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东宫》海苔酱

3、第三章

　　第三章：
　　“无事。”贺芊重新直起身子，转过头架手继续磨墨。
　　这回太子爷没拦着，起身皱眉，都顾不得整整自己的衣衫，朝外头大声道：“温不困！”
　　身材瘦小的小太监捧着拂尘，身上挂着雨水推门进来，不敢上前，跪倒在屏风前听候吩咐。
　　“马上叫御厨送吃的来，要暖身子的。”
　　“是！”
　　温不困响亮地应声是，迅速退出了房门，朝西侧的御厨房迈起碎步。
　　路上积水很多，温不困在九转回廊里转来转去的，心里直犯嘀咕：太子爷回来后就窝在殿里，东宫烧的地炕，也不能说冷，还要什么温补的东西。
　　转过一道走廊，又钻了几个矮亭，温不困脑子才突然转过弯来一般，拂尘一扫大腿。
　　“可不是吗！修葺宫殿，太子不在，小郡主可是在外头站了一整天，午饭都是凑活的，太子爷肯定心疼了！”
　　温不困从小就跟着小沁王，连名字都是沁王给起的，也是他跟着小沁王一起，去把贺芊从地牢里抱出来的。这宫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亲人不亲近，父母兄弟大多也只是表面和睦，他的主子自小没有玩伴，只有一个贺芊陪在身边，故而也就只有看见贺芊小郡主的时候能轻松些。
　　想到这儿，温不困挂了个大大的笑脸，一路小跑到御厨房，点了一堆滋补的汤水，最后还自作主张，拿笔圈了一道鹿肉羹。
　　过了半个时辰，殿门又被推开，一只只瓷盆被捧了进来，温不困挨个盛了些，让宫女将碗送进屏风。
　　太子坐在漆桌前，仰着头，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沿上。唯一一个能进到屏风里面传膳的宫女年一身圆领圆袍，面相温柔，一双眼却生的灵活机敏，从进来开始，她便不曾抬眼去看两位主子，一直到食物传完，才垂着头走了出去。
　　漆门再一次关上，太子端起碗，两指捏起瓷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来。”他的语气很寻常，却能让贺芊无法违抗。
　　一碗羹汤入腹，贺芊这才觉得冰凉的胃口舒服了些，太子喂了一碗又一碗，最后幽幽道：“要不以后我早点回来，和你一起用膳。”
　　“臣不敢。”贺芊垂头。
　　“等我忙完这阵子吧。贺芊，你今年多大了？”太子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疏离，只把话锋一转。
　　“十四。”贺芊有问必答，但语气却冰冷疏远。
　　“十四该取字了。你父亲的事我在盯着，但一时半会还是放不出来，不如……我来帮你取吧，嗯？”
　　“好。”贺芊语气依旧无波澜，似乎太子说什么，她都会道一声好。
　　太子只笑，歪头似是在琢磨。片刻后双眸一亮，唇角上扬，对贺芊道：“离白二字如何？”
　　贺离白。贺芊略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的道理。
　　小沁王小时候顽劣，虽是嫡子，但也风流不羁，皇上曾指着他警告其他皇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谁也别学他！”
　　离白，即是近黑，他这是要永远将他困在身边。
　　“谢太子恩典。”贺芊低头，撑手往下一拜。
　　太子殿下哼了一哼，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敷衍。”
　　温热的气息游走在脖颈间，贺芊身子一颤，小腹处突然传来一阵火热。
　　鹿肉不是一般的补品，贺芊的身子弱，那股异样的燥火瞬间就烧起来，再加上低沉的嗓音煽风点火，贺芊根本抵挡不了。
　　“太子殿……”贺芊眼前发黑，纤弱的身子开始摇晃，赶紧用手撑住额头。
　　不等贺芊有任何抗议，太子已经皱着眉，将软的不行的人拦腰抱了起来。
　　中殿通两侧的寝殿，太子抱着人，穿过一道道漆门。
　　撩开床幔，贺芊被他放在了床上，寝殿里地炕烧的很旺，香炉也早就点了起来，温温和和的月麟香味弥漫在寝殿里的每一个角落。
　　床上两套被褥，也被宫女熏了淡淡的香，贺芊身子一落下，心神便安定了不少。
　　“你身子太弱，东宫太空旷了，以后你都睡这里吧。”
　　“臣……”
　　“别说了，这么多年了，你怕冷，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外头早就传的风生水起，说你是我的人了。”
　　贺芊听了，突然一阵恍然，名声什么的，在这污浊的世间，真的重要吗？
　　太子帮他解了外衣，自己也躺下来，靠着贺芊的肩膀。
　　小沁王如今快要十八，脸上也脱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肩膀宽了些，正正好比贺芊大一套。他自小习武，火力比贺芊旺，就这么挨着，也暖的贺芊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一片红晕。
