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Il nemico di ogg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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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的命令被迅速传了下去。
在海上，舰队之间的调度全靠瞭望手，法国海盗们有一套自创的旗语，简单的不同颜色的旗帜和形状就能表达出固定的十几种意思，训练有素的瞭望手很快就能把船长的命令传递出去。几分钟内，这次战斗“论功行赏”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舰队。
很快，此起彼伏地，舰队的船只上就响起了阵阵欢呼，尤其是临近的另外一艘盖伦帆船，雅克的手下喊话的内容全被他们听见了。临时替代被他赶走的罗伯特布朗德尔指挥船只的大副因此高喝得最为响亮，不断挥舞着自己的枪支，受他的情绪感染，一船的水手都吼得像第一次摸到女人乃子的毛头小伙，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雅克不必用望远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私掠者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抢到的财富除了献给国王的部分以后，船长能拿走十四份，大副只能拿走四份，二副和其他卓有贡献的船员分得两份，剩余的只能得到一份。论功行赏的意思，就是谁能立下最大的功劳，谁就能拿走原本属于船长的那一份。对那个大副来说，要是能在这场战役中一步登天，从此以后就吃喝不愁，荣华富贵尽享了。
对于其他船员来说，也是如此。
但随着玫瑰圣母号逐渐驶近，欢呼声渐渐地弱了下去——现在，每个船员能清楚地看见正朝他们前来的，是一艘多么庞大的船只。适才距离太远，没有望远镜的船员都没太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眼下，他们却有了一个清晰的画面，能想象得出适才这艘怪物般的盖伦帆船是怎么轻而易举地就碾碎了两艘小小的卡拉维尔帆船，雅克刹那间只觉得自己的船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静到他能听见每个船员的心跳是怎么恐惧地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老大，你没有告诉我们，玫瑰圣母号是这么一艘——”
雅克果断地掏出单膛手|枪，给二副大张的嘴中喂入了一颗子弹，他没说完的话就跟他涌出的鲜血一起，流淌在甲板上。
“把他丢下去。”雅克说，看也没看对方一眼。
没错，他没有告诉过他的手下，他们即将要面对的这艘盖伦帆船有多么巨大。
当那封来自于他安插在哈瓦那的手下的信件寄到他手上，将这艘玫瑰圣母号描述为“他见到过的最庞大，也是最奇特，很有可能也是最可怕的盖伦帆船”时，雅克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尽管这艘船的确打败了他曾经的船长，‘假腿’勒克莱尔。
在哈瓦那的手下看见了处女圣典号的船首像，还有被送进指挥官办公室的假腿，拐杖，佩剑，等等。他曾在勒克莱尔的船上做事，向雅克发誓那些证物看上去都是真的，不似作假，而勒克莱尔的久久未归也证实了这个消息。
但雅克始终觉得，这事一定有诈。玫瑰圣母号的船长怕不是使了什么诡计，要么就是特意在航道上设了埋伏，要么就是捡了漏——也许处女圣典号在半路遭遇了暴风雨，船破帆裂水手伤，才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的手下说玫瑰圣母号的船长没有带回勒克莱尔的人头，更让他坚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勒克莱尔曾经是马耳他骑士团中的一员，亲自由那个赫赫有名的大团长菲利普指导过剑术，倘若有他在船上，怎么可能被一个“年轻得看起来像是十几岁，但他声称自己已经有二十七了”的船长给打败？
因此，当他向自己的手下宣告勒克莱尔的死亡时，用的也是同一套说辞。如果他的水手们知道要面对的是一艘轻而易举就能拿下处女圣典号的盖伦帆船，也许士气就不会那么高昂了——在他赶走了罗伯特布朗德尔，勒克莱尔的另一个大副以后，雅克急需这么一场大战来树立自己的威望，好巩固自己的地位。
