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时空洞》听雨淋漓

18、夏目友人帐①

　　妖精从思念中诞生。

　　我诞生于家中的妻子对远行的丈夫的思念中。

　　远行的丈夫，久不归家，而家中没有孩子，妻子啊就无比想念她的丈夫，以至于衣衫渐宽，身体日渐憔悴。

　　本应该是纯洁无瑕的爱与祝福，在某一天，妻子看见了与其他女人相谈甚欢的丈夫。于是邪恶的，心中满是妒火的妖精诞生了。

　　内心充满着对美好爱情的憎恶的妖精，游荡在不知名的小路上，偶尔祂是纯洁的迷路的少女，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脆弱，经过的男子总是忍不住对祂心生同情与爱意，最终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偶尔祂是幼小的孩童，嘴角含笑，憨态可掬，年老的夫妻忍不住弯下腰，将祂抱起，终身陷入幻境。偶尔祂是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眼中始终流转着动人的波光，引诱年轻的男男女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祂的苦主，思念的源头，那个远行的丈夫，始终没有回来，祂迷失在了这条道路上，无法离开。祂一直懵懵懂懂，直到已经快要病死的妻子发出无意识的喃喃：

　　“好想，有个孩子啊……咳，咳……本想着给他一个惊喜的……”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在看见与其他女人纠缠的丈夫而惊慌失措地逃跑的她，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如果是女孩的话，就叫优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叫御理吧，四之宫御理。”

　　祂有了属于祂自己的名字——四之宫优纪或者说四之宫御理。

　　这样说着的女人啊，有些遗憾。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樱花，就像她与丈夫初见时所见的场景，俊俏的少年伸出手，将落在少女头上的樱花花瓣抚去，羞红着脸对少女许下未来……

　　日复一日地站在路边引诱着途经这条路的人类，我撑着伞，抖落了偶尔飘在白色和服袖子上的樱花。最近来的人越来越少了呢，总感觉很无聊。

　　我蹲在水坑边上，用细长的白皙的手指描摹这张显得异常陌生的脸庞。眼尾上挑，略带薄红，仿若樱花，眼中则充满了人类喜欢的纯净，嘴唇也是樱花的色泽，当我使用这张被人类称为精致貌美的脸时，总能轻易地将他们留下。实际上，我并不是很理解人类是如何认知一个人是否值得信任的，也无法深刻地理解他们对美的定义。

　　但无论如何，我总能将他们留下。

　　今天是个雪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将一切变得雪白，无论是那个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的房子，还是已经凋零的光秃秃的樱花树，今天大概又是一个没有人的日子。

　　随意找了一根枝干，我坐在上面，眺望远方的湖泊，结了一层冰，依稀可以看见湖里游动的鱼。突然雪花搅动起来，聚集在一起，树枝上的雪扑簌簌地落下，凝聚成一个没有面目的少年，他仰起头，似乎是在看着我，最终他一片雪白的脸上出现五官，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喜悦。他看起来，也是人类口中极其貌美的存在。

　　“我是雪中诞生的妖精，很高兴见到你。”那个少年穿着雪白的和服，毫无表情，本来算是高冷的面容一下子充满了温暖。

　　“我也是。”飘下来，我站在他对面如此说道。

　　雪中诞生的妖精，是个喜爱着人类的妖精。他时常以貌美的少年姿态结识心地善良的人类，热衷于平淡朴实的人类生活，偶尔他也会满足在战争中失去儿子的年老夫妻的愿望，成为他们的儿子，有时会和他们一起去集市赶集，然后在最后一个下雪的日子离去。

　　他只有在下雪的冬天才会出现，即使他的力量强大，但冬天的雪永远延续不到夏天。因此只能不断地忍受离别。

　　我是一个憎恨着美好爱情的妖精，吞噬着那些感情，希望天下的有情人终成怨偶，随着力量的增加，我逐渐开始吞噬其他美好的感情，虽然算不上以此为乐，但这是生存的本能。

　　然而，我们却成为了朋友。

　　无法离开这条道路的我，静静地倾听着雪妖精诉说着曾经遇见的人。

　　“某个冬天，我遇到了一个孩子。他总是开心地陪在我身边，我跟他说，我的存在是一个秘密，不能告诉别人。也许是秘密打动了他吧，他很高兴地点点头。这个冬天，他都陪着我，我们一起抓躲起来的小动物，一起玩捉迷藏，他每次都找不到我，急得哭起来，这时我就出现在他身边，他总是耍赖地抓住我的衣摆，说‘我赢了’，我喜欢看见他笑的样子。在最后那个雪天，我跟他约定好了，在下个雪天相见。”

