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特殊的拔箭技巧》禾火心

55、第五十四支箭

　　周舟按了按门铃，没人开门。他打开手机，手机塞满了父母的消息，消息仿佛都差点要爆炸出来一样，他耐着性子给父母打了电话并回复消息后，又给菲利斯打了电话，无人接听。他又给认识的人打了电话，打完后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交际圈小也是有着相当大的坏处的。
　　此时是深夜两点，而自己的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
　　如果自己有带钱包或者卡，至少还可以去找个酒店住一晚。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要面临街头露宿的危险后，周舟开始后悔自己当时坚持要离开诺顿住宅的决定。
　　当他正在思考之后的打算时，不知何时离开的金色精灵又忽然兴高采烈地飞了过来。
　　“季澄的箭拔出来了！”他兴奋地告知了周舟这一消息，喜滋滋地说，“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拔掉了，我也是完全没反应过来！现在就差最后一支箭了！”
　　周舟怔了怔。他和德曼已经回来了吗？
　　这还是第一次在拔箭的时候他没有亲自在场，难怪丘比特一早就很突然就跑掉了。
　　“你说要不要消去他的记忆？”
　　“他……”周舟斟酌道，“不必了。保存他的记忆，反正这件事情对他的日后生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那就这样吧。”丘比特现在的心情特别好，现在就差德曼啦！他终于看到了完成任务的曙光。这时他才感到有些奇怪，“话说回来，你怎么呆在这里不进去？”
　　“没带钥匙。”周舟诚实地说。
　　丘比特想了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头上的呆毛竖了起来，怂恿道：“要不你去德曼家住？”
　　德曼啊。周舟想了想，虽然不认为德曼会让自己住……不如说目前的他肯定相当厌恶自己，周舟都不知道如何推进对他的攻略了。不过借一点点钱，对方大概不会拒绝。大概。再说，就算不知道如何推进，也要稍微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才是。

　　时间已不知不觉步入二月份，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周舟觉得多了几分寒意。
　　丘比特早就飘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是让周舟感觉心里有些悚然。他加快脚步，熟门熟路地来到德曼门前，按了一次门铃，里头没有任何反应。他相当耐心地等了一会，又按了一次。每过一分钟，他就按一次，当他准备再按一次的时候，门倏然被打开，盯着鸡窝头的德曼怒气冲冲地瞪着来人，说：“知不知道现在几——……怎么是你！”
　　他反应迅速，啪地一声想把门关上，周舟立刻顶住门，但他的力气显然是不如德曼的，眼看德曼就要把门关上了，周舟咬咬牙，使劲把手往门缝里伸，如果德曼要继续关的话，势必就会夹到他的手。见对方的举动下意识地变得迟缓起来，周舟抓住这个机会，伸出一只脚来把门使劲顶开，后整个人直接扑进了德曼的家。
　　“……你这是在非法入侵。”德曼的脸黑得和铁锅有的一拼。
　　“请让我解释。”周舟自己都觉得自己确实是相当不要脸，“我没带钱包，也没有钥匙，手机也快没电了。可以的话希望你借我一点钱，让我找个酒店住一晚……等明晚我联系到我的舍友后，我就立刻还钱给你。”
　　德曼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听了他的话，只是冷笑一声：“你不是大少爷的未婚夫吗？怎么连这点钱都没有？想借口也要稍微想得好一点吧。”
　　周舟郑重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德曼呵呵两声：“是吗，祝贺你。那你赶紧滚吧。”
　　“至少借我一点钱。”
　　德曼冷酷道：“你流落街头关我什么事？没钱。滚。”
　　“是吗，那我只能去找季澄了。”
　　“……等等！”
　　德曼咬牙切齿。“我真是没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你——”他本想直接赶走周舟，但又怕对方真的去找季澄，皱着眉思虑半晌后，说，“……你就在客厅呆着。如果让我发现你想对我做什么的话，我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
　　周舟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很身败名裂了，他小心地跟着德曼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后，打量着周围，说：“你的镜子少了很多。”
　　“关你什么事。”这让德曼勾起了相当不好的回忆，“怎么，你又想关着我？”
　　“你现在还喜欢你自己吗？”
　　德曼呵了一声：“认识你以后我越发觉得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好的恋人。”
　　……看来还是希望渺茫。
　　不过，让德曼喜欢上自己，更是希望渺茫。他已经相当讨厌自己了，就算自己有那什么鬼祝福，想必也不可能拔出他的箭。
