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十年》见黄昏

6、第六章

　　晚上十点来给宋清如送衣物的，是徐行。
　　宋清如在床上瞧见徐行提着装衣物的小包还有她的电脑包进来。
　　偏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疑惑地问他：“夏时呢？”

　　徐行把东西放到床头柜上，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夏时喝多了，让我给你送过来。”
　　宋清如狐疑的“哦”了一声：“那她没事吧？”

　　他低头看了宋清如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没事，王千一送她回去了。”
　　说罢，找到她床边的椅子坐下。
　　他微微歪头看她：“王千一说需要有人守在这里。”

　　意思很明显，今晚他守在这里。

　　宋清如对他突然要留下有些惊愕。
　　不自觉地僵硬着开口：“不用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徐行无视掉她的话，起身关掉天花板上的灯。
　　给她留下一盏床头的小灯：“睡吧。”

　　他种种行为都透露出不容拒绝。
　　跟她同一间屋子的隔壁床病人已经睡着了。
　　宋清如担心吵到人家，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没在挣扎。

　　半夜醒来，身上贴着电极片的地方有些痒。
　　她对胶有些过敏。
　　宋清如抬了抬眸，看一眼旁边正睡着姿势有些不太舒服的徐行，打算忍到明天再说。

　　刚一动，就瞥见旁边的身影也跟着动了动。

　　徐行没睡放在旁边陪护用来睡的床。
　　一只胳膊搭在原先的椅子上，另一只手撑着脑袋。
　　本来就没睡太沉，她一动听到了动静就直接醒了过来。

　　床头的灯被他关掉，旁边心电监护仪显示屏上微弱的光亮着。
　　今晚月亮很圆也很亮，月光从窗外透进来。
　　他转了下头，宋清如一双眸子在黑暗里，眼底映着窗外的月光，隐隐发着光。

　　“怎么了？”刚睡醒，嗓音还有些沙哑。
　　他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清了下嗓，起身去开床头的灯。

　　床头的光不是很亮，但对一直适应了黑暗的宋清如来说，会有些刺眼。
　　刚打开灯，徐行就侧身挡在她面前，替她遮住一部分耀眼的灯光。

　　等了会，大概是觉得她适应了这灯光，这才开口问她：“哪里不舒服？”
　　他背对着光看她，一张脸笼罩在阴影里。

　　虽然徐行已经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光。
　　但她还是没忍住，微微眯了眯眼。
　　宋清如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锁骨那里贴着电极片的地方突然又痒了起来。
　　她不自觉伸手想挠，徐行已经先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微微皱眉，垂眸看她。
　　手里的触觉告诉他，被他握着的手腕纤细，仿佛再用点力就会断掉。

　　他手里的力气微收了收，掀开她的衣领看了一眼。
　　他只掀开了一小块，正好能看见锁骨下方贴着电极片的地方有些红，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瞩目。
　　他眉头皱的更深，轻声嘱咐：“别动，我去找护士。”

　　等他出去，宋清如视线落到被他握过的手腕上。
　　那里还留有他掌心的余温。

　　很快，就有值班的护士跟着他走进来，手里拿着碘伏还有几个新的电极片。
　　她身上一共贴了三片，两边的锁骨下方各贴一片，还有一片在较为隐私的地方。

　　徐行自觉背过身。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撕下电极片再贴上的声音。

　　他喉结微动，眼眸暗了暗，然后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来。
　　等护士换好出去，身后没有了声音，他才转过来。

　　他虽然背过身，但夜里安静的过分。
　　宋清如知道他肯定都听见了。
　　红着一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缩进被窝里。

　　徐行垂了垂眸，看她一眼，等她缩回到被窝里。
　　没说什么，上半身微往前倾，关掉小灯。

　　宋清如从被窝里偷偷侧过身，面对他在的这个方向。
　　换电极片耽误了一会时间，宋清如这会精神起来，睡不着了。

　　那人已经坐回椅子上，月光洒在他的身上。
　　椅子侧放着，她只能看见他侧脸的轮廓。

　　线条精致，棱角分明。

　　宋清如误把徐行当成“流氓”的那一次，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徐行。
　　她第一次见徐行，是去年夏时律所聚会结束的时候。
　　她刚好回家要路过她们聚餐地点，夏时又喝了酒不敢回家。
　　她便顺路带她去了自己家。

　　那一次她车也是停在路对面。
　　宋清如到的时候，一行人站在门口，还没走。
　　夏时没喝多，她只给她发了条微信，之后便坐在车里等她。

　　夏时回复她马上过来时，宋清如摇下车窗往她那边望了眼。
　　虽然距离有些远，看得不太真切。
　　可偏偏他在那群人中最高挑，气质最出众。
　　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他。

