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媳妇儿》麻笑天

3、师父，徒儿要跟着您享福了

　　次日早，师徒俩在街角寻到一处面摊，沈默问沈星：“星儿早膳吃米丝可行？”

　　沈星忙点头，“可行，可行，师父，米丝很好吃。”

　　沈默笑笑点头，“为师也甚为喜欢，走吧。”

　　铺子不大，两人择了边角处坐下，沈默不等小二过来招呼，起身往灶台走过去，见简易灶台上用炭火煨了五六个小陶罐，每个陶罐里面都是不同的码料，有牛肉，鸡肉，猪肉，豆腐蔬菜等。沈默一遍瞧过，当下道：“老板，两碗米丝，大碗的猪肉料，小碗的牛肉料，再拿两个空饭碗。”

　　“好嘞！”老板应声道。

　　沈默走回沈星身边，见沈星眼巴巴的望着灶台，已是迫不及待之势，不由笑笑。

　　老板很利落，不一会儿就端了一大一小两碗米丝和两个空饭碗过来。沈默等小二摆好离去后问沈星：“星儿，为师猜你在家时应未吃过牛肉，给你点了牛肉口味的米丝，你尝尝，味道可还行？”

　　沈星不着急吃，讶异地望着沈默，“师父如何知道星儿未吃过牛肉？”

　　沈默一边将猪肉米丝往小碗里夹一边说：“牛在乡里是农人赖以活命的耕种帮手，又如何舍得吃，就算耕牛老了，农人也是不忍心自己掩杀吃肉的，多半会卖掉换取银钱。来，这个是猪肉味的，你也尝尝。”

　　沈星一边赞叹她师父从未下山却对世情如此了解，一边也学沈默，将牛肉味的米丝，夹了满满一小碗给沈默：“师父也尝尝牛肉味的。”

　　沈默心里暗赞沈星懂事又孝顺，接过小碗，两人不语吃过。沈星吃了几口，见桌上小陶罐里有蒜末辣子等物，又加了两勺辣子拌匀才继续吃。沈默见状暗暗惊讶沈星口味之重。

　　吃过早饭，沈默说：“星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现下便回客栈收拾包袱出城吧。”

　　“是，师父。”

　　两人出城时的包袱已比来时大了几圈，沈默虽怕长途跋涉沈星吃不消，却也未尽将包袱揽过一人背，而是将沈星的一应衣物打包成一个小包袱绑在她背上，也不甚重。

　　两人一路行去，不紧不慢，遇店就投宿，无店在荒野也能凑合。有粮吃粮，无粮狩猎。白日走走停停，天不黑便落脚。吃过晚膳照例打几套拳法，这样一路行了十几日，沈星从未喊过累，让沈默甚为满意。

　　这日，两人终于来到一座大城，谭州。沈默照旧先在野外猎了诸多野物进城贩卖，虽已如此数回，两人还是脸皮薄不敢叫卖，幸而每回都能快速出手。如此一路行来，已存得不少银两。沈默收好银钱说：“星儿，连日劳累，此回我们在城中多住几日修整。”

　　沈星闻言很是高兴。

　　两人卖完野物已是午膳时分，沈默带着沈星就在菜市街头寻了一家饭馆，在角落坐下听小二报菜。沈星听不懂这些花里胡哨的菜名，不由走神，正好看见邻桌几人围着一个小炖锅吃得正香，不由想起在家时，无论春夏秋冬，娘亲也都喜欢将肉食用一个小铁锅炖在炭火上，一家人围炉吃饭。肉食都是越炖越香醇，吃完肉剩下的汤汁再烫几把自己院里采来的各式应季蔬菜，一家人往往都吃得大汗淋漓，锅碗皆空。爹爹还会和奶奶喝点自家酿的谷子酒，沈星虽不能喝，却是极喜欢闻热气烹过的酒香气······也不知爹娘奶奶弟弟们现下都好不好，可有想我？沈星想到此，眼里不由浸起泪水，忙转过头擦干，免得师父看见。

