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滩烂泥养娇莲》祝健康

11、争执

　　赵氏接过，一脸高兴，连连道：“来，闺女，进屋来。”说罢，赵氏热络地带着二人进了铺子里。

　　西偏屋里的吴锦秋也早就听到了动静，她猛的坐起身，想起刚才外头那个柔弱悦耳的声音，想必是那个张翠莲了。

　　她咬了咬牙，趿拉上鞋，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就往脸上涂脂抹粉。

　　又搬出藏在箱底的衣裳，是一件香云纱的裙装，她平日里一贯舍不得穿，只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

　　收拾妥当。

　　吴锦秋端起架势，走到了铺门口，又捋了捋衣裳，这才迈着步子进去，一眼就看见了赵氏旁边的翠莲。

　　她抽了口冷气。

　　只一眼，人就傻了。

　　人这么小。

　　却是生的俊俏。

　　只见宋念桃跟赵氏之间站着的姑娘身上穿着陈旧灰暗的粗布衣裳，露出的纤细腕子不带一丝首饰。

　　可偏生她肤质细腻雪白，明明是最差等的布料，有几处还打着布丁，不怎么合身，可穿在她身上，却独有一股子出淤泥而不染的洁白无瑕。

　　绕是吴锦秋平日里再高傲，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那名唤翠莲的丫头，的确好看。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贝齿微露，含羞带怯。

　　吴锦秋看了看自已如临大敌般花枝招展的打扮，平生第一次，有了丢人的感觉。

　　她想着趁没人注意到她，赶紧离开。

　　翠莲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往门口一瞧，边看到了神色复杂的吴锦秋。

　　她倒是听宋念桃念叨过吴裁缝的闺女吴锦秋，打量了一眼，想来就是门口这位了。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顺着翠莲的视线，赵氏和宋念桃也相继看到了门口的吴锦秋。

　　“锦秋。”宋念桃打了招呼。

　　吴锦秋这会心烦意乱，哪里注意到宋念桃，宋念桃也见惯了她的秉性，倒也不同她计较。

　　赵氏一看吴锦秋身上的绫罗绸缎、首饰挂件，便知道不对劲。吴锦秋一向视这些东西贵若珍宝，轻易不肯穿戴，她知道是何缘故，想来还是惦记着那浑子，赵氏心里一团怒火，只觉得丢人，但碍于外人，只能强忍不发。

　　吴锦秋见如此，索性直接进了铺子，也不说话，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翠莲见吴锦秋态度淡淡，倒也不怎么在乎，继续同赵氏看那些绣活。

　　“婶子，”翠莲看见赵氏拿出一件墨韵绫罗的襦裙，有些为难的开口，“这件衣裳的料子极细腻，即便是我把棉线分开也隐隐勾断了些绫丝，若是再有这种品级的衣裳，婶子能不能换些细针细线。”

　　听翠莲这么说，赵氏也仔细拿起这襦裙，果真有几处丝线被够断了。不过不仔细瞧到也看不出来。

　　赵氏是常年做布料生意，虽然以粗布麻布为主，但也知晓名贵的布料该用好线才好，只是上次她见翠莲用棉线也绣的很好，她便想着能省则省，毕竟上好的丝线比寻常棉线贵出不少呢。

　　“这……”赵氏假装为难，但其实心中早就合计了一番。

　　“难道不是姑娘手艺不精怎的还怪针线呢。”吴锦秋等了半天，心头的闷火像是终于逮到了出口，冷笑着，说出的话凉嗖嗖的。

　　翠莲心中微微惊讶，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为何这吴锦秋会出言呛她，明明她们才不过第一次见面。

　　赵氏面上也有点尴尬，嘴上直说吴锦秋不懂事。

　　“翠莲姑娘说的对，等下次，我就给姑娘换些丝线试试，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赵氏陪笑道。

　　见赵氏对翠莲还算客气，态度很好，原本想开口怼人的宋念桃也没发作。

　　“娘，你也太好心了吧，”听了赵氏的话，吴锦秋站起身，靠过来，随手从翠莲跟前挑起那襦裙，慢悠悠道，“既然姑娘把衣裳绣坏了，这衣裳的价值便打了折扣，也卖不出好价，我娘人好，不与姑娘计较。”

　　“锦秋，你去灶屋，给你爹做饭去。”绕是赵氏再能算计，也觉得吴锦秋此刻有些刻薄了。

　　吴锦秋没动，反而继续道：“人家来做衣裳便只给了布料，针线也都是我家自己搭上的，若是换成细针细线，银钱势必要多花费一些，这损失难不成就只让我们家担着？”

　　翠莲不晓得这吴锦秋到底为何对自己这么大敌意，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倒不是无法应付回去，而是她怕一旦撕破脸，日后便不好合作了，她在想如何措辞才算合适。

　　可这落在吴锦秋眼里，便是觉得翠莲是个好欺负的小丫头罢了。

　　“你看，是不是觉得该扣些银钱才合适呢？”吴锦秋咄咄逼人，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睛瞪着翠莲。

　　可翠莲就这么迎着她的不善的目光，不卑不亢。

　　翠莲正欲开口，宋念桃却不乐意了。

　　“锦秋，你别太过分了。”宋念桃碍着赵氏的面子，提醒道。

　　谁知，吴锦秋见宋念桃一心向着翠莲，更加窝火，冷声道：“我哪儿过分了？感情不是你家赔钱！”

