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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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乃呼仔细地观察眼前人，同时为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而皱了眉头。
黑色的古怪制服，腰间挂着一把武士刀，从外表判断应该是个不超过十五岁的少年。
但他的靠近能让白乃呼也察觉不到就代表了此人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无害，可能……或者说绝对是她下山之后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
“我是听说这附近有不少人失踪，过来调查原因的！如果是‘鬼’在害人的话，我会负责退治。”他腼腆地介绍自己，“我想快点到达，所以决定连夜赶路……也许，你们听说过‘鬼杀队’的名字？”
对于老人及小孩，大家的防备心总会下降很多。但在特殊时期和特殊地点，这种特殊的身份却会起到反作用。
这一队人马中带头的男人强装镇定，开口诘问的同时稍稍后退了小半步：“什么鬼杀队妖杀队的，听上去就是奇奇怪怪的组织。你说你是来调查的，可是我们的村落是什么情况我们自己知道，消息哪有这么快就传出去！我看啊，你就是那个什么吃人的鬼变成的人来麻痹我们的！”
他并不相信少年的说辞，还因为少年口中不应该被外人知晓的信息而产生怀疑。
黑发的少年一时语塞，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村民解释消息的来源。
他此时的无措让那领头人越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想，看他的眼神已经饱含戒备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畏惧。
白乃呼蹲在树枝上，十分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场‘闹剧’。
她觉得那少年十有八九说的是实话，只可惜在这个非常不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了村民面前。
在消息闭塞的地方上生活的人总是喜欢感情用事，并常常能用一套自以为是的‘正确’观念说服自己和其他人，从而使得这一系列或许荒谬至极的行为都能得到周围人的认同。
这一队的几个村民对少年的‘鬼扮人’身份深信不疑，一个两个都掏出了绑在背后的农具厨具，时刻准备着发动攻击。
柴刀、镰刀、钉耙，这些经常使用的器具被村民保养得很好，想来能劈开木头、耙松土地的农具作用在人体上应该也颇有效果。
“……哎、我说的是真的！”
面对着村民的敌意，童子头的少年却丝毫没有要拔刀抵御的想法。他的左手甚至都没握着刀鞘，只是在胸前无谓地摆动，想要以此来告诉村民们这是误会。
然而软弱的应对并不能打消他们的怀疑，反而会更加激起争斗的倾向。因为这会给他们造成错觉，一种‘也许我们合力能将他制服’的错觉。不过这群村民似乎也并未愚昧到底，空空的大脑里还剩下可怜的一丝理智。
「如果他真的是人怎么办？」
仅因为不想成为杀人者，他们没有直接以人数的优势将其杀死。
“我们先……把他绑起来吧？”
一个村民悄悄地对其他人说，并立马得到了全员的支持。
他们随身带着的本来准备用于援救的绳索派上了用场，两三个身材比较壮实的男性带头压制住少年，后头的几个结实地把他捆成一条毛毛虫。
“他还带了刀！”
负责捆人的村民惊叫。
刚才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个脸的轮廓都很不错了。夜视能力低下的村民们没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位少年携带着锋利的武器，在反应过来后不由得庆幸刚才没有贸然动手。
有个村民好奇地将刀拿过，小心翼翼地用着郑重过度的姿势先是拔出了一小截。那是一柄明明是黑色，却透着些微蓝色光泽的刀。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决定完全拔出这柄刀，它的线条有如水流一般流畅，全貌与刚才露出的一截相同，并不是普通的武士刀会有的颜色。
——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会用的武器。
“果然是鬼变的人，连带着的武器都这么邪门。”
村民愈发相信了少年不是人类，他们把危险的武器从少年身上卸下，由自己保管。
“唔唔唔……唔唔唔！”
少年发出了争辩的声音，但是他的嘴被村民用绳子绑住，根本无法说出清楚的语句，实在是凄惨的景象。
他的身体并不高大，村民们又都是经常干活的成年男性，只需要找个人把他背回家就行了，这本来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恶鬼’贴身接触，害怕自己会被神隐。
最后几个人商议了小半会儿才砍下了一条有成人上臂粗细的枝干，把少年像抬野猪的尸体一样串在树枝上。
蹲在树上的白乃呼差点笑出声。
这是何等的好戏啊！
她突然想在村里多待几天，看看这个傻子一样的所谓‘鬼杀队’成员最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结局。
明明清楚地听到了村民的打算，明明一个人就可以打翻这群乌合之众，明明也可以逃走……可是他都没有，少年毫无抵抗地仍由那些村民束缚住他，还将他宝贵的武器拿走。
「要是那些村民真的下杀手，这人会反抗吗？」
她不由得开始猜测，然后得出了‘很有可能不会’的答案。
灯火随着队伍的行进缓慢地变得越来越远，坐在树上的白乃呼算了算自己能承受的极限，隔了好远地跟在后面。
反正商队还没来，要走还是要留下的决定不必马上就做。
“活着真好啊！”
她呼吸着夜间清新的空气，带着叶片和青草的植物腥味，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明朗、开阔。
因为活着，所以白乃呼等来了从前无法想象的好事。
她逃离了地狱，她的世界变得无比辽阔。
***
自称鬼杀队的少年被村民关进了一间空屋子。
这里本来住着一个老人，但是他在不久之前也成了失踪人口中的一位，所以这处简陋的居所变成了空房，现在正好用来关押可疑的外乡人。
