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夏至何夕》不言

18、十八、难解的问题

　　这么多年以来，何夕第一次开始考虑她与仁王之间的关系，全都因着那句“童养媳”的戏言。好像早已习惯同他一起成长的时光，习惯他带着她到处乱蹿，习惯在练完舞后他递上的一块蛋糕或者巧克力，甚至习惯他对自己的捉弄。兴许这种习惯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依赖，但是依赖就可以被称为喜欢吗？
　　一夜的浑浑噩噩都无法得到正确答案，对何夕来说这实在是一个难解的问题。她的生活一直徘徊在学校、家以及舞蹈教室之间，如此简单，从小到大就连情书也没有收到过，在情感上不可谓空白，便也情有可原。
　　记得国中的时候，她曾经问过狐狸究竟怎样才是喜欢。没有任何含义，只是想知道而已。
　　那时，狐狸正在帮她补习数学，对于她时不时天马行空的神游很是无奈。听见她这样问之后竟然看着她许久，眼底深邃、了无笑意。直到何夕以为他会生气地跳起来敲她脑袋，狐狸才别开目光，用着近乎虔诚的语气回答：
　　“喜欢，是想要一直看着那个人，是除了自己之外绝不允许她被其他人欺负的感觉。”
　　然而，才说完，狐狸便勾起嘴角，随意地问着：“丫头是不是收到情书了？噗哩，哪个人这么勇敢？”
　　这样的问话在嬉笑之间被渐渐淡忘，以后也不再提起。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何夕不知道如果再次问狐狸，他的答案是不是还会一样。可是，她仍旧不懂得所谓的喜欢。

　　整整一下午都没有课，原本只要参加完部活就能回家，何夕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关于喜欢的问题。可是，这一切都在户田惠踏着妖娆的步子走进教室后破碎。
　　“嗯，大家都很努力，我真是万分感动啊！”户田惠倚着门口，撩了撩散在肩头的卷发，很是风情万种。事实上，在何夕的认知里，户田惠在大多数时候都不像个老师。
　　“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仓木部长仅仅只是瞥她一眼，似是很嫌恶地别过头，并没有停下舞蹈的动作。
　　“哦呀，小由佳不要这么冷淡嘛！”户田惠贴上去，翘起手指。虽然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指修长，还做过美甲，很漂亮，但在此时此刻做出这样的动作却着实令人感到恶寒。
　　“有什么事你不能好好说么？”这下仓木觉得连丢一个眼神都是奢侈，冷着脸问道。
　　在何夕看来，仓木是个可以为了将青学舞蹈社推上巅峰而不顾一切的人。虽然无法理解她这样坚持的理由，但对如此的执著仍然觉得敬佩。而户田惠身为舞蹈社的指导老师，却颇有些不务正业的架势。两人势必会不对盘，不过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即便仓木对户田惠总是没有足够的尊敬。
　　“哎，小由佳真是越来越无趣了。”户田惠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耸了耸肩，“全国中学生个人舞比赛即将开始，我已经拜托冰帝的神老师给你们做特别指导，关于选舞和曲目之类的问题都可以一起讨论。那么，你们三个现在跟我去冰帝吧！”

　　去学校停车场的路上，仓木微微侧过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小早川，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可以把握机会。那么，要加油！”
　　“是，我明白。”跟在后头的何夕呆滞几秒，赶紧回答，只是语速太快，显得有些狼狈。
　　“呵呵，由佳就是这样，不要介意！”加藤稍稍迟疑，还是拍了拍何夕的肩膀。
　　何夕点点头，抬眼看去，仓木的唇角轻轻勾起，不似往日冷淡。

　　户田惠熟门熟路地领着她们来到冰帝的音乐教室，甚至在门卫那都不用登记，只对着门卫挥了挥手全当做打招呼。
　　“神，我没有来晚吧？”户田惠扬起手推开教室门，语气之间俱是熟悉，却似乎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啊。”神的表情还是同何夕上次见到的一样，语气也是没有起伏的直白。
　　教室里还有着三名女生和一名男生，想来应该是冰帝参加个人舞的学生。只是何夕在初见那名男生时不免有些意外，后来才知道原来男生也一样可以参加，不过是青学没有男生参加而已。
　　然后，便是例行公事一般的自我介绍。冰帝的学生如传言那样很有涵养，至少表面上，但同时让人有着一种疏离感。让何夕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那名叫做“上衫秋代”的女孩子，那样耀眼，仿佛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舞蹈的优雅。或许也因着“上衫”让她想起了曾在冰帝有过一面之缘的温柔女生，于是愈加注意了几分。
　　时常的，人与人之间的交集总因那几分注意而起，刻画出或深或浅的印记，铺开去一段段称为记忆的篇章。

