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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La Notte dell’Avana· ...

  •   注视着玛蒂尔达画出来的那个圈,叶可摇了摇头。

      “这个范围太大了。”她轻声说,“更何况,灰冠雀号根本没有办法伪装成落单的商船,从而吸引雅克出现,没有哪艘商船能有我们这样的吨位。”

      “也许我们可以利用玛格丽叶塔的身份,”卡特琳娜若有所思地说道,“一个满载着昂贵嫁妆从欧洲远道而来的新娘,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能让雅克那样的海盗为之疯狂。”

      “这或许可行,”叶可道,“除了玛格丽叶塔的嫁妆以外,我杀了‘假腿’勒克莱尔的消息也会迅速传出去的,即便雅克知道这就是一个陷阱,他也无法抵挡这诱惑——既能为自己曾经的船长报酬,树立自己作为新晋首领的威信,还能抢来大批的财宝以及美丽的女人。”

      “这样一来,他就会被我们引来哈瓦那。”卡特琳娜说。

      “不,不能在哈瓦那。”叶可盯着那张地图,“再怎么心痒难耐,雅克也绝不会跑到离老巢如此之远的地方,况且哈瓦那离墨西哥湾太近,随时都有可能招惹来西班牙船只。如果继承‘假腿’衣钵的是另一位手下,这计谋还有可能成功,但雅克太狡猾,他时间多得是,耐心等候,总能等到我们离开哈瓦那的那一天。”

      “那我们就必须要——”

      “要在他的地盘战斗,是的,只有这样他才会大胆的倾巢而出,动用所有战力来拿下灰冠雀号。如果我们假意要启程前往科伊瓦岛……”她伸手指了指巴拿马城不远处的那座小岛,如今已经通过一场与死人的婚礼成了玛格丽叶塔的合法财产,要过去,就得先前往卡塔赫纳,将西印度皇家交易所送来的文件交到那儿的法院受理,办理遗产交接手续。

      手指逆时针划过加勒比海,最终停留在牙买加岛的附近,叶可的指尖在木桌上叩出清脆声响,“……雅克最有可能袭击我们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果雅克足够聪明的话,他就会从伊斯帕尼奥拉岛的下方,顺着上风向来,利用自己数量繁多的卡拉维尔帆船堵住我们,他在那儿占尽了优势——既熟悉地形,也熟悉洋流,数量上则是以多打一,那是他赢面最大的机会。”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船长,你忘了提及,那就是我们在这场战斗中最大的劣势。”玛蒂尔达紧盯着她的双眼,就像不愿放过她听到这句话后会有的神情似的,“如果我们今后要面对的都是如此级别的敌人,甚至还有之后的珍宝船队——是的,我看见了你注视那些船的眼神了,你想要征服那支舰队,我能看得出来。”

      “我的确想,”叶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与浴望,“如果我们将来要面对的是奥斯曼帝国数以百计的舰队大军,那么没有比西班牙珍宝船队更好的拿来练习的目标了,从来没人能劫持珍宝船队,就连‘假腿’勒克莱尔也没能做到。”

      “就像我之前说的,如果这就是我们今后要面对的敌人的级别的话,我们就需要一艘新船,”玛蒂尔达坚持着,“以灰冠雀号现在的状况而言,根本不适合对上这样拥有多艘船只的舰队——当初我们一起把这艘你从保罗船长手中继承的船只改造为如今的模样时,叶可,我们的目的是建造一艘走私船只,不是一艘用来打仗的战舰,你还记得吗?”

      记得?她当然记得,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最初,她刚刚从保罗船长手中继承他的遗产时,灰冠雀号还不叫这个名字,它只是一艘平凡无奇的,一百五十吨位的盖伦帆船,速度不快,载货量一般,臭烘烘的甲板下横七竖八地睡了五十多名水手,叶可也一并继承了他们。

      “我也记得,”卡特琳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像杂耍艺人一般让酒杯在她灵活的指尖滚动,悠然地笑了起来,“叶可继承船只的那一天,我,拉薇妮娅,还有安三个人也跟着一起来了。我们上船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像逃离美杜莎的视线一样飞快地离开了甲板。那些水手粗俗,无礼,又下留,其中有一个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抓拉薇妮娅的屁股,差点被叶可把手给削下来。那人还振振有词地说,‘不就是一个吉普赛贱人,能给我摸两把是她的荣誉’,随即,就被叶可一脚踹进了海里。”

      “亏得他命大,那天没被淹死,”叶可冷冷地说道,“要不是念在他是保罗船长的部下,而他临死前的确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他们,他当场就不可能活下来。”

      玛蒂尔达眯起了眼睛,“我怎么记得刚成为你的大副不久,安出门了好长一段时候,最后回来向你报告说有批水手全被杀了?”

