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卡住爱》谷木羊

13、危险人物

　　隔天，尚明泽出现在图书馆，米媗也按时出现。

　　两人心照不宣，尚明泽起身坐到对面，米媗坐到卡座上。

　　米媗熟练的拿出电脑、书本和水杯，开始工作。尚明泽也拿出书签和彩铅开始工作，没有过多交流，也不必交流。

　　这次米媗没有急着码字，所以没有电脑屏幕阻挡视线，因此尚明泽可以看到她的上半身，画出的手绘也更加丰富。

　　因为体瘦，米媗的颈部曲线如天鹅般优美，锁骨凸出，一排阴暗的锁骨窝十分明显，画在纸上很有立体感。

　　尚明泽在桌板下用脚蹭了蹭米媗的脚，把书签推过桌面中线，到达米媗的领域。

　　米媗拾起书签，仔细观看，像是在品味。然后她对尚明泽微微点头，夹入自己的书本中。

　　尚明泽心里泛起波澜，伸着懒腰站起。

　　他的心情无法平复，于是起身离开，去外面撒撒欢，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杯奶茶，放到米媗面前，让米媗选。

　　尚明泽含着笑意，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像是讨好，又像挑逗。然而米媗一杯都没选，全还给了尚明泽。

　　米媗脸上的表情不能说是讨厌，只是单纯的不想喝。

　　尚明泽却像受到重击，低眉垂眼，画画的风格都阴郁了许多。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相对而坐，尚明泽给米媗买了果汁。

　　米媗同样拒绝，语气委婉，“谢谢，我不喝果汁，你喝吧。”

　　尚明泽试着调节气氛，“没放毒，真的。”

　　米媗语气坚定，“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东西不是吗，果汁就是——还有奶茶。”

　　没想到米媗这么抗拒，尚明泽笑的有些不自然，默默收回果汁，“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

　　米媗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对的，我确实不正常。”

　　“不是不正常，是不一样，我不是那个你意思。”尚明泽赶紧解释，燃烧脑细胞，翻出很少使用的高雅词汇，“我是觉得你与众不同，气质非凡，清新脱俗。”

　　尚明泽对自己这番解释还是很满意的，用词精准而不庸俗。

　　然而米媗的回复令人失望，“还不是一个意思。”

　　尚明泽歪头蹙眉。

　　一样吗，明显不一样吧。

　　难道文化人都是这么理解成语的。

　　米媗起身离开，尚明泽追了上去，任凭怎么解释，米媗不再对他热情。

　　冷漠、不近人情，又别具魅力。

　　两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又回到原点。

　　下午时候，米媗坐累了，揉着左肩膀的肌肉，走去服务台。

　　米媗要做义工活动一下，尚明泽也要做义工。米媗不想让他做，奈何柳姐广纳四方才俊，来者不拒，不仅让尚明泽做义工，还安排米媗带他，米媗只好带尚明泽去整理图书。

　　整理图书的时候，米媗态度极其官方，除了公事，其它的话一概不说。

　　不说话，尚明泽就看米媗，她去哪，跟到哪。正面看，侧面看，站到书架对面看，终于他把米媗惹恼了，白眼一翻，狠狠拧了他的胳膊。

　　尚明泽这才老实一会，然后又另求他法。

　　他瞄向一个吃东西小孩，想着这次也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毕竟有前面两次的经验在，米媗会对他变的热情。

　　然而米媗看透了他的心思，语气严肃，“别去，那么做只会让我觉得你是个虚伪的小人。”

　　尚明泽脸色很不好看，额头浮起虚汗，“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我知道。”米媗出乎意外的镇定，“没必要。”

　　“有必要。”尚明泽立刻回复，态度坚定的近乎固执，“很有必要，只要能让你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呵呵~”米媗笑的意味不明，像是高兴，又像嘲讽，“我的意思是，没必要去管那个小孩，因为有家长在，家长会管他的，你要真想管，应该去管那个二级危害人物。”

　　那里有个白白胖胖的男生，正在玩手游，耳蜗塞着耳机，并没有影响别人看书。

　　尚明泽不是很确定，“没问题啊，你不要歧视胖子。”

　　米媗不解释，“你自己看。”

　　大概过了半分钟，胖子从下面拿出面包吃了起来，没有人制止。然后是薯条、炸鸡、秒脆筒等等，隔着老远尚明泽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香味，可想周围的读者要忍受多大诱惑。