　　沈默又如何会看不见，这一路行来，沈默对沈星像老鸡护仔一样时刻留意着，深怕自己疏忽大意没有带好小恩公。此时沈默看见沈星望着邻桌的炭炉铁锅出神，知道她是想家了。沈默在沈星家住时，也吃过几次沈星娘亲炖的腊肉和野鸡。着实滋味盎然。

　　沈默本意吃些谭州特色菜，此时不做犹疑，指着邻桌对小二说，可能将牛肉如此炖来？小二笑到，“如何不能，凡是肉类，如此吃法滋味最胜。客官稍后，即刻做来。”

　　沈默点点头，又道：“再端些凉菜和生的时令菜蔬，大桶米饭。”

　　“好嘞！”小二点好菜牌转身去传菜。

　　沈默回头望向沈星，也不问她是否思乡了。只是说些时趣传闻惹得沈星咯咯笑，思乡之情也渐渐淡去。

　　不时菜便上齐了，沈星为沈默布好碗筷后才开始自己吃，沈默说：“星儿不必如此，我们师徒间没有这许多规矩，自在吃便是。”

　　“是，师父。”沈星虽嘴上答应，却还是等沈默先动筷了才起手吃。

　　沈默虽是饿极，却是吃的斯文。咽下一口牛肉后对沈星说：“星儿慢些吃，牛肉慢炖后更好吃，先吃些凉菜垫垫肚子。”

　　“是，师父。······师父，牛肉可真好吃！”

　　沈默见沈星吃的高兴，嘴角泛起笑容。

　　两人慢调细理的吃了大半个时辰，菜锅已见空，大桶米饭也已见底。沈默口腹之欲颇盛，年轻力壮又多日奔波未曾好好吃过饭食，再者菜又着实好吃，竟不自觉间吃了四碗米饭，此时肚皮溜圆，嘴里却还意犹未尽，转头见沈星吃过两碗米饭，此时也在揉肚子，师徒俩相顾失笑。

　　“星儿可吃好了？”

　　“吃好了！”

　　沈默结完账带着沈星来到一处街角，照例将细绳一头绑在自己手腕上，一头绑在沈星手腕上。细绳是上好韧丝编成，轻易划不烂斩不断，绳结是师门独有系法，非师门中人无解，如此这般便不怕在这熙熙攘攘的城中走散了。沈默每回进城都会如此这般，沈星习惯也欣然，这样她便不怕弄丢师父了。

　　“星儿 ，为师吃多了，我们在城中走走如何？”

　　“自然是好。星儿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大城，正好各处瞧瞧稀奇。”

　　两人不近不远的漫步溜达，虽吃得肚圆，看见新鲜吃食玩物还是忍不住买了几大包。沈星只敢看，不敢叫她师父买，沈默眼神不离沈星左右，自然知道她看上了什么，不等沈星掉头就一应买下。沈星暗叹她师父真是少年心性，身作男儿也好吃零嘴，口味还和她如此类同，不由心里笑开了花。

　　两人从东头逛到西头，街市渐渐不再繁华，许是到了贫户区一带。沈默正准备带着沈星回头去找刚刚留意过的几家客栈，忽然听见不远街角处传来痛呼求饶声。沈默一把牵起沈星快步走过去，只见两个劲衣马靴的男子正拳打脚踢一衣衫褴褛中年男子，地上人护着头不住求饶，劲衣男子并不住手，只是边打边道，“裘老二，我们主家念你老母昔日一饭之恩，又怜你妇人为供养一家□□口人，替人浣洗衣物，无有寒暑，手上脚上没有一块好皮子，故而从不曾将你的赌帐算在你家人头上，不然就你那几个姿色尚佳的闺女，现下恐都已被卖入勾栏瓦舍，你的几个小子恐也已做了富人家贱奴或娈童。你为何如此不知好歹，每每偷得家中银钱来烂赌！今日主家说了，昔日一饭再造之恩，如今报之与你，之前的赌账一笔勾销，今后若让我们再看见你进这谭州城任一赌馆，当即打断双腿，绝不留情，你自己好自为知！”说完一人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人身上，转身走了。

