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Fiore con spi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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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列奥纳多是个比切萨雷·波吉亚更好用的名字，年轻的瓦伦西亚公爵头一回意识到了这一点，是在米兰公国。
说是米兰公国，其实没人知道该如何称呼如今的米兰。
最后一任米兰公爵，弗朗西斯科·斯福尔扎在1501年去世，没有留下任何子嗣。从而引发了弗朗索瓦一世和查理五世在爵位继承权上的争端，米兰战争于1501年爆发，1503年结束。战败的法国被迫在尼斯休战协议上承认了神圣罗马帝国在米兰的权力，并且同意查理五世的儿子对米兰公爵爵位具有继承权。
然而，法国加上了一个条件，在查理五世儿子继位以前，西班牙必须指定一位总督治理米兰公国的事务——无疑，法国是打算利用这段时间的权力真空期，挑拨起米兰的内乱，在未来的腓力二世继承爵位以前，再度夺回公国。
因此，查理五世挑选得非常谨慎。
那时候，切萨雷也是这一总督的热门人选。
为此，他还特意去了一趟米兰。当时，在新任总督就职以前，米兰暂且由公爵的母亲，比阿特丽斯·斯福尔扎统治。她出了名的既任性又虚荣，与她那精明聪慧的姐姐截然相反。切萨雷就是看中了这一点，知道她是个容易掌控的目标，因此便在米兰宫廷内逗留了将近半年。
他也正是在那时了解到，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即比阿特丽斯的丈夫——竟然留下了一个合法承认了的私生女儿，还被曼图瓦侯爵夫人所收养，名叫玛格丽叶塔·贡扎加。
切萨雷知道，若是在腓力二世继承米兰公爵爵位以前，米兰情势又有变化——比如说法国国王出兵夺回米兰。他说不定能利用这个私生女的后代，来要求米兰公爵爵位的继承权，因此从那时就存了要让她成为波吉亚家族一员的心思。
就像那些妇人训练自己豢养的鹦鹉一样，花了将近七个月的时间，他最终也将比阿特丽斯驯成了一只对自己百依百顺，无比信任，满腔柔情蜜意的小鸟，并将她放飞到了查理五世的肩头，在皇帝陛下的耳边对自己大加赞扬。
然而，最终，查理五世没有因此而动摇，将总督之位交到了有“伟大的统帅”之称的贡萨洛·费尔南德斯的手上。去年，贡萨洛因病去世，遗体被运回西班牙，厚葬在家乡的教堂中。
查理五世对这位立下赫赫战功将军的喜爱不仅仅体现在为他举办的盛大葬礼中，贡萨洛死去以后，切萨雷原本以为自己的机会再一次到来，没想到皇帝陛下却准许了贡萨洛唯一的女儿继承了他所有的头衔，除了米兰总督及米兰总军司令以外，还有共计六个公爵头衔，三个亲王头衔，再加上一个侯爵头衔。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这个继承了太多不属于她的荣誉的小女孩，竟然有胆子拒绝接见切萨雷。
“我对于教皇诏令的答复，已经在信件中说得非常清楚了，”就连她派来回复切萨雷的男仆，在转述时也充满了傲慢的劲头，“我不认为还有任何与瓦伦西亚公爵商谈的必要。”
然而，她对教皇诏令的回复，恰恰便是切萨雷专程前来米兰的理由。
一个月以前，顺应他的请求，教皇发布了诏令，要求锡耶纳，罗马涅，佛罗伦萨，和博洛尼亚组成托斯卡纳联盟，或出兵，或出粮，或出财，好组织出一支像样的军队，交由切萨雷指挥，以便应对法奥联盟可能的入侵。
那时，身在佛罗伦萨的切萨雷已经做好了要征战四方的准备。
组成联盟，贡献兵力财富，这些倒还好说，但是交给切萨雷来指挥，恐怕就会有许多领主反对了——从1494年，佛罗伦萨共和国覆灭后，到1503年为止，切萨雷都一直忙于拿下一个又一个罗马涅的领土，那些土地名义上属于教皇，实际上却出于非常松散的管理之下，每个小领主都各自为政，既不打算服从教皇的诏令，也不打算臣服在查理五世的统治下，直到切萨雷所带领的军队踏上领土，并更替掉那些反叛的领主。
切萨雷的名字在那些被镇压过的人民的耳朵中，听上去就跟“冷酷的魔鬼”，或者“残酷横暴的公爵”没什么两样。
很快，回复跟随着夏天一同降临罗马，当亚历山大六世的信件寄到切萨雷的手中时，他险些就要看也不看地丢进火炉，因为他有自信那纸张上的话不会与他的猜测有任何出入——谢天谢地，他还是拆开来看了，惊讶地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响应了这一诏令，只有那么一两个小领主哭诉自己实在既没钱又没兵，恳求教皇谅解。
他的部下全副武装地在帐篷外等候，切萨雷却没了一个能出征的理由，他呆呆地看着那封信，若不是信件内容是用瓦伦西亚方言所书写，又有父亲的签名，送来时火漆完好无损，他几乎要认为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但他马上就明白了这背后的缘故。
奥斯曼帝国的攻势比任何人预计的都要猛烈，拿下了的黎波里之后，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拿下了潘泰莱里亚岛。如今，一支五万人的奥斯曼军队已经登上了西西里岛；而另一支三万人的奥斯曼军队也在法国军队的支援下，逐步入侵撒丁岛——这座岛屿在三年前的瘟疫，还有两年前的饥荒的双重打击下，已经几乎丧失了防御力量，奥斯曼帝国要拿下这座岛屿，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另一方面，亚得里亚海的局势也不容乐观，在1505年的威尼斯-奥斯曼战争中，威尼斯共和国不仅再度丢失了许多海外港口，甚至就连克罗地亚地区也被奥斯曼帝国所占领，经过七年的时间，奥斯曼帝国已经逐渐在克罗地亚的确扎下根来，成为了一个盘踞在威尼斯共和国及亚平宁半岛门口的一个巨大威胁。
