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独色》遠夜十八

17、第十七章

　　“哇——”
　　白发白肤的小女孩不知道骑在什么上面，在水面上飞速地驰骋。
　　她的身躯破开本为一体的海水，将它们分成左右两道。巨大的力道带出了白色的浪花，飘向空中后又迅速地砸入海底。

　　……黑野弧，此时正被白乃呼骑在背上的黑野弧掐着速度不敢游得太快。他怕小女孩一个没抓住就被极大的冲力给甩出去，茫茫大海的万一没找到就玩了。同时也担心扑面而来的风太过强劲，吹得她脸疼……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白乃呼只是看起来柔弱，这点风对她来说和按摩没有区别。
　　他们两个在远离海岸的地方转了一圈又一圈，大部分的时候都乖巧安静的小女孩，在这另类的冲浪项目上显得尤为兴奋。总是惨白的脸上甚至都出现了红晕……如果她的皮囊上还能有红晕这种东西存在的话。
　　在海上不用担心被鬼杀队发现，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十分安全。
　　这是一个天然的游乐场，沙滩、礁石、悬崖、岩洞，不同的地形有不同的乐趣。

　　“海边比山上有意思多啦，我们以后都沿着海走吧！”
　　小女孩仍然兴致勃勃地踢着水，好似永远也不会厌倦。负责带着她去到海里的黑野弧也没有意见，虽然他自己对大海的情感比较复杂，但是他很乐意让白乃呼知道海的美好。
　　曾经他觉得大海是有情的又是无情的，海为他们这些渔民提供了生存下去的机会，却也夺走了不少人的生命和健康。不过现在对他们这样的鬼来说，大海不再恐怖，因为他们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全自己，所以白乃呼大概无法感受到大海不近人情的一面了。

　　白乃呼把手也伸进海水里，抓住了黑野弧的衣服——这只‘食人鱼’还整个人都泡在海里。
　　之前分明是他自己不想进海才在陆地上晃晃悠悠了好几年，结果现在恨不得天天泡在水中。
　　骨子里对海的渴望仍旧存在，并且仍旧热烈。

　　“对了，我们是不是该找那个……金泽了？”
　　算算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五天左右，再加上进食和赶路的话，黑野弧觉得似乎应该现在就动身。
　　“啊。”小女孩踢水的脚陡然一停。

　　黑野弧奇怪地看着她有些凝滞的动作。
　　「……难道是忘了？」
　　冒出这个猜测的时候，他还是有点不太信。毕竟一直以来白乃呼都非常可靠，从未有过忘记了什么事的情况。
　　“……嗯，啊，对，是该准备一下了。不过不急，反正我们吃饭比较快，明晚再说也来得及。”小女孩略有些僵硬地安排。
　　她果然是把金泽给完全忘了，这几天全身心都沉浸在玩水当中无法自拔。好在就算他们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几天登门应该也完全没问题，那护院不至于这么快就把主家寄来的信件销毁。

　　但是白乃呼不喜欢失约，于是他们按照计划吃了一顿并清理了留下的痕迹。
　　托白乃呼的福，有这样一个进食只要一瞬间就能完成的奇葩在，黑野弧的进食速度在这些日子里也快了很多。即使不能和白乃呼比，也算是风驰电掣。
　　小渔村好不容易才恢复的一点点人口，就这样又被掐灭。就像行驶在狂风骤浪中的小船迟早要彻底翻入海中一样，偏僻地方的居民总比城镇里的居民来得危险。
　　前后经历了两次毁灭性的袭击，想必这一块地方日后很难有人再敢定居。

　　白乃呼吃完饭又在沙滩上吹了会儿海风才拉着黑野弧准备回城，不过此时她心心念念的已经不再是新的地图，而是想多在海里和黑野弧玩。
　　不过……当然，她不是没有大局观念的人。
　　尽管从未接受过教育，出身地也只是一个偏僻穷苦的山村，但天生的聪慧让白乃呼的眼界拓宽之后想得也更多。她一直都很嫌弃那些只知道靠力量杀人，变成了鬼就自以为可以胡作非为的没脑子的家伙。
　　而事实证明，这些脑子里都是浆糊的鬼一般都活不了太久。