　　沈默听完也拉着沈星要走。沈星拽住沈默，“师父，这人在地上不动了，可是死了？我们不去看看吗？”

　　沈默也不瞥那地上佝偻身影，只郑重其事的对沈星道：“星儿，你记住，我们不救不自救之人！”

　　沈星虽不太懂，但却十分相信她师父说的每一句话，重重点头，不再看那地上人。

　　两人寻了一家上好客栈入住，沈星心疼银子，对沈默说：“师父，我们不必住上房的。师父虽武艺高强，但狩猎贩卖也着实辛苦，不若我们省着点用？”

　　沈默笑了，拉着沈星坐下说道：“星儿，为师既带了你出来，便想一应衣食住行都尽己所能给你最好的，况且，你我师徒这一路也无大事要办，既要游山玩水，便要尽兴，吃最好的，住最好的。况且你师父我取财有道，不差钱！”说完狡黠一笑。沈星从未在沈默脸上见过如此少年生动的样子，只觉师父真是这世上最最好看的人，不由呆住了。

　　沈默见沈星这可爱模样，不由自主的屈指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刮完立刻觉得不妥，不由尴尬得脸红，沈星倒是没留意到沈默的不自在，只是这一刮让她回过神来，咧嘴一笑，“师父，徒儿要跟着您享福了！”

　　沈默不由大笑，不自在也一扫而光。

　　时候尚早，沈星抄起两人几日间换下的衣物就要跑去浣衣房清洗。沈默一把拉住她，“星儿慢着。”从怀里摸出点碎银子，递给沈星，“以后衣服就让浣衣娘子洗吧，你也累了，不若多休息会儿，稍后我们再去晚市上玩。”

　　沈星高兴的推拒过银子，“去玩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师父的衣物我还是要自己洗过才放心。”

　　沈默也不再坚持，说道：“星儿勤快！那就自己洗吧，不过，银子拿着，稍后取一些给浣衣娘子，换取盆水炭火，出门在外，不好处处留人情债，笔笔算清方能自在。”

　　沈星也未深究，就按沈默的吩咐办了，浣衣回来天还未黑。沈星不在时，沈默也不敢小憩，依然拿了书看，见沈星抱了衣物回来，唤过她来，接过衣物也不看，顺手丢在床上，递给她两手小食，“累了吧，快吃点小食垫垫肚子，晚市应还未出，不急出门。”

　　沈星接过边吃边问，“那我们现下干嘛？”

　　沈默问：“星儿可觉得疲累？要小憩一会儿吗？”

　　“不累，师父要小憩吗？星儿给您铺床。”

　　“不了，不了。星儿既然不累，那你吃完过来，师父之前买了几本书，教你读读。”

　　“是，师父。”沈星三两下将手里的小食吃完，过来端正坐好。

　　“星儿在家读过什么书？”

　　“我爹教过我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沈星也不知自己认字多不多，怕师父嫌弃，小声答道。

　　“那上面的字可都会认会写？”

　　“会的！”

　　“不错！正好师父前几日买的是你没读过的论语。星儿可知论语出处？”

　　“听爹爹提过，是一个大圣人的语录。”

　　“没错，论语是孔子与其弟子的语录合集，文中有先人大智慧，星儿通读此书可明智。”

　　“是，师父，我们开始吧。”

　　“第一篇，学而······”

　　······

　　第二日两人都睡了个大懒觉，前些日子奔波，昨日晚市又吃喝玩乐至深夜，已是累极。起身的时候已近午饭时分，沈默依旧没有在客栈吃饭，而是在街边角落找寻小摊贩，边走边说：“为师有个义兄，常年在外跑镖，江湖经验甚为丰厚，他曾对为师言道，出门在外，若是想吃道道地地的美食，还需在街角深巷去寻，若是能寻到历史悠久的小铺面更好，这样的摊贩一般都是祖祖辈辈的当地人，做的都是家传美食，店面不大方能保证出菜不急不缓，味道纯正。客栈吃食为了迎合天南地北各方口味，一般都经过改良，吃不到原有滋味。”说着正好在巷头看到一家小铺面，也无正经牌匾，只挂了块经年黝黑发亮的木板，上曰“百年花记”。沈默看了一会儿说，“试试这家。”说完带着沈星跨入店内，本就只有四张桌椅的小铺此时已座无虚席，一个利落打扮的妇人走过来招呼道：“二位客官，店里没有空位了，给您在店外搭一张桌椅可否？”