　　雪妖精说这话的时候，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欢乐，但最终只能变得黯淡。

　　“可是那个地方终年见不到雪，等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当年的孩子变得苍老，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啦。”

　　妖精对于时间的感觉都挺模糊的，我记得那个女人死去了，但感觉却不是久远的事情，直到我看见她风干的尸体，才发现，时间对人类总是异常残酷。

　　雪已经停了几天，阳光照射在小路上，显得亮晶晶的，雪妖精的眼睛映着这些光芒，等到雪完全融化的时候，他也会逐渐消失。

　　“对了，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诞生的妖精呢？是樱花吗？你真的很漂亮呢，如果可以出去的话，一定可以遇到很多很好的人的。”雪妖精感叹着，似乎并不需要答案，“那我们，下个雪天再见。”

　　这个冬天再过不久也要结束了。

　　我期待着下一个人的到来，想要知道那些轻而易举被我诱惑的人类是否真的像雪妖精口中所说的有趣。

　　直到那一天，拥有强大灵力的女子拎着棒球棍说来找我打架。她是第一个没有被我诱惑的人类，强大到根本不像人类，反而像个异类。浅色的眸子里满是漫不经心，仿佛没有认识到她口中说出的话到底是多么惊人。

　　这个少女将我打败，让我在她的手账本上留下了名字。

　　“你以后还会来找我吗，玲子？”我渴求地看着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里酝酿。

　　她笑了，却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我小声地说，我很清楚玲子听不见。怨恨在我心里发酵，为何我离不开这条路，要一直被困着，永远徘徊在此，永远要吞噬人类的情绪，却始终无法理解快乐。

　　我挣扎着，不断的奔跑，最终却撞在看不见的屏障上，明明只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就能离开，却再也无法向前，再也无法看清玲子的身影。

　　眼泪忍不住地流下来，第一次，我知道了什么是“悲伤”。

　　“你感到孤独吗？”樱花诞生的妖精仰着头，好奇地问我。被我引诱的人类，尸体被埋在樱花树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鲜血滋养的樱花开的无比鲜艳美丽，逐渐诞生出灵智。她眨着大大的杏眼，琼鼻一耸一耸的。

　　是的，孤独。

　　我想我是孤独的。自从拥有了人类的感情开始。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同样感觉孤独的女孩子跳到我怀里，脑袋埋在我的颈脖里，贪婪地吸收着人类的情绪，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她向往人类世界已久，但以这种残酷的方法诞生出的妖精总会情不自禁地吸收着人类的精血。

　　“不知道。我也想出去。”想去找玲子，想看见她的笑容，想听见她的声音，想再一次跟她打架，再一次看见她骄傲的神情。

　　樱花开的更茂盛了。

　　时隔许久，下起了大雪，天气很冷，冷到几乎要把樱花树冻死，毕竟她也算是比较娇贵了，我引诱着人类，为樱花树寻找御寒的工具，最终樱花树的妖精在我怀里瑟瑟发抖，不住地抱怨着这该死的雪。

　　也正是因为曾经快要被雪冻死，她格外讨厌突然出现的雪的妖精，想方设法地想要杀掉他。

　　“别闹腾了，我都打不过他，不要说你了。”我按住她的脑袋，看着她气冲冲地转过头，嘴巴撅起，樱色的眼中闪动着泪水，显得楚楚可怜的。这家伙，简直吃不得一点亏，装模作样的。

　　而雪妖精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显然不太清楚第一次见面发生了什么就惹哭了女孩子。直到他把樱花树附近的雪都弄干净，才得到了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的一个含泪的笑容。

　　“真是吓到我了。”雪妖精苦笑着，“不过，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雪妖精的故事，我已经期待很久了。而樱花妖也安静下来，兴致勃勃地听着。

　　“好想去人类世界啊……”她如此感叹道，又有些失望，作为樱花妖，她不能离开本体太远，大概只有当妖力再提高一些才能完全把本体化形，离开这里了。

　　“会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