　　“你看，我们过得多好呀。”
　　走在路上时，白乃呼不由得与黑野弧感叹：“除了上弦以外的鬼，哪个遇到了柱还能活着逃跑的。我们是做到了别人想都没法想的事情——虽然这个办法应该也就能用那一次。”
　　对此，黑野弧也跟着点头。
　　“说起来，我们两个的能力好像都很适合逃过鬼杀队的追杀。”他也不得不佩服，怎么这种稀有的能力正好就聚到了一起，“感觉能活很长呢。”
　　他以前是从不会想身为鬼的自己能活多久的，因为这种事全靠运气。弱小的他如果没怎么碰到过厉害的剑士，那应该还能苟活一段时间。要是像之前那样迎头碰上那种段位的剑士，就得直接死于刀下。
　　……但是现在不同。

　　「就算是为了白乃呼，也得多活一会儿才行。」
　　黑野弧暗自想着。

　　***

　　两人准时在第七天的晚上敲响了金泽宅邸的门。
　　七天前接待了他们的护院将一个很有厚度的信封递给白乃呼后就关上了门，这举动其实有点不太礼貌，但后者也并不在意‘食物’有没有礼貌。
　　这回他们没在城里多逛，而是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那里面撑起了厚度的就是白乃呼想要的新地图，她把旧地图从怀里拿出来比对了一番，果然新增了不少标记。
　　附在地图后面还有一封正经的信，打开一看，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只写了串数字。
　　……这是当然的，毕竟白乃呼和黑野弧都不怎么识字，就算写了一封深情感人的信件也没人看得懂。

　　经常看地图的白乃呼看到数字的格式就知道这是地图的坐标，她按照记载的数字比对了一番，最终确定了一个离他们有些远的城镇。
　　“看来金泽和老师他们现在就在这里……呣，好像有点远。”
　　按照他们两个悠闲散步的脚程，等赶到那边，估计金泽都不知道带着老师又跑去什么地方了。
　　黑野弧知道老师对白乃呼有独特的意义，于是他建议：“那你干脆让他们在那边等等你，或者直接约个地方见一次，这样不行吗？”
　　能被黑野弧想到的方法，白乃呼也肯定早就想到了，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
　　“算了，我本来也就是想……要是离得近，说不定可以去看看她现在怎么样，没必要特地改变我们的路线。”小女孩小心地把新得到的地图放在包裹里，“而且才过去两年？是两年吗？老师肯定没什么变化。我的名字已经在柱那边挂上号了，但她藏得可深得多。有金泽在，其他人根本没法发现老师的踪迹。”
　　“喔，那好吧。”
　　黑野弧不置可否。

　　白乃呼见识过金泽良也有多能干，但他没有，所以黑野弧始终觉得老师这听上去还挺强的一个鬼，居然事事都是人类在安排……挺不可思议的。
　　然而想到他们一直依靠的地图都是由这人类提供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是依赖着金泽良也的帮助。
　　有时由程度的深浅而导致的结果可能很不一样，但……起码他是不会做地图的，只一点就让黑野弧没法多说什么。要不是黑野弧被转变成了鬼，也轮不到他这个贫民去怀疑富商的能力。
　　虽然金泽商号只是金泽良也从父亲上手继承下来的产业，但经营了这么多年都在稳定发展，这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我看看……咦，果然是这样。”
　　“是哪样？”
　　看不懂地图的黑野弧也伸头装作在看，只见上面一片密密麻麻的标记，看得人眼花缭乱。黑野弧使劲地眨眨眼睛，想把一瞬间的眩晕感压下去。
　　“喏。”白乃呼贴心地指着一条边际，那一条线上的标记稀疏很多，“这是海岸线，不是像黑一样在这方面拥有能力的鬼，果然都不喜欢去海边。附近的标记锐减呢。”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毕竟海边一般没什么地方能躲避阳光，不及山林里来得保险。”
　　“但对我们来说，海是天然的庇护所。”白乃呼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就算有崎岖的地形，我们直接从海里游过去就行，比自己走可要快得多了。”