老实说，他一大半的手下都对他独揽大权的这个做法颇有微词，认为罗伯特那个傻子有权指挥他自己的盖伦帆船，和自己一起领导这个船队。雅克可不会这么干，勒克莱尔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方设法地要一手遮天，现在‘假腿’死了，他更不可能把权力分一半出去。
“怎么，你们怕了吗？”他嗤笑着看着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的水手们。“没杀过人，还是没见过人被杀？”
不趁这个机会激发出疯子一般的斗志的话，迟早会有水手或船只打起退堂鼓，雅克很清楚这点。这支私掠舰队很松散，一半以上的人都是从他们抢劫过的港口或船只上叛逃来的，为了钱财和活命什么都能干的出来——包括临时起意逃跑，包括刺杀船长。
“是的，我是没告诉你们这艘船他妈的有多大，那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那个雅各布狗杂种杀了我们尊敬的船长勒克莱尔，他的船碾碎了我两艘卡拉维尔帆船，上面的人全死了。如果今天我派出去的是你，是你，是你，或者你，在那艘船上呢？你指望看到兄弟们一瞧见个大点的吊东西，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似的，夹起裙子来跑了？”
雅克天生嗓音洪亮，恐怕左右临近的船只都能听见他的声音，这也是他希望的。他的战术就是要利用自己众多的船只将那艘玫瑰圣母号包围住，再找机会攀上船只打跳帮战——有许多人会在这过程中死去，这就需要水手们有前赴后继，争先恐后的精神了。
“想想那艘船上有多少金子——更别说雅各布狗杂种八成私吞了处女圣典号上所有的钱，当然，还有女人——那可不是巴拿马或者哈瓦那那些混血支女的姿色能够相比的，也不是我们惯常洗劫的港口村庄中那些肥胖丑陋的乡下妞能媲美的，我们谈论的可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夫人。我问问你们，有几个人见过伯爵夫人，嗯？有几个人玩过伯爵夫人，嗯？”
一干水手们都摇了摇头。
“即便这艘破船再大，他娘的也只有一艘，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船一起上，杀他妈的，就是加勒比舰队也能拿下。成功了，就是裤腰带里鼓鼓囊囊的金子，被子里香香软软的女人，”他踹了自己的二副尸体一脚，“要是谁动了点懦夫的心思，不是我的子弹射穿你的脑门，而是对面的那群猪狗不如的西班牙人给你一枪，都是死，不如为了金子，为了女人，还有那甜蜜的复仇而死，谁跟我一起干？！”
“我们！我们！！”
“谁跟我一起去杀了这群天主教蠢猪？!”
“杀！杀！杀！”
“很好，把这玩意丢下海，然后都给我把帆升起来！”
这时候的加勒比海旱季将过，雨季未到，正是海平面最低的时候，也是为数众多的浅滩最接近天空的时刻——而它们也是制造出乱流的主要原因。雅克对这片海域了如指掌，尽管每年的海流状况都不相同，但在岛屿或浅滩附近的海流却是能预测的，而他所埋伏的地点下方就正有一个，海流在此被隐藏在水下的浅滩所分割，一股继续向哈瓦那方向流去，另一股则环绕着浅滩成了一个旋。
最妙的是，他此前测量过这片浅滩的深度，五百吨位以上的盖伦帆船必然会搁浅在这儿，三百吨位左右的帆船只要能避开中央部分，便可安然无虞，最小的卡拉维尔帆船则能来去自由，不受影响。
他的目的，就是以最接近浅滩盖伦帆船为诱饵——毕竟，对于这个吨位的玫瑰圣母号来说，卡拉维尔帆船的攻击就像是用钝了的小刀往铠甲上戳一样不痛不痒，两艘私掠盖伦帆船才是能对它造成威胁的存在。任何一个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会想要先把它们干掉——只要玫瑰圣母号紧追自己不放，最终就会被自己诱入那条环绕浅滩的海流中，难以逃出，尔后像条无助的鲸鱼一样，搁浅在沙滩上，动弹不得。
他自己的旗舰，“歼灭天使号”，还有另一艘盖伦帆船“翡翠号”，一起向西北方向转去，歼灭天使号在前，翡翠号在后，一前一后，平行前行。一开始向玫瑰圣母号驶去的时候，十艘船排列成了弯月形状，那是为了包围计划中应该被撞出一个大洞的玫瑰圣母号而准备的阵型，是雅克从曾经与加勒比海舰队战斗的经验中学来的，西班牙的舰队每每遇到敌人就一字弯月型排开，虽然老套，但是有用。然而眼下第一计划没有成功，便只能按照第二计划的战术来了。
剩余的八艘卡拉维尔帆船也紧跟着旗舰，跟着一起向西北方向转去，他们的速度要慢得多，被甩在了后方。如果玫瑰圣母号不打算追击，而是打算逃跑，它们就会从后面包围上去，用火箭射击风帆，逼迫船只转向。
