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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

  •     曹钰垤同往常一样,在子时过后离开江昔玉现住的酒店。钱世宇时常在应酬回来时和他在酒店大堂打上照面。他能看出曹钰垤遇见他时面上露出的窘色——小男孩一贯是这样的。而自己却总是能很慷慨地向他微笑示意。

      钱世宇实在无法恭维江昔玉看待男人的水准,对于自己,他心里有数,相貌平平,不过会些花言巧语罢了,终是一副羊皮狼心。而曹钰垤美则美矣,太没有男人气度,他最厌恶的不过是身为男人却总透露着怯意——因为自己曾经也是这样。

      钱世宇的改变,完完全全是屈服于命运的不公。大学时期,他在上海见识到了太多,财富和权利的悬殊,都让钱世宇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知。在当年去到上海之前,他在自己家那片小天地便觉得无所不能,可到了上海生活一段时间后,他才发觉,原来自己竟然只是那么微弱的存在。就拿表哥薛云生相比,他拥有的就比自己多太多。

      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追赶,并且如今已经有了成效。在如今世道不太平的情况下经营起了自己的生意同时,还有了江昔玉这样一块金砖在手。相比之下,一些忍耐也算不上什么。

      今夜钱世宇不打算回到和江昔玉租住的酒店套房,而是独自前往薛云生宅邸去打牌。

      牌桌上除去黎青与李小姿,另两位的存在却让钱世宇诧异——居然是当年在上海鼎有名气的张司令之子张易臣与他的夫人。如今张易臣自己做了将军,负责武汉方面问题。钱世宇早想与他结交,无奈没有门路,今日却来巧了。

      只是牌桌上,张易臣与黎青的氛围却实在古怪,总觉得生冷。当年在上海读书的时候,钱世宇是知道黎青与张司令那些花边新闻的,不过他想:老子的事情,张易臣做儿子的何必计较?实则背后的缘由,他定然是不知道的。

      黎青对张易臣如今倒也没了从前的厌恶,年轻时候的事情,此时若再放到心上,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何况现在他们夫妻同张易臣,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薛云生办的报,目前为张易臣所在党派服务。

      牌局罢了,薛云生领着一众人在牌室吃宵夜。黎青觉得炉子燃得闷,便自行到院子里透气,此时院内梅花开的正好,庭灯点缀下,倒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好景不为一人所占,张易臣竟也站在院外。

      “你的性子同从前,变了不少。”

      黎青愣了愣,随即只道:“人不该是一成不变的,否则消耗的这段时间,算什么?

      张易臣竟笑了,不过是轻笑一声:“我倒觉得从前的你,更像你。你过去心里一直都是有棱有角的,我父亲重的,也是你这一点。”

      黎青心头揪了一揪,撇过头去。

      “两年前我随父亲去北平时,祭拜过你师父的坟茔,倒是可笑,生平第一次见他掉眼泪,竟然是为了自己的......”他讲粗鄙之语收回腹中,继道:“你知不知道,他临走前同我说,死后也要葬在北平?我怎么可能答应,这样把我母亲放在什么位置!”

      黎青冷冷看他一眼:“你们父子都是一样的!”

      张易臣冷哼一声:“你们戏子也不过一般,自以为捧着真心,真到抉择之际,还不是为人所抛弃。不过我知道你这个人,是没有真心的。但你以为你就不一样了?”

      “你是什么意思?”

      张易臣逼进道:“你自以为是地护着那两个人,不是什么好事。你猜倘若薛云生发现了,是会告诉我?还是护着你?人贵在自知,从前现在,你什么都不是。”说罢,他自顾着走回牌室去。

      黎青只身留在原地,倒不是为他的话语所伤。对于这种事,她早已经麻木。换做从前的她,不服,自视清高,定要和张易臣论个输赢来。这些年她却明白了,生作这样的人——唱戏的出身,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大能力。要论细数,她人生中最好最风光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那两年。何况那些浮华般的日子,短暂且早已过去。

      她咬着牙硬着去想,如今没有什么不甘的。

      而对于李小姿夫妇,她出手相助,为的不过十来年前,她最好的那段时间相处的友情。

      还是得帮。哪怕自己的力量实在小的可怜。

      待张易臣夫妇与钱世宇走后,黎青便邀李小姿去书房坐。不料李小姿却笑道:“今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黎青见她温婉的面容上的确带着倦意,便不好再说什么。