　　说到底不拔出他的箭似乎也没什么影响，现在的他不是正常多了吗，不会像之前那么夸张了……
　　周舟放弃的想法越来越浓重，如果丘比特知道肯定又要骂他了，但是他也懒得管了。恋爱这个东西，他是真的搞不懂。
　　德曼连个枕头都不想给周舟。但现在的天气实属有点寒冷，何况周舟看上去身板弱得不行，如果放任不管，周舟说不定第二天就会感冒。他犹豫了一会，相当不情愿地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被子和枕头来，抱着它们用警告的口吻说：“明早你就赶紧走。”
　　周舟没想过德曼还会给自己拿枕头和被子。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德曼，把对方看得头皮发麻，正打算放下被子就走人，便听到周舟忽然出声说：
　　“等一下。”
　　德曼不耐烦地回过头，说：“又干嘛？”
　　“实际上季澄并非是真的喜欢我。诺顿也是。他们只是被操控了而已。”
　　德曼很不耐：“你又要说这种不切实际的大话吗？”
　　“你自己不是也可以感应到一些奇怪的生物吗？何况，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周舟说，“无论是季澄——”
　　“你还好意思提起季澄！？”德曼大怒。
　　“……那就排除掉他。至少，诺顿、爱尔还有教授他们……这些人你总能察觉到不对劲吧？他们都喜欢上了本不该喜欢上的人。诺顿，还有我的舍友菲利斯都失去了这段时间的记忆，这并非巧合。这都是丘比特所造成的。”
　　“………………丘比特？！！！！！”
　　周舟不欲隐瞒，简单地说明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露出有些疲惫的神情，轻轻地呼了口气，后郑重地站起来，对着德曼深深地鞠了一躬，“所以当时你来救我……我却拒绝了你的好意，之前也囚禁过你，无论理由如何，我都是做出了这些行为，所以在这里我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抱歉。”
　　德曼抬头看着他，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
　　“你的意思是，只有别人能喜欢上你才能恢复正常？”
　　周舟点了点头：“我的本意是想帮助你。但说实话你现在已经正常了很多……”
　　德曼愤怒地打断：“我本来就很正常好吗！”
　　周舟从善如流：“你一直都挺正常，只是这个世界有一些不正常的事情而已。”
　　他想起过去和德曼是舍友时曾发生的一些事情。同住的时候对方也表现过一些奇怪的举动，而他坚信科学，只觉得对方身为新世纪的人类还如此迷信而感到可笑，现在想想，可笑的是自己。
　　“过去我对你有所偏见，但现在我发现其实你也有很多优点。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也一并向你道歉。你不接受也无所谓，以后我大概……”他停顿了一下，忽然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的不舒服起来，“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这次是真心实意的，请你相信我。”
　　德曼瞪着他，眼睛大得都像是要掉出来。
　　他忽的把手里的被子和枕头使劲扔向周舟，虽说被子柔软一点也不疼，但是周舟还是感觉莫名其妙，他把被子和枕头扯下来，就见德曼气冲冲地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是吃错药了吗。周舟忍着想怼他的冲动，这几日下来他实在疲惫不已，打了个哈欠便躺在沙发了上，明天起平凡的日常就会向他招手！赶紧到第二天吧，虽然钱包钥匙什么的都在远在大洋彼岸的家那边，但是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解决，总之要先去上学，他翘了这么久的课，不知道诺顿是用什么理由给他请的假，他也要好好补补那些课程，一些论文也要解决……
　　困意慢慢地翻涌上来，周舟翻了个身，成功坠入了周公的怀抱。可惜还没睡多久，周舟就被迫从周公怀抱里挣脱出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被谁捞出来了一样，似乎是被谁用力地推了推，让他不得不睁开自己沉重的眼皮子。
　　他有些茫然地转过身，爬起来，就看到德曼半/蹲/在沙发面前，用手抱着自己的枕头压着膝盖，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蜷在那里，神情相当憔悴和疲惫地看着周舟。
　　周舟：“……？”
　　德曼：“………………我睡不着。”
　　周舟：“……”
　　都怪周舟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明明他是很困的！德曼有些恼怒地瞪着他。
　　周舟觉得对方当真是莫名其妙，他颇为无语地看着他，但想到对方毕竟是给自己提供了住宿，他只能打着哈欠，强撑着困意说：“需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才不用！”德曼恼羞成怒，“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做什么。”周舟想了想，说，“是害怕了？”
　　“……”
　　毕竟对方或许是有一点特殊的奇异能力，周舟决定原谅他。