这么一来，可以说，整个亚平宁半岛都陷入了奥斯曼军队的包围之中。
可想而知，这些消息给那些半岛上国家带来的冲击力之甚，到了让他们愿意投入魔鬼的保护中的程度。
不要说那些领主们，就连切萨雷自己，也以为在热那亚共和国，及威尼斯共和国的海军保护之下，奥斯曼大军是不可能在如此迅速的时间内就接连突破西西里岛与撒丁岛组成的天然防线，对半岛形成围攻之势的。
然而，奥斯曼帝国似乎是从几个月前通缉那走私船长一事中得到了什么启示，公然开出了价码——一个热那亚人的脑袋值三个阿克切银币，一个威尼斯人的脑袋值两个阿克切银币，一个西班牙人的脑袋值一个阿克切银币，佛罗伦萨人、那不勒斯人、罗马人、西西里人等则值半个银币。打完仗后人头现结，绝不拖欠，不管是谁，只要能在这场战争中出一份力，都能得到奥斯曼帝国的赏赐。战功越显赫，赏赐就越丰富。
这种做法让不少海盗也跟着加入了战场，只要看见挂了热那亚旗帜或威尼斯旗帜的落单船只，他们就一窝蜂地扑上去，为了清剿这些海盗船，保证商船航线的平安，热那亚海军与威尼斯海军的效率被严重拖累了。
见罗马涅，博洛尼亚，还有锡耶纳都在奥斯曼帝国的直接威胁下臣服了，手上兵力大增的切萨雷又将主意打到了米兰，曼图瓦，费拉拉，还有那不勒斯的身上。
面对教皇的请求，即便是将养女送出与波吉亚家族联姻的曼图瓦侯国，也没有即时回复。费拉拉与曼图瓦向来同进同出，也站在了沉默的阵线上。那不勒斯总督客客气气地表示自己要支援西西里岛的战事，委婉地回绝了。唯有现任米兰总督，艾尔维拉·费尔南德斯，直截了当地回绝了亚历山大六世，信件上的言辞之不客气，颇有当年其父当面辱骂教皇保罗二世之遗风。
在信上，她表示米兰公国已是神圣同盟中的一员，早便尽其所能地为皇帝陛下提供了对方所需的一切援助——包括三千米兰精兵，大批的优良枪械与战马。米兰远在北部伦巴第地区，对南部“懦弱无能的小狗们”无法从法奥联盟手中保护自己领土的软弱不负有任何责任。即便最终罗马陷落，整个南部意大利也落入法国与奥斯曼帝国的掌控之中，使得她名下的那些封地俱都失去，该责怪的也属教皇国总司令切萨雷·波吉亚阁下，而非她米兰总督——一个完全有能力保全自己领土平安的女人。
教皇将米兰总督的回复原件直接寄给了切萨雷，那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波吉亚家族怎么可能容忍被这么一个女流之辈大加辱骂？这封信连同着切萨雷的信件一同被寄往了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的手中，他先在纸上恭维了一番弗朗索瓦一世在这场战争中取得的胜绩，再小小地暗示了几句希望能与之结盟的话语，在结尾，他还体谅地对法国当年在米兰战争中痛失公国的惨败予以了战术上的肯定，并暗示这块土地理所应当是该属于法国的财产。
说到底，教皇国并不隶属于神圣罗马帝国，亚历山大六世既可以选择在这场战争中保持中立，也可以选择站在神圣罗马帝国的一边。既然如此，当然也可以表面上站在神圣罗马帝国的这边，实际上却与法国勾结——免得战事发展到最坏的结果，奥斯曼帝国打上了亚平宁半岛，至少也要保住教皇国，不至于让天主教的核心落入异教徒之手。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彻底将米兰拱手让给法国——等腓力二世的继承权被推翻，就是他站出来争取米兰公爵爵位继承权的时候了。
在那之前，他仍然有些交易要与米兰总督商议。
谁曾想，一听说随行而来的还有列奥纳多，米兰总督的态度就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当天下午，她又派了一个男仆过来，恭恭敬敬地用银盘呈上了一封她亲手书写的请帖，先是以极其肉麻（在切萨雷看来）的字句拍了好一顿列奥纳多的马屁，接着再长篇累牍（在切萨雷眼中）地表达了自己对列奥纳多的仰慕，最后卑躬屈膝（切萨雷所认为的）地请求列奥纳多今晚前去原本属于米兰公爵的斯福尔扎城堡用餐，同时，在信件的结尾，米兰总督极不情愿（列奥纳多指出了这一点）地加上了一句：如果瓦伦西亚公爵愿意作陪，那么她也欢迎对方的前来。
于是，这便是切萨雷·波吉亚头一回懊恼又愤怒地发现，在亚平宁半岛上，竟然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他的名字还不如列奥纳多的来得好使，而堂堂的瓦伦西亚公爵，竟然会沦落成为一个艺术家的作陪。
“公爵阁下，那我们还要前去赴宴吗？”列奥纳多看着那张在灰烬中曲卷的信纸，出声问道。
“当然要去。”切萨雷干脆地应了一声，心中盘算的是如何在法国攻破米兰后，将狼狈跪在地上的米兰总督五花大绑带回罗马——到那时，他倒要看看，这位女总督还能不能保护自己的领土平安。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Fiore con sp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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