　　黑野弧的速度十分惊人，这点白乃呼已然切身体会过。她想象了一会儿，便又高兴地说：“到时候我们就沿着海岸线走，说不定还能完整地绕一圈呢。”
　　以人类的身躯难以做到的事情，鬼能轻易做到。
　　繁华的城镇去多了其实大同小异，那里即便再热闹也不属于白乃呼。现在比起去城里玩，她更想和黑野弧一起完成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绕海岸线一圈。

　　“好。”
　　男鬼起身，牵着小女孩往城外的方向走。

　　***

　　这是一个大晴天。
　　看到刺目太阳的金泽良也觉得心情很舒畅，然而石雕里的老师大概不会这么想。
　　不过除了进食以外根本不怎么出来的老师也不会知道每天的天气怎么样，天空中是否有鸟儿经过，大雪是否会让田里的收成变得极少，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是否有新的艺术家诞生……老师丝毫不关心这些事情，她只知道进食和睡眠，有时候甚至把后者排在第一位。
　　这种极致的懒惰方便了金泽良也做事。
　　作为‘主人’，老师这个甩手掌柜当得非常彻底。

　　“嗯？”
　　金泽良也收到了一封信，它从海边寄来，上面还附着了极淡的海腥味。
　　他很讨厌这种气味，由此也对这种气味极度敏.感。若是像这样的信件还能忍耐，如果是菜肴中有哪怕那么一丝，金泽良也都要把菜都倾倒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然而可怕的是这个国家的人还尤其喜欢吃海鲜，有的时候为了应酬他不得不一面笑着一面把腥气至极的鱼吞咽下去，以至于外头几乎没人知道金泽大老板讨厌吃鱼。

　　同时，他也不喜欢荤腥。
　　是的，没错。
　　比常人胖了许多的金泽良也不爱吃肉，他喜欢素食。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吃素菜吃成了一头猪？
　　可他们也不想想，那些被圈养得肥痴的猪，难道饲主是用大肉把它们喂成这样值钱的体重的吗？

　　当然，金泽良也和猪是终归是不同的。
　　他为了长成这幅‘安全’的体型，忍了许多苦。一日三餐都是最引人发胖的食物，量还特别多。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金泽良也的父亲为了能让他变成肥硕的身材，强迫着自己食量小的儿子吃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吃到吐也要继续吃。
　　别家的孩子小时候最讨厌的时光大约是什么念书的时候、不得不帮家里干活的时候……而金泽良也，最害怕的却是饭点。
　　他害怕吃，却也更害怕不吃。

　　就像每个成年人都有青葱岁月，现在的老油条也有可爱的孩童时期。
　　以他圆成个球的脸还不让人讨厌的程度来看，金泽良也小时候一定十分让人喜爱。
　　……然而，即使是鬼的仆从，他们也还是人类。
　　人类，是鬼的食物。更别提驱使他们的老师尤其钟意少年，万一她忍不住把自己的儿子吃掉了该怎么办？所以金泽良也的父亲才出此下策。
　　老师最不爱吃年迈老者和肥胖之人。

　　通过这种方式，金泽良也顺利存活到了现在。
　　他付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代价，获得了免于被鬼所吃的命运和行商时的一点便利。
　　金泽良也不知道如果他们一家没有被老师挑上是不是会比较幸福，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会比现在更安全，也不一定比现在活得更久。