外出搜索的队伍都陆陆续续地回到村落，他们聚在空屋子的门口，吵吵嚷嚷地讨论着少年的处置办法。
“让他把失踪的人都交出来！不然我们就烧死他！”
失去亲人的村民红着眼睛大叫，一副必须不让少年好过的样子，显得十分凶神恶煞。
而暂时还没有亲人失踪的村民在这情况下难得能保存一点理智，他们拉住想要冲进房内的几人，努力安抚：“别冲动！现在还不能断定那个少年就是始作俑者。”
“有什么不能断定的，来历成谜的外来人就他一个，难道你要说这一连串的失踪是我们村里的人干的吗？”
对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个村落的村民来说，这种话是绝对不能出口的。
由于很少有外人进来，这里的人在互相之间交错不断的结合延续下多多少少都有剪不断的亲缘关系，最能齐心也最忌讳猜疑。
“闭嘴。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领头的男人极其不满地训斥了那名心情焦急到口不择言的村民，“再等几天，等金泽阁下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再问问他。如果真的有‘鬼杀队’这种组织存在，金泽阁下一定知道。”
“对，金泽阁下的话……”
“还是等金泽阁下……”
说起‘金泽阁下’，村民们对这位人物都是毫不保留的信任。
他们这种外出不方便的小村子，多亏了金泽阁下带来外面的商品和消息才能过得比较舒适，偶尔也会有几个有才干的小伙子跟着金泽阁下到大城镇去工作，给家里带了不少好东西。在他停留在村落里的时间里，甚至还会帮助村民们寻找一些被野兽吞噬，或者掉下山崖的人的尸体。
听说受到金泽阁下关照的村落还有很多个，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和外界的沟通极其不方便的小地方。
在他们的心中，金泽阁下就是前所未有的大善人，信誉比村长之类的还要高出许多。村落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向他寻求帮助在村民看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那就这样，一切等金泽阁下来了再说。”
领头的男人拍板决定了之后的章程，又留了几个人看守，临近天亮时聚集在屋前的大半个村子的人才舍得散开回到各自的家中。
为了躲避会灼伤她皮肤的阳光，白乃呼也找了地方躲起来。
——特地躲到他们藏那把刀的地方。
她对少年带着的武士刀很感兴趣，正巧村民们把刀单独拿走，不然白乃呼还不一定敢去贸贸然地去拿少年的贴身武器。白乃呼并不确定自己的奇特外貌会不会让少年觉得她是‘鬼’，她也不会傻得非要去赌一赌这种可能性。
那把刀放在村长的房间里。
白乃呼这些天了解到这里的村长是一个非常迷信的老人，她觉得村长肯定不会将这把‘妖刀’放在自己房间，最多挂在门边，或者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藏着眼不见为净。
她趁着村长到处巡视的空档，偷偷溜进了他的住所。村长的妻子和其他妇人一起在河边洗衣服，所以即便是在白天，白乃呼也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进了门。
周围虽然有人路过，但白乃呼匿藏、潜行的功力早在她出生的村落就被磨砺了出来，这会儿要骗过几双眼睛根本不在话下。
——果然。
白乃呼翻找了一会儿，最后在橱柜的最上端看到了缠着一圈又一圈布条的武士刀。她把布头解开，拔刀出鞘仔细地端详着这柄能斩鬼的武器。
……然而，除了做工精细以外并没能看出其他有用的信息。
毕竟白乃呼既不懂铸造也不懂武器，仅仅是和大部分人一样，只要不瞎就能发现少年的刀不是普通兵器……就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而且她不会剑道，也从没见过有人用刀战斗过——毕竟平静的小山村里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对仿佛只在传说里听到过的武器，白乃呼知之甚少。
又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白乃呼就把这柄刀又缠上布条，好似原封不动地摆在了原来的位置。
外出洗衣服的妇人们拿着一筐湿漉漉的衣服回了家，村长夫人在自家后边空地上的木架子上整齐地晾晒好衣物，伸手拭去额头的汗珠进了屋。
村长在巡查完一圈后，在太阳升至头顶的时候归家与妻子一起用午餐。
期间村长还打开橱柜看了眼自己放好的武士刀，见它还安然地躺在顶上，心下放松了许多。
他还真怕这柄邪气的刀会出问题，比如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之类的，就像至今为止失踪的那些人一样。
老人坐在屋檐下算着金泽阁下还有多久才会到来，心中无比地盼着他能早一些赶到。
虽然每次在金泽阁下将来的时候他都是这么想的，但这回的盼望无疑急切了很多。即使村民对他没有不满，可是在自己当村长的时候让村落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这并不是老人能控制的结果，也使得他非常自责。
村长知道以他的能力无法处理好这一系列的事，唯有从外面来的金泽阁下才可以。
***
少年被关了好多天。
虽然村民并不是完全不给他食物，但对待一个可能是罪魁祸首的‘生物’，他们也不会像照顾病患一样细心周到，仅仅是保持着少年不会被饿死渴死的程度而已。
而且每次给他喂饭都要起码三个人一起行动，这还不算看守在门外的人。即便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村民们也不敢给少年松绑，对他的警惕心和嫌恶可以说是与日俱增。
……毕竟，自从少年被关到这里之后，村落里真就没再有人失踪。
一天两天还好说，但一连七八天都没有出现过失踪人口。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实在太巧了一些。就连心地善良单纯，觉得少年不可能是始作俑者的几名女性也渐渐开始动摇。起初就怀疑着少年的大部分村民就更不用提，几乎是坚信少年和失踪事件有脱不开的关系。
少年出现的那天村里正好有人失踪，而少年被关起来以后的一连数日都不再有悲剧发生。
这是‘恶鬼论’的最好证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