　　“现在你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周舟好心说，“你赶紧去睡觉吧。”
　　“别说这种恐怖的话！”德曼恶寒。
　　周舟只想赶紧好好睡上一觉，又打了个哈欠，说：“如果你害怕的话，要不和我一起睡？”
　　德曼警惕地说：“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周舟：“……不是同床的意思，而且这也只是一个提议罢了。”
　　德曼哼了一声，不太高兴地看着他。周舟有自觉自己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便还是把想说出口的话吞了下来，就听德曼问：“你说的丘比特是真的？”
　　“绝无谎言。”
　　“其他人就算了，可是我觉得我很正常啊。”德曼百思不得其解，“我真的变得很奇怪？”
　　“挺好的。”周舟敷衍地赞同，“人要懂得自尊自爱，现在明白这一点的人已经很少了，而你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谎话连篇。”德曼冷笑一声。
　　“你说得都对。”周舟已经困得懒得反驳他了。
　　德曼皱着眉，说：“你真的是很讨厌。”
　　“似乎也是。”周舟想了想自己对德曼做的事情，也表示认同，“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你不错。”
　　德曼怔了怔，后又狠狠地把手里抱着的枕头往周舟脸上扔去。
　　“？？？？？”
　　“你真的是周舟吗？”德曼不敢置信。
　　“过去的那些行为，并非是我的本意。”周舟木然。
　　德曼怀疑道：“一点都没有？”
　　……倒也不能说一点都没。
　　周舟把枕头抱紧，想了想，说：“要不我在你房间打地铺？”
　　“我都说不害怕了！”
　　“是我害怕。”周舟抽了抽嘴角，“我怕得要死。有人和我在一个房间我才比较有安全感。”
　　“…………既然这样的话。”
　　真好搞定。
　　周舟如此想着，抱着枕头跟在德曼身后进去了他的房间。一走进去他就怔了，呆愣在那里，只因卧室到处都是镜子……他甚至觉得毛骨悚然，他还以为镜子这东西已经消失在德曼的日常生活中了，实际上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重灾区！
　　德曼扔了张床单给他让他打地铺，上床后还警告他说：“你别想着对我做什么啊。”
　　在这种环境下周舟怎么睡得着！
　　周舟还观察了一下，那镜子还是钉在墙上的，他一个人显然没办法拿走。他浑身僵硬地躺在地上，德曼的房间铺了相当柔软的地毯，他把床单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躺下去，一扯被子，那边德曼把床头灯一关，世界顿时陷入了黑暗。

　　次日，德曼精神奕奕醒来，一下床差点给吓死。周舟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靠在墙角，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暗的气场，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见德曼下床后，抬起头来，表情麻木地对他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你毛病啊！”德曼震惊地看着他，“你没睡觉？”
　　这么多镜子围在自己身边，周舟怎么可能睡得着。
　　德曼倒是睡得相当香甜，周舟从他床头柜拿了充电器对方都没发现。他便找了一处有插座的墙角，一边充电一边看手机里的复习资料，背着背着，一整夜就这么过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德曼，德曼被他看得心虚又莫名。
　　“你还拿我充电器！”他虚张声势地叫道。
　　“这是我的不对。我已经往你的账户上转了钱，作为你让我借住一夜的报答。”
　　“报答？”德曼冷笑，“你看上去心情倒是很糟糕。”
　　周舟沉默了一会，说：“这些东西。”他指了指那些镜子，“过去的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你的家人都觉得你不正常了，不是吗？在家里装满镜子，一般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你大可问问你的朋友们。”
　　“真抱歉，我朋友觉得这很正常。”
　　周舟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人：“谁？”
　　“季澄。”
　　周舟：“……”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德曼皱着眉看着他，“你去客厅的盥洗室，那里有客用的新毛巾和洗漱用具。弄完就赶紧走吧！别在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罢，他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卧室的盥洗室。
　　听着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周舟抽了抽嘴角，也不欲再说，把被子和床单叠好放整齐后，便快步来到客厅。