      “我的确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他们,”叶可的语气更加冰冷了,“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我们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卡特琳娜悠悠地加了一句,“那天下船后,我跟叶可说的很清楚,我们几个——更别说当时叶可在试图说服对方上船当主计的艾拉——都绝对没有办法适应那个恶劣的环境,要么,叶可就只能撇下我们,自己一个人跟着一船的男人去继续走私生意;要么……”

      “要么,船上就不能有一个男人。”

      叶可替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是的,那条规矩就是那时候立下的。

      所有原本属于保罗船长的部下,在那一天都被支付了一大笔遣散费,随即就被叶可解雇了。临下船前,那些水手都纷纷回头望向甲板上那个面容冰冷的女孩,眼神混杂着愤怒,难以置信,还有失落。他们当中有人许多从十多年前就一直在这条船上工作,可以骄傲地挺着胸膛说自己是看着叶可长大的,她与这些人并肩战斗过,工作过,航行过,谈笑过,如今她要为了几个女人就全将他们打发回家,这是他们绝不能接受的。

      “叶可,你想清楚了,没有男人的船根本就没有办法开起来,想要一帮娘们替你拉帆转桅,干那些擦洗甲板,修补船身的重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一意孤行,就等着未来哪天与地中海海底为伴吧。”

      保罗船长的大副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目光中的怨毒如同一根刺,明晃晃地向当时站在船舷旁的叶可扎来,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连一根眉毛也没动。

      叶可从三岁时起就认识了他,但他对她而言就与任何一个穿行在佛罗伦萨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她的心是块坚硬无比的冰,只有同样纯净的细细水流能丝丝进入,而肮脏的泥巴只能被无情地冲走。

      “我的船上不能有男人,”她说,“而你就踩在我的船上。”

      他愤恨地离开了。事后,他伙同了那些被解雇的水手,四处宣扬叶可的船上全都是女人,还都是漂亮的上等女人这件事。这是他们的报复,目的是要让她的船成为众矢之的目标——一船的美人,光是想想就能让不少船上的水手裤子登时湿成一片。不过,他们被杀得太早,估计到瞑目那一日,都料不到后来走私船长叶可后来在地中海的赫赫名声,即便所有人都知道灰冠雀号上只有女人,也绝不敢小觑她。

      “我同意你的意见,蒂尔提斯,”蒂尔提斯是玛蒂尔达做男装打扮时使用的名字,“我们的确需要一艘新的船。”

      “那如今的灰冠雀号该怎么办?”卡特琳娜把声音压到最轻,叶可几乎都有些听不清,“难道我们也要——”

      “拆掉能用的部分,剩余的全都让它沉入海中,是的。”叶可说,声音平稳得如同在讨论要怎么处置一件旧衣服,“只是一艘船而已,我们永远都能造一艘更大,更好的。”

      只有她内心知道,这句话并不是真的。

      她当然对灰冠雀号有感情,这艘船见证了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艰难地搜罗起如今的十二个船员,整个地中海的波涛都曾在它的龙骨下咆哮,它见过染红一望无际海面的鲜血,也见过最温柔的朝阳,它带着她从奥斯曼帝国舰队与无数海盗私掠的手中逃出,如今又伴随着她来到了世界的另一端。

      它曾是叶可的掌中之鸟,是她手中的梦想和野心,在列奥纳多画出的图纸上展翅欲飞。“Jackbird,”她那时说,一张张地翻看着铅笔画稿,“也就是灰冠雀,听上去就像是叶可之鸟(Jaco’s bird),既然人们都叫我佛罗伦萨的海鸦,那我的船也该是一只鸟,伴我一同翱翔。”

      于是,在威尼斯的船厂中,保罗船长的盖伦帆船被拆成碎片,能用的零件都保留了下来,成为新船的一部分,不能用的都被放上小船,趁着夜色抛入亚得里亚海中。叶可注视着水手将自己曾爬过的桅杆,踩过的木板,扶过的栏杆接二连三丢进墨色的水中,恍若告别了童年,真正迎来了独立。

      那如今,这又是哪一段岁月的告别?

      卡特琳娜低下了头去,虽然这是玛蒂尔达提出的建议,但这一刻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手中的酒杯,几秒钟后,她才接了船长的话。

      “我们需要两艘船。”她抬眼看向叶可,眼眸在此刻的烛光下看起来就像那一晚亚得里亚海的颜色,“一艘属于雅各布船长,西班牙人的英雄,剿灭‘假腿’与‘歼灭天使’的青年才俊。另一艘则属于走私——不对……”

      她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这一刻应该用什么来称呼自己的船长,叶可挑起了眉毛,静静地等待着。

      “加勒比海盗,‘佛罗伦萨海鸦’叶可船长。”

      玛蒂尔达低沉的声音在蜡烛与酒杯间回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La Notte dell’Av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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