      将人送至院门,不料李小姿却忽然上前来,拉过她的手:“有件事我要央你。”

      黎青心头一紧,强忍着什么道:“你说。”

      “明日我和路平有了安排,向鸿未时下学,劳烦你去接她来到你家坐坐。”

      黎青看向李小姿的脸,恍惚间觉得她的面容一如当年,仍娇艳若这庭院中的梅花。她记得,李小姿也很爱梅花,当年在上海的宅邸里,便亲手植了满园,想来自己对梅花的喜爱,许是潜移默化受了她的影响。

      “好,不劳烦的,我很喜欢向鸿。”

      二人忽而相视,淡淡一笑,李小姿才道:“就送到这里吧,天冷。”

      虽说黎青对李小姿夫妇目前正在做的事知道的并不透彻,可既然引动了张易臣,想必事关重大。她不理解的是,如今两派已是合作的关系,怎么还会有这样的纠纷?

      夜里黎青思考了许久。张易臣既摆在明面上同她讲,看来也并不怕她的通风报信。那只有一个恐怖的结果——对于处置此二人的下落,张易臣已经有十拿十稳的打算。这念头一起,黎青惊得彻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黎青连梳妆都未曾,便往李小姿目前居住的新家。无奈这终究是突如其来的拜访,只得吃了个闭门羹。她便在街上寻了间茶馆坐下,直到去中学接向鸿。

      何向鸿见到黎青来,自然是欢喜的。她很喜欢这位漂亮的阿姨,且总觉得和黎青亲切。便没多问什么,随黎青回了家。

      黎青这半日奔波,原本终得休息片刻,回到宅内,待至大厅,却见厅内居然站着江昔玉,一旁的是钱世宇与抬着幅字画的搬运工。黎青一时间实在无法将二者联系到一起去——不过见江昔玉今日妆扮的齐整,许是脂粉的遮盖,比上次在戏院后台见到要精神不少。

      “表嫂回来的好巧!正愁表哥不在呢!”钱世宇立即迎上来,手指着那幅字:“表嫂是懂门路的,且看这幅梁公真迹,如何?”

      黎青突如其然见着江昔玉,心思被惊得不知道飞去了何处,一时间未曾注意到那幅字,被钱世宇这么一说,这才去看那幅字纵观其书:见其字潇洒飘逸又不失沉稳劲练,运笔俊美大方,疏落有致,有赵子昂之神韵,又有王羲之风雅,实为梁公真迹无疑。可她此时心事繁多,一时无意欣赏,只随口道:“眼见不假。只是梁公向来不赠墨宝,这幅字是从何而来?”

      钱世宇笑道:“昔玉从一户自称是先祖与梁公为至交的人家处获赠,她听我说表哥表嫂喜欢书画文字,特地这番借花献佛来。对了,早听昔玉说,和表嫂是旧相识,今日你们二人久别重逢,正好叙旧。”

      黎青心中自忖,钱世宇叫的如此亲密,想来二人是伴侣的关系。只是这么说来,那日在戏院的曹钰垤又算什么?乱麻难捋,她也不愿多想,此刻她心中更为担忧的是李小姿夫妇。脑海中,她一遍又一遍的懊悔,为什么没有昨晚立即告诉李小姿,如此这一分一刻具是煎熬。

      一旁的何向鸿此刻却察觉到异样的目光,她见江昔玉冷冷地投过目光来。她今年十二岁,身量虽已长成,却仍是孩子的心性,在这样的情景为一个陌生的成年女子这般注视,不免觉得惶恐,小退半步到黎青身后去。

      不过江昔玉却没有很在乎何向鸿,这并不因为对方只是个孩子——换作从前,她肯定会的。而如今的她,明显察觉出黎青的异常,黎青很少有这样局促的神情,一定是有了什么事才会这样。

      而对此,江昔玉只有一种想法——就是无论如何,她都会让黎青走出困境来。这不是自负心在作祟,而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为黎青做些什么。虽然上次见面,她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可是江昔玉自己也想不到,心软会来得这样快,她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感悟:刚开这篇文的时候还是高中生,现在大学都已经过半了。好在有为数不多的收藏陪伴,至少让我觉得也不是那么孤单。在写的过程中一些价值观,爱情观有了很大的变化,大纲也在不断的推翻,自己也很想知道最终会是什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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