　　“行了，都别吵吵。”赵氏一看这俩丫头都不是好脾气的，一见面就吵架，赶忙劝住。

　　“锦秋，我让你去给你爹做饭去，你听到没有！”

　　赵氏见吴锦秋针对翠莲，也无可奈何，那事是她一直阻拦，可若不是她拦着，没准自家闺女就成了如今的翠莲，她怎么忍心自己闺女嫁了人还得出来做活，如今看来，当初的决定没错。

　　“我不管，娘，你跟爹就我一个闺女，这铺子你们也说以后留给我，我如今也算是半个当家人，今日，就得听我的，必须扣钱！”

　　吴锦秋冷冷地瞧着翠莲，怨气冲天，大声道：“我们家不干赔本的买卖，姑娘还是上别处找活吧！我就不信还有哪家会愿意付你恁些钱。”

　　说罢，吴锦秋就怒气冲冲的看着赵氏，非要她按自己的要求做才行。

　　自己闺女的脾气赵氏清楚，何况还牵扯到之前的婚事，此刻她也无可奈何。

　　便是熟知吴锦秋一向性格霸道，今日宋念桃也有刷新了对她的认识，简直是不讲理，胡搅蛮缠。

　　太过分了。

　　见翠莲垂着眸子，整个人都无辜可怜的，怎么会是吴锦秋的对手，宋念桃越发觉得翠莲可怜兮兮，怒火中烧，准备开口大骂。

　　“赵婶子，”却是翠莲先开了口，她抬眸看向赵氏，“锦秋姑娘说的有道理，既是我把衣裳绣坏，也理该是我的错，断不能叫婶子来赔钱的，婶子，您看着给我扣些银钱罢。”

　　“小莲！”宋念桃听了这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低声喊道。

　　赵氏懂行，自然知道错不在翠莲，如今见翠莲委屈求全，主动答应扣工钱，她也不由得多看了翠莲一眼，倒是个识大体的姑娘。

　　知晓翠莲给足了自己面子，绕是平日赵氏再刻薄吝啬，这会儿也掂量了一把。

　　“既然姑娘这么说，那我就对不住姑娘，给姑娘扣下十文钱，姑娘看如何？”赵氏对着翠莲道。

　　“十文？这绣一件才不过二三十文……”宋念桃不乐意了。

　　“好。”翠莲倒是干脆地点点头，然后看了宋念桃一眼，以示安慰。

　　那边的吴锦秋才舒坦了，不过看着翠莲波澜不惊，气定神闲的模样，她觉得自己浑身力气像是打在棉花堆上，使不出来，心里还有些窝火。

　　赵氏不动声色在翠莲和自家闺女身上打量，她也打听了，这张翠莲与自己闺女同岁，可生的娇小，模样也俊俏，更像个稚气未脱的丫头片子，怎么气度却那么稳重。

　　也不知道这张翠莲知不知道之前的事，赵氏暗暗猜测。

　　再看看自己怒火中烧的闺女，赵氏有点无奈。

　　“我想起来上次姑娘绣的那件褙子，那虽说算是绣样，不该给姑娘算工钱的，不过婶子我瞧着姑娘投缘，便给姑娘折个二十文钱，算作见面礼。”赵氏眯眼笑着道。

　　翠莲赶忙道谢。

　　那边的吴锦秋一听，正欲发作，但见赵氏脸色不善的看着自己，也只得消了声，愤愤不岔的坐在一旁。

　　见翠莲和宋念桃准备走了。

　　赵氏赶忙又道：“我明儿去镇上送绣品，后天姑娘就可以再来拿新的绣活了。”

　　翠莲赶忙应下，一脸感激。

　　宋念桃却有些不乐意，不过她没表露出来，拽着翠莲要走。

　　走到门口，只听院子里传来吴锦秋的声音，额外放大的声音，像是刻意让门外的人听见。

　　“先前腿伤来不了，今儿拿钱了，到是巴巴就来了。宋念桃像个傻子一样让人支使干活，还自己乐呵呵。”

　　“小桃。”翠莲拉住要往回走的宋念桃，摇摇头。

　　宋念桃气的头都快炸了。她也是佩服翠莲，竟然这么能忍，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像今日如此受窝囊气。要不是为了翠莲，她就上去撕吴锦秋头发了。

　　宋念桃跺脚：“小莲，咱不在她家干了，赶明儿我让我娘去镇上的时候，给你留意点活计，你这么能吃苦，手又巧，肯定有更好的活等着你的。”

　　翠莲赶忙安抚：“先做着吧，现在总归是有银子拿。”

　　“可是，这也太受气了。”宋念桃都快气死了，虽说赵姨后来还多给了翠莲二十文，可她觉得那也是翠莲该得的，为啥要冠冕堂皇说的像翠莲占了便宜一样。

　　再加上吴锦秋那副嘴脸，宋念桃叹气，心道以后翠莲来这里，她得陪着才好，不然翠莲这么小小一只，会被吴锦秋吃掉的。

　　宋念桃拦住翠莲单薄的肩膀，满眼担心。

　　翠莲抬头看宋念桃，心里暖暖的。

　　不过，她想起刚才吴锦秋的咄咄逼人，她不知道为何吴锦秋会这么针对自己。

　　翠莲没把吴锦秋的刁难放在心上，那吴锦秋性子不好，把什么想法都摆在面上，这样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不知道相公什么时候回来。”翠莲想起楚黎，心里总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