　　“甚好。”沈默正愁要和人拼桌还是另寻别家，没想到店家娘子如此□□，看二人神情想必不愿和其他客人拼桌，当即一手提四角方桌，一手挽方凳，竟是话不落间已在店外屋角边安置好。沈默看着甚为满意。店家娘子又取来碗筷茶水，边倒茶边笑盈盈的问，“二位客官想是自外乡来，今日得幸寻到我家老店，可要试试我家地道谭州美食？”

　　沈默微微笑道：“正有此意，烦扰娘子将一应特色吃食都上来。”

　　“好嘞！”店家娘子转身去厨下吩咐了。不时便陆陆续续端上来四样菜式。一样黄酒姜老鸭，用炭火小铁锅炖着，一样酱卤黄牛肉，一样清炒时蔬，一样瓦罐老鸡汤，店家娘子又提来一竹筒饭，边安置边说，“我家祖祖辈辈在此开店已余百年，特色菜不止这几样，二位客官吃完若是意犹未尽，奴家再上其他的菜式，这老鸭需得多炖一会儿，且口味辛辣，客官可先趁热喝汤垫垫胃，以免辛辣刺激伤身。”

　　“多谢店家娘子。”沈默微微抱拳。

　　店家娘子走后，沈默转过头看见沈星一眼不眨的看着桌上吃食，失笑道：“星儿，来，先喝汤。”一瓦罐汤看起来颇多，实则一人只分得一小碗，沈星入口一尝，眼睛瞬时亮了起来，抬头看沈默，见他师父也是一脸满意的样子。二人也不多语，喝完汤便吃时蔬，卤牛肉，都是满意得紧。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沈默先尝了一截鸭脚，已是软糯入味，汤汁浓厚，忙招呼沈星快吃。吃完鸭肉沈星说：“可惜了这锅鸭汤，师父，你还吃得下吗？”

　　沈默会意，“不若烫些豆腐蔬菜？”

　　沈星咧嘴一笑，“师父果然会吃，和星儿想的一样！”

　　两人叫来豆腐青菜又吃了一会儿，方觉大妥了。结完银钱往回走的路上，沈星好奇的问道：“师父，您那位义兄果然所言非虚，只是您又是如何判定这家店就是地道好吃的店呢？”

　　沈默高深一笑，“自是观察所得，这家店在巷子深处，却座无虚席，想必口味不会差，且在坐的或是老者，或是贩夫走卒，不见外地行商，为师听他们说话也都是本地口音，想必多半都是住在这附近的老主顾。牌匾虽旧，却擦得油量，店面虽小，却是干净整洁，店家定是经营有道的，由此，为师便觉方可一试，果然，滋味大善！”

　　“师父，你可真是星儿见过的最聪慧的人！”

　　沈默嘴角已是得意上翘，嘴上却说：“星儿才见过几人，这世间比为师聪慧的人多了去了，星儿以后见的人多了就知道了。”

　　沈星却不以为然，觉得她师父定是那最聪慧的！

　　两人在城中闲逛几日，已将好看好玩好吃的尽皆体味个遍，闲时便读书打拳，好不逍遥快活。

　　这日晨，沈星穿戴整齐，照例披散着头发往沈默身前矮凳上一坐，沈默便利落的拿起梳子为沈星束起发来，虽还是不如沈星娘亲技法高超，却也比初时好过许多。沈默边挽发边道：“星儿，谭州虽好吃好玩，却不堪久留，我们今日便出城吧。”

　　沈星手里玩着发带乖乖答道：“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