　　一夜未眠，周舟只觉得精神状况相当疲惫。他已经联系到了菲利斯，昨夜他去参加了朋友的生日聚会，因此到了第二次才迟迟地回复了周舟的消息，说明自己会尽快回去。周舟只期盼对方可以快一点，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然后再好好地吃上一顿饭……他好饿啊。
　　摸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周舟走向玄关。
　　当他推开门之时，面前一只手正欲按上门铃、把自己裹得毛茸茸的季澄忽的映入他的眼帘。
　　啪的一声，周舟猛地关上了门。
　　……不对。自己在做什么。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舟勉力保持着镇定，又慢慢地把门推开，看见季澄张着嘴巴，目光略有呆滞地看着自己。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慌张地低着头，说：“那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只是来找德曼的，真的很抱歉，我现在马上就走——”
　　周舟感觉自己要被罪恶感给吞噬了。他连忙拉住了局促不安想要跑开的季澄，说：“不，我知道。这只是偶然而已，我只是来和德曼说一些事情罢了，我知道你没跟着我……之前的事都很抱歉。我之前做得那么过分，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季澄愕然地看着周舟，似乎显得相当受宠若惊。
　　“不、当、当然不会。”他的舌头仿佛都在打结了，相当紧张地说，“无论如何，我确实也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应该我说对不起才是。啊、那、那个，还有就是，听说你和诺顿，那个，在一起了，祝你新婚快乐……”
　　周舟：“……”
　　周舟：“……这件事情请你忘了吧，也希望你可以不要再和别人提起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分手？！”季澄显得更加愕然了。
　　周舟不打算多说这件事情，侧过身子，说：“你进来吧。你是来找德曼的吧。我现在……”就离开。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肚子响起的噜噜声便打断了他的话语。
　　……好丢脸好尴尬。周舟镇定地想着。
　　季澄却怔了怔，随后，他弯起嘴角，扑哧笑了出来。这还是周舟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自然又放松的笑脸。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季澄提了提自己包装精美的保温袋，说，“我做了一些吃的。你也进来一起吃吧。我想德曼不会在意的。”
　　“不，他一定——”
　　“没关系的。”季澄用了点力，把还傻呆的周舟推了进去，如果是拔箭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说，“人是铁饭是钢，反正我做了这么多也吃不完。你就进来一起吃吧。”
　　说罢，他还把保温袋拆开，里头的饭菜香倏然飘了出来。
　　周舟瞥了瞥那个保温袋，喉咙稍微地滚动了一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当德曼洗完澡，哼着歌儿出来客厅的时候，见到周舟和季澄相谈甚欢的场景，他人都傻了，眼珠子都像是要掉出来了一样。
　　“你对季澄做什么！！！”
　　周舟相当无语：“……什么都没做。”
　　“冷静！什么都没发生呀。德曼，你别这么激动。对了，昨天说好我要做一些吃的给你，你要不要尝一下？应该很合你的口味。
　　德曼不敢置信地看着满面天真的季澄，他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周舟说了那种话，怎么他们两个人现在还能这么和谐地在这里聊天？
　　看德曼的眼神，周舟就知道对方又在想东想西了。他抽了抽嘴角，想着都吃了东西了，也差不多该告辞离开，又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沉，抬头问季澄说：“季澄。德曼喜欢照镜子的这件事情，你知道吧？”不过也传遍学校了，想不知道也难。
　　“知道的。但是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你觉得这很奇怪吗？”季澄的表情难得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我觉得这种行为并不影响他人，只是自己喜欢的话没有什么所谓，何况，喜欢自己我觉得挺好的，不结婚在现在这个年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听此话，德曼相当得意地瞥了一眼周舟。
　　……说来季澄似乎也有异装癖。难道说是因为这点他们才很有共同语言？！
　　“但是……如果我说，他以前从不这样呢？他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就在某一天做出这样的行为。”
　　季澄怔了怔。
　　“你说什么鬼话！”
　　“德曼，你真的觉得这样很正常？喜欢自己和爱上自己是不一样的。”周舟转头，注视着德曼的眼睛，“没有任何转折就在某一天爱上自己——你并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