　　“芊儿。”太子在昏昏沉沉的灯光下叫了一声。
　　“臣在。”贺芊闭眼应道。
　　“你喜不喜欢我给你取的字。”太子的语气似乎有些期待。
　　这像极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是个春天，在宫里的一处大殿前。贺芊七岁生辰刚过，也是头一回进宫，奉了家里大人的命，穿一身宫装，头戴小乌帽，捧了一颗七彩的琉璃珠站在梨树下。
　　软白的小花随着风飘呀飘，她也面色温雅，眉眼噙笑。
　　小沁王十岁，个子已经不低，白的似乎能掐出水来，正和一群小太监斗鸡，突然一转身，就看见了树底下的父女。
　　“贺大人来了。”四皇子跑过来，扒拉开他的手掌，急急问道：“又给我带什么好玩意儿了？”
　　贺大人笑，退后一步，推了推自己手边儿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儿，“四皇子仔细看看，喜不喜欢？”
　　小沁王愣了一下。
　　小贺芊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小手微抖，眼底的温雅也变成了星星点点的期待。
　　七彩琉璃珠是世上难见的宝物，被小小的孩子捧在手心，晶莹剔透又带着彩光，可谓是炫目极了，就算是宫里长大的孩子也没见过这样新奇的玩意儿，可小沁王的目光自始至终未落在那颗珠子上。
　　他弯下腰来，手撑着膝盖，歪头看了看她的眼睛。恐怕再亮的珠子，也不及他眼前这双。
　　“四、四殿下，喜欢吗。”奶奶的小声音微有些害怕，她捧起珠子，凑到小沁王眼前。
　　小沁王直起腰来，天真一笑，道：“喜欢。”复又抬头对贺大人道：“贺大人把她送我吗？”
　　回忆就停在这里，小沁王抿着唇，又问了一句：“喜欢我赐的字吗？”
　　“太子赐字，离白自然喜欢。”贺芊回答。
　　“喜欢就好。”太子也闭了眼，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拉身侧的人，却在快要触及到的片刻又停下来，手蜷在了被子下。
　　“早点休息吧，明天皇后生辰，你随我去。”
　　“为何？”
　　“求父皇赐婚。”
　　贺芊闻言，偏头看了他一下：“赐谁的婚？”
　　“你我。”太子殿下舒了一口气，也不管旁边僵硬的人，继续道：“你说不行也没办法了，贺大人和废太子秋后问斩，金口玉言，我也拦不住父皇。但你知道的，如果皇家有大喜事，便能拖一拖。”
　　贺芊沉默着，指尖却不自觉地蜷缩。
　　一天的疲惫感突然涌上，贺芊眼皮垂了垂，似乎是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良久，才挤出来一句：“皇上……会答应吗？”
　　“你以为父皇真想杀我二哥？”太子殿下哼笑一声：“今天我在母后那里喝茶，听见她和我父王在商量让我娶谁家的姑娘。反正都要娶了，不如选个最衬我心意的。你说，是也不是？”
　　关了灯，贺芊也不用敬称了，低声道：“我哥哥都说我像块木头，如何就衬你心意了。”
　　“小爷就喜欢木头，怎么样，贺离白？”
　　贺芊裹在被子里，闭了闭眼，不想搭他的话。
　　“好了，睡吧，明天有的累了。”太子眼睛微眯，拖长了语调，倒比年龄成熟了许多：“怕是父皇答应，那些个老东西们还不肯呢。一群老顽固，若我不是嫡出的儿子，定然要把我这小纨绔推下台的。”
　　太子叹口气，仿佛翻出了浪荡外表下的那点委屈，又道：“芊儿你也别怕，你我青梅竹马，我娶你就按正室的礼给，太子妃的场面迎，到时候礼成，你愿意服侍我就继续服侍，不愿服侍就去找个空房子住，我……我不会强求你别的，你只要陪在我跟前不走我便觉得心安，芊儿，芊儿？”
　　太子殿下撑起一点身子，偏头看了看枕边的人，感情他这边咿咿呀呀的说着，说的跟唱戏似的，那边人早就睡了，呼吸平稳绵长，看样子睡着有一会儿了。
　　“从小就这样，没良心的。”
　　太子殿下骂完她，却又忍不住弯唇笑了笑，将她往床里暖和的地界儿捞了捞。
　　少女温温软软，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此时也柔软了许多。她呼吸均匀又轻，要靠的很近很近才能听到声音——从小就这样，像块轻薄的玉，漂亮又疏离。
　　太子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眸笑了，低声道:“要是我告诉你，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娶你演的一场戏，你会不会像小时候我拿弹弓打你的鹦鹉那样跳起来打我？”
　　太子弯唇笑的放肆：“可惜不是，我还没那通天的本领。唉，睡吧，明早要早起呢。”
　　熏香快要燃尽，一点点幽淡的味道缱绻而来，又随着清浅的风，一点一点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