　　***

　　信件是家仆写的，上面说有个叫做白乃呼的女孩向他讨要新地图，还问他和‘老师’现在在哪里。
　　「……」
　　老师的存在只有他和那个小女孩外貌的鬼知道，所以金泽良也并不担心这是别人骗他的。
　　但是他把这只鬼送走的时候，可没想过它还会再找上门来。

　　“啧，还挺聪明。”
　　首先，两年前在被老师赶出去的时候还记得问他要一份地图，这就已经是很多鬼都想不到的事情了。现在她又来要地图的更新版……才两年而已，地图怎么可能有变动。更新的不是地图，而是上头的标注。金泽良也费尽心思作出来的东西还是有人识货的，不枉他教了那只鬼一点辨认的技巧。
　　给，还是不给？
　　这问题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毕竟金泽本就是为鬼服务的人家，和鬼打好关系是他应该做的事。老师对白乃呼的观感还不错，所以能随手帮忙的话就直接帮了就行。
　　和聪明的鬼打交道是比较省事的，说不定以后还有要它帮忙的时候……？总之，人脉要先积累着，等待以后要用时才不会捉襟见肘。

　　虽然金泽良也觉得这条人脉是真的几乎不会用到。
　　但……谁知道呢？只当作是在讨好它也可以。金泽良也很不喜欢这只小鬼在那几天里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鬣狗看见了别的动物吃剩的尸体，眼中的饥饿与渴求都快要化作实体冲向他了。
　　被盯上的感觉很糟糕。
　　为了防止未来的某一天这只小鬼忽然想起还有一块大肥肉没有吃掉，金泽良也决定要让它看到自己在‘肥肉’之前尚有更独一无二的价值。

　　正在这时——
　　“……金泽阁下。”
　　“什么事？”
　　打断了他思考的是他家的仆人，金泽把信件随手放进兜里，眯起眼睛打量着仆人的神情。
　　细汗和极力压住的慌乱……不是好事。金泽良也能够如此断定。
　　果然，仆人有些颤抖地说：“外面有一位……剑士找您。”

　　「剑士。」
　　鬼杀队，除了鬼杀队外不作他想。
　　这名仆人是金泽家里处于非常内圈的人，她对鬼和鬼杀队的事情完全知晓，也知道自己侍奉的主家为了一只鬼加害了不少同类。
　　能让她产生害怕的剑士，只有鬼杀队。

　　“……为什么呢？”
　　金泽良也有些纳闷，曾经做过的隐秘之事他自认为安排得十分妥当，应该不会被轻易看穿才对。
　　而且鬼杀队上门找人这种事情可从来没听说过，难道不都是直接由乌鸦带着去杀鬼吗？又或者，已经确定了他的宅邸之内藏了一只鬼……？
　　“又是一个麻烦。”胖商人挥挥手，让仆人下去，“把他带进会客室，慌张的态度给我收起来点，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被发现了就直接去见老师吧。”

　　“是……是！”
　　话虽如此，但仆人看上去被吓得更加慌乱了。这心理素质看得金泽良也直皱眉头，在她没走远的时候果断地又叫住她：“哎你，回来，换个不知情的人去接待鬼杀队。”
　　“啊，是！”
　　这次的回答有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解脱，女性仆人看着没有在奔跑，但离开的速度却和跑着没有区别，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里防止金泽良也改变主意。

　　……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好仆人，但金泽良也也并不需要一个好仆人，他只要一个便于控制的忠心仆人就足够。
　　他将地图的复制品塞进信封，又在白纸上写了一些数字一齐塞了进去，吩咐另外的仆人将这封信寄回海边的据点。

　　而金泽良也自己则回到屋内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快速地调整了一下心情，准备去面对有点来者不善意味的鬼杀队剑士。
　　临走时，他站在走廊里望了一眼通往二楼的楼梯，那里是老师休息的地方。
　　放鬼杀队进门这种大事其实应该先让老师知道才行，可是……最终还是决定先去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