如果可以的话，雅克也不想正面与这么一个怪物硬碰硬。现在亲眼看见了玫瑰圣母号，他内心原本笃定的有诈论便动摇了起来，直觉告诉他这艘船或许真有实力能单挑处女盛典号。战斗一开始，他就已经损失了两条卡拉维尔帆船，他可不希望再折更多的战力。
然而，玫瑰圣母号的速度，却比他预料中要快得多。
对方的确一开始就冲着盖伦帆船而来。雅克认为它的速度顶多比一般的盖伦帆船快上一节，顶多两节——那已经是天方夜谭般的速度了。他们之间距离差不多二分之一海哩，这时候转向，刚好能把对方吊在后头，又能确保速度较慢的卡拉维尔帆船能从后面包抄。但此刻雅克看着逐渐接近的玫瑰圣母号，禁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把所有的帆都给我升起来！”他大吼道，“加把劲！快点！不然就等着喂鱼吧！”
再这么下去，玫瑰圣母号会在他能够把对方引诱到浅滩以前，就赶上自己。
在雅克的大声咒骂下，所有水手，当值不当值的，全都动了起来，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扯紧绳索的扯紧绳索，拉帆的拉帆，随时根据船长的命令调整帆位。风帆鼓足了劲儿，再加上这时候他们已经逐渐驶入环绕浅滩的海流，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雅克松了一口气，回头向身后望去，卡拉维尔帆船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与玫瑰圣母号之间的距离也拉远了。
不对，有什么不对，以对方的速度，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自己拉开距离？一把夺过望远镜，雅克仔细打量着远处的船只，这才发现除了主帆和副帆以外的所有船帆都被收了起来，而且对方正在缓慢地调整方向，看来也发现了海流在浅滩附近会分流，要赶在被卷入旋流以前改向。
雅各布狗杂种是打算将自己和卡拉维尔帆船分开？雅克心中转着千百个念头，双眼死死地盯着肮脏镜片后的玫瑰圣母号。他如果看出了暗流，就等于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便不可能继续追击自己。难道……他想要逃走？在他明目张胆地挑衅了自己以后，竟然会想要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逃跑？
果然是没有荣誉的西班牙人会做出来的事。
“侧顺风向！”他向水手命令道，同时把舵柄向左压去，三四个水手一起围了上来，帮助着他。这条海流十分湍急，需要好几个成年男人的力气，才能让船只开始转向。
想要摆脱这样的海流并不容易，但此刻风力充沛，会是得力的帮手——这么做对大多数船只来说非常冒险，一不小心就会使船只在风浪的相互作用下倾侧，但雅克经验充足，在加勒比海上不会有比他更加出色的操舵手了，他一直这么坚信着。
“船长，在远处若隐若现地出现了几片船帆，似乎是一支英国的舰队！”某个水手突然大喊了起来。
该死的，西班牙人总不会跟英国人搅合在了一起吧？但雅克没法多想这个问题，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操纵上，歼灭天使号此时已经危险地向右|倾斜了二十度，船帆与桅杆的连接处的绳子被拉扯到了最大限度，仿佛正有一只无形的手，要将整艘船都往地狱中拉去。翡翠号上的大副自知自己没有这种能力，已经随着海流继续前进了。“只要那些英国佬没有接近，”雅克吼了一声，“就别来烦我。”
在歼灭天使号脱离海流的刹那，雅克终于得空抬起头来看看周围的局势。企图逃跑的玫瑰圣母号速度虽快，但是因为完全逆海流，逆风向行驶，还是与他的卡拉维尔帆船舰队相遇了，他适才专心致志驾驶船只时似乎听见了几声炮响，看来双方已经交了一轮手。他点了点，海上仍有八艘卡拉维尔帆船，紧紧地咬在玫瑰圣母号的后面，用火箭向风帆射击着，虽然没有把对方如原计划般向东北方向赶去，至少也逼迫着对方转向了西边。
“很好。正横风向，水手们——”他吼道，“给我追上那狗杂种！”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Il nemico di og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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