　　但那时候，宋清如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而已。

　　宋清如前半辈子，可以说基本是对男生无感。
　　不讨厌，但也不感兴趣。
　　所以她从来没体会过情窦初开是什么感觉。

　　不过她跟徐行这阴差阳错的缘分，倒真有时候会让她觉得——她和徐行是不是命中注定。

　　——

　　宋清如第二天醒来时，徐行不在病房里。
　　她也没找，只以为他已经回去上班了。

　　她扯掉电极片的接头，从徐行昨晚带过来的行李包里，拿出洗漱用品，进了洗手间。
　　洗漱完出来，回到床上又重新戴上。

　　没过多久，徐行提着早餐回来。
　　宋清如看见他去而复返，愣了愣：“你不上班吗？”

　　徐行没答，走到床尾抬手把病床桌移到了床中。
　　把手里的早餐放上去，这才说了句：“记得吃完。”

　　宋清如垂眸，视线落下去。
　　早餐的量已经完全是她平时的两倍。
　　徐行还站在旁边，宋清如微仰头看他：“你已经吃过了吗？”

　　徐行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问道：“吃不完？”
　　女生饭量少应该感到光荣才对，可不知怎么她就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轻轻点了下头。

　　徐行视线一转。
　　他不清楚女生的饭量，所以都是按照夏时的饭量给她买的。
　　皱了皱眉：“饭量这么小？”

　　宋清如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平时一个人在家饭量都很小。”
　　虽然现在是在医院。

　　徐行视线重新落到她身上。
　　她眼微垂着，睫毛长长的，重叠交错在一起。

　　他突然想到了昨天。
　　徐行收回视线，落到别处：“那一起吃吧。”
　　其实他已经吃过了。

　　但再吃一次，好像也没多大关系。

　　两人吃完了早餐，徐行出去丢完垃圾回来。
　　又坐回椅子上，俨然一副不着急上班的样子。
　　宋清如刚刚问他时，他没回答。
　　虽然担心他上班迟到，但仍有些不知该怎么再次开口。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过八点。
　　A大附属医院到律所最近的路至少也要半个小时，而且这还没加上等红绿灯的时间。
　　他已经迟到了。

　　她正想着，门口传来动静，是王千一带人进来查房。
　　转了下头，王千一脸上明显有昨晚没睡好的痕迹。
　　夏时昨晚很闹腾？

　　徐行从位子上起身。
　　王千一转身先换了个女实习生上来：“基本的心脏听诊会吧？

　　宋清如看了女实习生一眼。
　　这位女实习生定律明显没有昨天那位护士好。
　　这会儿红着一张脸微微点头。

　　女实习生听诊完，站到一旁说出结果。
　　时不时偷看王千一一眼，刚说完，脸又红了。

　　宋清如不由得多瞟了王千一两眼，心下了然。
　　夏时的情敌还真是多啊。
　　宋清如顿时，便觉得自己有些同情夏时。

　　王千一却似并未察觉，又转身叫了另一个女实习生上来，叫她在听一次。
　　两次结果大同小异，王千一快速的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徐行。
　　拿下听诊器，隔着外衣亲自听了一次。

　　听完心里有了数，他直起身：“抽血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心肌炎复发。”
　　双手插进大褂口袋里，又问：“有感到胸闷吗？”
　　宋清如点头：“会有一些，但不是很明显。”

　　王千一思考了下：“等会我让护士过来给你把氧气吸上。”
　　说完，就这样斜睨了徐行一眼：“你不去上班？”

　　徐行面无表情：“律所今天放假。”
　　王千一心知肚明，默不作声地带着实习生们走了出去。
　　宋清如则有些懵懂得看他一眼：“律所周一还休息吗？”

　　徐行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下。
　　“嗯”了一声，没多说。
　　宋清如：“……”

　　过了会，她反应过来。
　　那这是不打算回去？

　　但她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明目张胆的问出口。
　　毕竟，昨晚他一直在这里，这样问好像有些不太礼貌。

　　没几分钟，护士进来给她输液。
　　宋清如输液输习惯了，倒是不害怕。

　　徐行不知道，往她相对应的这只手边靠了靠。
　　宋清如明显能感觉到他靠了过来。
　　不敢抬头看，就着这个姿势，悄悄瞥了他一眼。

　　徐行见她输液的时候，没有像昨天那样害怕。
　　明白过来，但还是耐着性子站在旁边陪她。

　　她手指纤细，皮肤白皙，血管清晰可见。
　　他能很明显地在她手背上看见，昨天输液时留下的针眼。

　　等护士输完，又调好滴速出去。
　　这才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坐了回去。

　　药物从橡胶管输入血管，她感觉输液的这只手都有凉凉的。
　　徐行正拿着手机查看邮箱里的文件。
　　两个人都没说话。

　　宋清如刚开始还能盯着点滴瓶打发时间。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药物作用，睡意渐渐袭上她的大脑。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刚打完闭上嘴，旁边传来一声：“困了就睡，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