　　尚明泽由衷佩服，“你怎么知道的？”

　　米媗眼底精光一闪，解释起来，“胖子大多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而且更容易饿，让他们在图书馆坐一天，中午只吃面包充饥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往往会带很多零食——不过，你放心，这个胖子把耳机插的那么紧，肯定是做贼心虚，只要上去提醒，就会乖乖听话的。”

　　米媗用眼神驱使尚明泽上去试试，像是老师指使学生一样。

　　尚明泽照做，果然跟米媗说的一样。尚明泽走到胖子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等亮出图书馆管理条例，胖子很自觉的把零食收好，转战一楼大厅。

　　尚明泽赞许，“厉害厉害，你很懂人的心思啊？”

　　米媗带有几分得意，“不懂，见过多而已。其实生活中很多事情，只要留心观察就能发现很多问题，比如刚才那个胖子，他把零食放在下面，说明是惯犯，知道图书馆桌面不能放零食的规定，然后又把耳机塞的那么紧，是心虚，怕听见别人的指责。我把他列为二级人物，因为他听话。”

　　“厉害、多谢前辈指教。”尚明泽一本正经，“二级人物，什么意思？”

　　米媗把背挺的直直的，“这个嘛，是我多年观察、总结、研究出的秘诀，一般不会轻易教人的。”

　　尚明泽学着古人样子拱手作揖，拜求、拜求、再拜求。

　　米媗‘嘻嘻’笑了起来，然后带尚明泽去了自修区。

　　自修区是图书馆读者最集中的地方，全年开放，不闭馆，聚集了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物。有做自媒体的编辑，有全职炒股的股民，有修改方案的白领，有忙里偷闲的推销员，考研、考会计、考工程师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这里就是这个城市的缩影，是时代呼吸，所有美好的，不好的事情都能在这里看到。

　　米媗边走边指点，“看见没，玩游戏、乱说话的熊孩子是一级危险人物，他们会影响领座读者；吃东西的青年是二级危险人物，因为气味的影响范围更大；吃东西还秀恩爱的情侣是三级危险人物，因为他们不听劝告，觉得跟管理员对抗能博得对方好感，很奇怪的想法，不过也不怪他们，是他们体内的荷尔蒙在作祟。”

　　原来图书馆里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尚明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尚明泽继续问道，“三级都这么厉害，四级是不是要动手打架？”

　　“打架不至于。”米媗扫视全场，没找到样本，然后解释，“吵架是很肯定的。四级危害人物一般是抢座的油腻大叔，或者打电话的老年人。

　　油腻大叔一般是在外面受了气，然后趁学生不在的时候占他们的坐，故意找茬，拿孩子撒气，保安来了他们会说孩子占着茅坑不拉屎，玩游戏玩手机，自己占座是合理利用资源。保安也没办法，通常就是口头警告处理。

　　打电话的老年人，多是倚老卖老，频繁接打电话，手机铃声大，嗓门也大。要是有人管他们，他们就说自己耳背、腿脚不方便。不仅没法管，有时还要帮他们打电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突如其来，尚明泽没反应过来，傻傻摇头。

　　米媗嘤嘤笑了起来，“笨蛋，因为他们眼花，不会使用智能手机，你要很有耐心的教他们使用。”

　　“哦，这样啊。”尚明泽顿悟，“岂不是很烦人？”

　　米媗，“嗯，还好吧，大多老人很有素质的，老人活动不方便可以理解，我说的是那些装聋卖傻，故意找事的老人。”

　　“很有道理。”尚明泽被米媗的理论折服，“还有五级吗？”

　　米媗继续解释，“有的，五级是我见过的最高级，不仅仅影响读者看书，还可能对人发起攻击——”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争吵声，整个自修区的读者都被影响，无法读书。

　　柳姐把一个老人往图书馆外面赶。老人情绪激动，甚至动手打人，柳姐及时躲开，然后两人继续争吵。

　　老人声音很大，能听到屋顶反射下来的回音，“凭什么撵我，我看书看累了，睡会觉怎么了？”

　　柳姐尽量克制，手里甩着图书管管理条例，“睡觉是没问题的，可你不能脱鞋打呼噜吧。”

　　老人，“我老了，年纪大了，睡着了控制不住。”

