠莲笑笑，安慰道：“行了，别埋怨我了，我今儿就拒绝她可好？”

　　“那还差不多，省得那吴锦秋就跟抓了咱们什么短处一样，回回见了面不是讽刺就是挖苦。”

　　宋念桃攀上翠莲的肩膀，“走，我同你一处，别让那吴锦秋吃了你。”

　　知道宋念桃性子直，翠莲连连笑着摇头。

　　她现在同镇上铺子的事八字还没一撇，贸然就不在吴家干了，那她也没了钱拿。

　　不过，她也是不愿再干了，这几日她做活狠了些，眼睛疼的厉害，何况，说真的，她也不想总见吴锦秋对自己丧着个脸，就像自己欠她钱一样。

　　翠莲叹息，任由宋念桃挽着自己的胳膊往后村去。

　　在大门口站着的吴锦秋就看见翠莲和宋念桃挽着手过来，她翻了个白眼，扭头往屋里去。

　　赵氏乐呵呵地给翠莲拿钱，笑道：“翠莲啊，姨这次多给你三十文。”

　　若不是赵氏说翠莲绣的不错，她们家能在中间挣到不少钱，吴锦秋早就不乐意了。

　　她黑着脸在旁边，瞧着赵氏又多拿了三十文给翠莲，直撇嘴。

　　宋念桃看着赵氏母女的表情，心里不舒服，明明是她们沾了翠莲的便宜，如今却一副让翠莲沾了光的姿态。

　　若不是她喊赵氏一句姨，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翠莲又不让她多说话，她是真的想好好理论理论。

　　“谢谢婶子。”翠莲感谢道。

　　赵氏点头笑着，又道：“翠莲啊，先别急着走，这几件活你一并拿回去，省得再多跑一趟了。”

　　“婶子，”翠莲没接这些衣裳，犹豫道，“我不能绣了。”

　　赵氏一听，有点着急，赶忙道：“怎么不绣了呢？你要是有事，耽搁几天也是没问题的。”

　　“赵姨，翠莲不想……”宋念桃说话直接，直接脱口而出。

　　翠莲赶忙制止她。

　　“不想干了？是不是闲婶子给钱少啊？”赵氏一听这话，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她可舍不得放翠莲走，她犹豫道，“按理说人家都干够了两个月才会涨工钱，不过翠莲这绣活确实没得说，咱又是乡里乡亲，那这批活婶子每件给你涨十文，你看如何？”

　　宋念桃心里无语，就要开口：“人家镇……”

　　“婶子误会了，”翠莲怕生事端，赶紧道，“这几天绣的多了些，眼睛疼的厉害，指头也不灵便了，我想歇一阵子。”

　　“吆，人家绣娘十年如一日的绣，也没见这么多毛病，”吴锦秋冷笑道，“嫌钱少就直说呗，何必拐弯抹角。”

　　“再说了，你不想干了，为什么不早点说，人家已经定好了衣裳，你要我们怎么交代”吴锦秋埋怨道。

　　一听这话，翠莲也有些犹豫，上次来拿活的时候想着得等这次做完活一并说了，可没想到她们竟是先准备好了绣活。

　　翠莲琢磨着，也是自己没提前说好，准备再最后接了这几件。

　　可宋念桃不乐意了，翠莲累死累活的干才那么一点钱，这可是赔本的买卖。

　　“不对呀，人家又没指定让翠莲来干，之前咱村里不也有给你们做活的，让她们接手不就行了，”宋家药铺的事宋念桃也经常帮忙，有些聘工的事项她也清楚，她突然记起吴裁缝并没有同翠莲签聘工文书，哪怕是短工，那也是需要画押签字，“而且，好像翠莲也不是你们家文契短工，要不要继续干，主意在她。”

　　宋念桃也明白了她们不同翠莲签订文契的目的，既为她们不耻，又庆幸。

　　宋念桃见说完这句话，吴锦秋的脸色变了变。

　　她怒视宋念桃，看着宋念桃句句话帮着翠莲，她就来气。

　　“不做拉倒，有的是人想做！”吴锦秋一把夺回赵氏塞进翠莲手里的绣活，“真以为自己会绣点花样就了不得了。”

　　“哎，锦秋你……桃啊，咱们毕竟是个小铺子，没那么多讲究，姨之前......忘了……”赵氏嘴上解释，心里直纳闷，怎么这宋念桃也这么灵透了？

　　赵氏心里是一万个舍不得翠莲的，可看翠莲不愿，她也没法强求，只挽留道：“这几天的确绣活多了些，翠莲你是该歇两天，等着想绣了再来找婶子，念桃说的对，到时候咱们正式签份文契，婶子再给你涨工钱。”

　　翠莲歉疚道：“谢谢婶子谅解，给您添麻烦了，既然婶子已经拿回了绣活，那我就再绣这次，别耽误您的事。”

　　“哼，走了还想回来想的怪美！”吴锦秋嘟囔道。

　　赵氏狠狠白了吴锦秋一眼，赶忙对着翠莲陪笑脸。

　　宋念桃看翠莲又揽下了赔本的买卖，即生气又无奈，看着吴锦秋，眼睛里直冒火，怕自己控制不住，这才强拉着翠莲离开。

　　待翠莲二人一走，吴锦秋就发作起来，对着赵氏大声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都被那张翠莲灌迷魂药了吗？都向着她！”

　　赵氏见吴锦秋这么不懂事，也是一肚子火，她狠狠掐了一把吴锦秋，咬着牙道：“你真是一点也不省心，要不是你不给人家好脸色，人家会推辞不干吗？”

　　“娘，你竟然为了她掐我！”吴锦秋想被人踩到了尾巴，一下蹦起来，大吼，“不就是会刺绣吗？有什么了不起！”

　　气的赵氏拿起旁边的笤帚就往吴锦秋屁股上抡：“我不是跟你说过，人家就相中了翠莲的绣活，你知不知道，同样的活，翠莲的一件人家多给好几倍的钱！”

　　“什么？”吴锦秋一听，愣在原地，她之前只赵氏说翠莲的活能让她们家多挣几个，却没料到会这么多。

　　“上次那件衣服，要是寻常绣娘，算上你爹的手艺，挺多值三四百文钱，你知道镇上见了翠莲的绣活给了多少吗？一两！”

　　这下，吴锦秋沉默了。

　　临睡前，宋念桃兴致冲冲地向田氏绘声绘色的描绘白日里的事。

　　“娘，你说赵姨也太不厚道了。”

　　田氏也知道赵氏爱占小便宜的性格，只摇了摇头：“小莲是个厚道的孩子，你多帮着她也好，不过，你毛躁躁的臭毛病也得改改，多跟小莲学稳重点。”

　　“哦。”宋念桃伸手搂着田氏，小声嘟囔，“的确，小莲是真的能沉得住气，昨夜那么大的雷雨，还一个人在家，又碰上屋顶漏水，若是我，肯定会崩溃到大哭。”

　　“小莲这孩子，倒是个能吃苦的。”田氏有些心疼。

　　宋念桃昏沉沉的点头，她总觉得自己今日忘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

　　突然，她猛地坐起身。

　　“你这丫头，又干什么？”田氏见她一惊一乍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娘，今儿是不是二十六。”

　　四月二十六，小莲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