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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赤子 ...

  •   谢棠听见林初的笑声,心里一慌,脚底一滑,就要滚下房顶。

      他紧紧地闭着眼,等待屁股开花的一瞬间。

      一双纤细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细茧摩挲着他的皮肤,如火一般灼热滚烫,他心里一颤。

      林初拉着谢棠爬上来,不明白他这么晚还来爬别人屋顶的智障行为,只能把它归结为吃饱了撑的。

      谢棠小心翼翼地在屋顶坐下来,虽然十分嫌弃屁股底下的灰尘,但为了获得两人独处的机会,谢棠还是挺住了。

      谢棠其实有一丢丢的恐高,轻易不从高处往四周看,但是今晚却不一样,身边坐着林初,心里忽然就安心起来。

      “这么晚了,世子怎么还不休息?”林初侧过头,实在不能理解世子没病找罪受的举动。

      “我见今晚的月色甚美,你的屋顶观景正好,就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谢棠其实是突然想起了林初,不到一会儿就抓心挠肝的,就着急忙慌的过来了,发现少女在屋顶上,费了老大劲儿才爬上来,还差点掉下去。

      他望着少女眼眸,心满意足地笑笑。

      林初收回了视线,谢棠的眼睛太让人沉醉,她不敢细看。

      “夜深露重,世子少看一会儿就回去吧,免得着凉。”

      她果然在关心我,谢棠心里的小人十分雀跃,但好不容易才爬上来,才不能轻易下去。

      谢棠往林初身边靠了靠:“是挺冷的,可我还不想回去,我俩靠得近点就暖和了。”

      少年的身子贴了过来,感觉到对方细密温热的呼吸,只觉得心脏跳得出奇的快,整个身体都燥热起来。

      林初无奈,任由谢棠小狗一样靠着。

      “我想尝尝你的酒。”缠绵的月光落入少年的眼中,显得格外温柔。

      明知道少年从来不沾酒,可看着少年的眼睛,林初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侧过身,拿起酒壶递给了谢棠。

      谢棠喝了一小口,明明只是清酒,却刺激的他眼泪都流了出来,呛得咳嗽起来,如玉般的面颊沾染上了浅浅的绯色。

      林初被逗笑,拿过酒壶:“不会喝酒就不要喝了。”

      谢棠好容易才缓过来,听到这话,委委屈屈地点点头,重新乖巧的躺在林初身边。

      酒香在空气里纠缠,漾出一圈圈旖旎的波影。

      谢棠突然问道:“林初,你为什么要习武,还上了战场?”

      为什么习武从军?林初有些恍惚。

      林初是个孤儿,被养母秦思路在大梁和晋国的交界处捡到。秦思路是个江湖人士,立志终身不嫁,二十五岁还尚未婚配,偶然间捡到了一个婴孩,便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扶养。

      婴儿襁褓中有一玉佩,晶莹剔透,是极好的成色,上面刻有一“林”字,秦思路便将女婴取名为林初,意为永远存留最初的赤子之心。

      林初的一身武艺都是她找人传授,林初决意上战场历练她也十分支持。秦思路是个开明的女子,也曾经历过许多故事,她不认为女子在乱世相夫教子平安过得一生是真理,相反,她认为女子也能在乱世里挣得一片天地。

      她带着小林初四处游历,见过胡马秋风塞北,也到过杏花微雨江南。小林初在大漠里学会了骑马,能自己驰骋去看长河落日,也在一川烟雨,满城风絮里熟读百家,借着梅子酒酣与听雨阁的士子辩论。有这样的母亲,是林初的大幸。

      正因为养母开明,才造就今日的林初。

      为何习武从军,她十岁时心里就有了答案,只是为了守护所爱而已。

      林初笑了笑,拿起酒喝了一口,没有回答谢棠的问题。

      谢棠没等到回答,侧过身拽了拽林初的衣袖。

      林初正巧也转过脸,两个人面对面贴的无比近,温热的呼吸交缠,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

      谢棠望进少女淡若琉璃的眸子,大脑一片空白,神使鬼差地吻上了少女玫瑰花瓣似的双唇。

      终于亲到了肖想已久的双唇,谢棠从没有这样如在云端般的感受,脑海里好像有无数烟花迸放,只觉得心里有样东西被填满了。

      以后可以经常试试,谢棠在心里默默地想。

      林初瞳孔收缩,猛地把谢棠推开,谢棠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没从房顶上滚落,有些后怕和委屈。

      他占了便宜,甚至还出口抱怨道:“你的面具那么硬,硌得我脸生疼。”