　　谈论选舞问题时何夕是最晚被问到的那个，然而，当何夕用不温不火的语调说出“弗拉明戈舞”时，在场的所有人不出意外地都陷入了沉默。
　　“小早川，弗拉明戈是一种讲究爆发力的舞蹈，你确定要选？”户田惠叹口气，斟酌着语气劝说。
　　何夕眨眨眼，依旧是那样的慢条斯理：“是的，我确定。”
　　“这不是玩笑。”坐在钢琴前的神突然出声，有着些微的冷意。
　　“我知道。”何夕轻轻地扫过他一眼，却是难得的坚持。的确，以她慢吞吞的性格并不适合弗拉明戈这样的舞蹈，但是麻衣老师教她的第一支舞就是弗拉明戈，她不曾忘记。而她只是想在老师曾经华丽蜕变的舞台上以那样的一支舞表示感谢，无论老师是否能够看见。
　　“希望如此。”神的表情严肃，看向她的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探究。
　　户田惠只看着她，不再说些什么。
　　何夕侧过脸的那刻，对上上衫秋代带着些复杂的目光。几乎是在一瞬间，上衫秋代无声地微笑起来，举止优雅。可是，那样的微笑却莫名地让何夕觉得不舒服。

　　“监督，我是不是打扰了？”门口站着一名男生，银色的短发，个子很高，语气温柔，甚至还有些迟疑和尴尬。
　　“今天就到这里。”神瞥他一眼，结束了这一次指导。
　　何夕对于这次指导并没有多大感触，原因大约是几乎所有人对她的选舞都不看好。其实何夕自己倒没有觉得沮丧，正如狐狸对她的一贯评价，一旦下定决心，她的坚持将会不可动摇得令人意外。
　　经过门口时，那个男生欠过身，笑容羞涩而干净。
　　是个好人呐！走在冰帝的主干道上，何夕的脑海里慢半拍地冒出这句话。

　　回去的时候，户田惠非常不负责任地以约会为名将她们抛在冰帝，自己扬长而去，不免又被仓木嘲讽了一通。
　　此时，天空已蒙上一层暮色，冰帝的校门口依旧挤满了车辆，却不见喧哗。
　　那名少年就站在人群里，背对着夕阳，包裹在耀眼的橘色里。从容而温和，仿佛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分毫，和风也仅是拂过衣角便怅然离去。在见到何夕的那刻，少年微微扬起眉角，笑意和着璨然风华在眼角眉梢间渐渐蔓延开来，令人移不开目光，即便原本他也在微笑。
　　“何夕，你也来冰帝？这样巧。”少年迎上来，匆匆对着何夕身旁的仓木和加藤点点头，这样说。
　　那一刻，何夕突然间感到难过。少年的额际分明沁着一层密密的汗水，身上的运动服也没有换下，却用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就好像他身上小小的狼狈不复存在一样。
　　“不二君，我们先回去了。”仓木略一点头，就带着加藤离开。
　　“我们也回去吧！”不二叹了口气，“不过要是何夕想留在这里被人围观，我也并不介意。”
　　何夕抬起头，确实有不少人的视线往这边飘过来，当下大窘。拉着不二的手，低着头急急向前走。

　　“呵呵~”
　　当听到不二的笑声时，何夕才发现他们早已离开冰帝很远。低头看见自己紧紧抓着他的手，忙不迭地松开。
　　似乎不二有小声地说着“不介意”之类的话，然而飘散在风里，听不真切。
　　“不二，其实是特意跑来冰帝的？”何夕只是迟钝，并不笨，有些事她还是可以明白，即使花费的时间长一些。
　　不二微笑着，并没有回答。
　　何夕不得不别开目光，看向远处堪堪西垂的落日。在这样一个充斥着夕阳余晖的时刻，仿佛受了蛊惑一般，脱口而出并不相干的话题。
　　“你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我想喜欢大概是那种面对一个人会紧张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感觉，而那个人的所有都会觉得美好。”不二说得很慢。
　　“不二有这样的感觉吗？”说出口，何夕才觉得这样问很失礼，忙摆了摆手，一脸的歉意，“抱歉，我失礼了！”
　　“有。”不二的笑容却越发璀璨，“那么，何夕呢？”
　　何夕摇摇头：“正因为不知道，所有才问的。”
　　“没有关系，以后可以慢慢体会。”不二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
　　“啊，应该吧！”
　　两人渐行渐远，直到身影隐在暮色中，再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