　　柳姐，“控制不住，回家睡好了，睡够了再来。”

　　老人，“唉，你身为服务人员说话什么语气，不知道尊敬老人嘛，没素质，没教养。”

　　柳姐高声强调，“我是管理人员，不是服务员，你打扰到其它人看书，我有责任、有权利、有义务制止你的行为。”

　　老人更加恼火，“跟我讲制度是吧。告诉你哦，我没退休的时候是市里的老领导，认识你们大领导，你再赶我，我让他处分你。”

　　柳姐无奈，不再跟他理论，把保安叫来。

　　人一老都比较看中名声，保安过来的一瞬间，老人就炸了锅，“我不出去，我没犯错，凭什么赶我。”

　　保安，“老同志，这里是公众场所，有什么事咱们下去说。”

　　老人，“我警告你们啊，你们别碰我。你们保安算什么啊，连公务员都不是，你们不是警察，没有执法权，凭什么抓我，我告你们人身攻击啊。”

　　这话戳中了保安的软肋，又是老人，保安不敢下手，只好苦口婆心的规劝。

　　要是听劝也不会闹成这样，老人要求柳姐和图书馆馆长过来道歉，否则就不走了。

　　此时，整个自修区的读者都看向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心谴责老人，却无力出头。

　　柳姐气的手发抖，要不是公职在身，她早就骂了回去，当年她为了反对儿子娶黑人媳妇，整整在小区骂了一天一夜，没人拦得住。

　　米媗用手碰了碰尚明泽的胳膊，“看见没，这就是五级危害——老领导。”

　　“牛，还有这样的人。”尚明泽讽刺赞许，又皱紧眉毛，“这该怎么办？”

　　米媗拿出电话，“还能怎办办，报警。”

　　米媗挂了电话去安慰柳姐，老人撕下了柳姐的工作证，叫嚣的更加厉害。

　　尚明泽护在米媗和柳姐身前，不让老人靠近。拉扯中，尚明泽的胳膊指甲划出一道血痕，尚明泽没有在意，米媗看在眼里。

　　很快两个警察赶来，老人非但不怕，反而更加精神。

　　老人指向柳姐，“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你们去抓那个女的，这是她的工作证。”

　　警察没有过多言语，了解情况后，带老人离开。

　　老人，“唉，你么抓我干嘛，我儿子也是警察，叫巫树德，我是他爸。”

　　警察，“老同志，这里是公众场所，有什么问题咱们回去说。”

　　老人蹲坐到地上耍赖，“我不走，我是老领导，我没错，轮不到你们管我。”

　　又僵持了一会，从楼下跑来一个警察，连连给柳姐道歉。

　　巫树德，“对不起对不起，老人家糊涂，脑子不好使，打扰了。”

　　老人，“你个王八羔子，你脑子才有病。”

　　巫树德，“爸啊，少说两句吧，还嫌不丢人。”

　　老人，“我丢什么人，是他们不尊重我，我虽然退休了，但也是国家栋梁，是领导。”

　　巫树德扶起老人，“您就是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啊，爸，听话，别闹了。”

　　老人，“你吃里扒外，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要告诉你们领导，登报批评你不孝顺——”

　　巫树德把老人拉走，自修区终于恢复平静，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小时。

　　米媗和尚明泽一边往服务台去，一边安慰柳姐。

　　柳姐心态好，事情过去，也就没事了。

　　米媗和尚明泽还了工作证便离开服务台。

　　回去的路上，米媗突然停住脚步，拉扯尚明泽的胳膊，露出一道血痕。

　　尚明泽有些抗拒，匆忙遮掩，“没事。”

　　米媗命令说道，“过来，我有创可贴。”

　　尚明泽乖乖就范，“你对我真好。”

　　米媗白眼，“别想多，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

　　尚明泽嘴角上翘，“你欠啊，欠我好多东西。”

　　米媗，“什么东西？”

　　尚明泽踩着节拍，唱出口，“你欠我一个拥抱，而我却一再对你微笑。”

　　“好了，回去。”米媗贴好创可贴，用力拍了一下尚明泽的手背，“欠揍。”

　　尚明泽，“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的手残了。”

　　米媗没再搭理尚明泽，回到卡座，进入工作状态。

　　尚明泽手背火辣辣，他嗅了嗅手背，笑脸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