      林初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打爆谢棠狗头的冲动。

      她提溜着谢棠的后衣领,从楼顶上跃下。

      谢棠吓得猛地闭上了眼睛,紧紧抱住林初的腰身不放。

      感觉已经到了地面,谢棠睁开了眼,可是还没有撒手,他望着少女,少女声音却十分平静,听不出半分情绪:“夜深了,世子回去吧。”

      他感觉少女轻柔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面,搂紧林初腰身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接着砰的一声毫不留情,谢棠被关在了门外。

      反应怎么这么大,跟话本里讲的一点都不一样,她不是应该害羞的扑到我怀里吗,谢小世子手指抚上了唇,百思不得其解。

      素来被称为老流氓的林初竟然被纯情小世子占了便宜,不仅奉献出了自己的初吻,还被小狗东西嫌弃了,气得一宿没睡。

      月光沉寂了下去,天色有些灰白,远处吹来的晨风微凉,梧桐一夜好眠,在风中舒展着自己的枝叶。

      林初熬了一宿,直到这时才感到困倦,在被窝里磨磨蹭蹭犹豫了一会儿,陷入起床工作还是接着睡的两难境地,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梦里没有烦人的世子,却有淡淡的桃花香。

      谁知没眯一小会儿就被折柳从床上提溜起来。折柳行动利落,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我的祖宗哟,平常起的那么早,怎么一出事儿就赖床了呢?”

      林初缩在被窝里,当机立断,等折柳靠近时用被子把她裹住,把她扑倒在床上,捂住了她滔滔不绝的嘴。

      “什么大事?”林初用手撑住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身下的折柳,慢慢凑近她的眼睛,红唇饱满水润,声音低哑诱人,带着未睡饱的不餍足:“什么事情比睡觉还重要,嗯?”

      最后一个音更是被林初勾的绵长又缠人,折柳红着脸,但下手毫不留情,把林初推开:“别闹了,美人计也没有用。”

      没用了,魅力果然下降了。林初挫败地瘫倒在床上,满眼的生无可恋,大脑却在听到折柳的话后瞬间清醒。

      “昨晚宫里出了大事,皇后娘娘薨了。”

      皇后薨了?林初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端庄清秀的面容,不禁有些唏嘘。

      “昨天夜里的宫宴上,皇后娘娘喝了康家小姐的一杯酒,中毒身亡了,皇上当即下令把康小姐收押天牢,连太后也被软禁起来。”

      终于动手了。

      皇后身子素来孱弱,汤药每日不断,又操劳着皇宫里的大小事务,身体早已经是强弩之末,谁会花心思去害一个将死之人?

      更何况是在众目睽睽的宫宴上。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宣旨太监肯定一早就来,姑娘快去洗漱洗漱吧。”

      这次进宫,以后就身在明处了。

      林初翻身下床,眉心微蹙,洗漱的动作慢条斯理。

      铜盆里的水倒映着少女清丽至极的面孔,风从窗棂里透进来,拂过水面,微波荡漾。

      林初心里十分清楚,今天过后,她的身份不仅仅是谢府的暗卫和谢宴的副将,而是大梁的朝臣,皇帝的亲信。

      京城比不得西境,这里没有刀枪和残肢,却有无数难防的暗箭,是一个无比宏大的,用人心交织起来的修罗场。

      在这个修罗场里,只有生死输赢。

      她小时候跟着母亲四处游历,见过许多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贪官,也见过颠沛流离,无衣无褐的流民,明明同样生而为人,命运对待他们却如此不公。

      他们为了一块馒头大打出手,拼得头破血流;为一口热汤卑躬屈膝,将尊严埋在尘埃里;甚至只因为少了一张薄饼,一户人家就会饿死一个人。

      满腹才华的书生一辈子郁郁不得志,而纨绔子弟却衣着光鲜,血色的葡萄酒洒在歌姬的绫罗上;终年劳累的农民没有歇息的时候,炎炎夏日里耕作的粮食,交完赋税后已所剩无几,寡妇和小儿只能拾穗充饥肠;远在边关驻守的将军与壮士,只能听着羌笛思念家乡,和平却普照不到他们的身上。

      他们身上永远压着无法撼动的大山,似乎生来卑贱,一生都没有希望。

      但总有人要替他们做点什么的,纵使晨光熹微,前途黯淡,也会出现敢于撼动腐朽规则的勇士。

      四月里春光明媚,正是一幅生机勃勃的好气象,院落中有丛不知名的野花悄然绽放,想来再过些日子,当是百花斗艳的景象。

      林初背脊挺直,眼神幽深,站在梧桐树下。阳光跳跃在树叶缝隙间,斑驳的影子投在林初的脸颊上,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她缓缓地举起手来,将面具摘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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