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媳妇儿》麻笑天

29、师父，我离家出走了，星儿

　　师徒今日推了车，不好走山路，便从村里进出。回去的时候见路旁三不五时出现一些婶娘婆婆带着年岁不一的大小姑娘家，或明目张胆或娇羞怯诺的看着他们师徒，沈星不明所以，问他师父：“师父，今日怎么这么多人看你我？倒像是专门侯着我们似的。”

　　沈默知道是那回帮马大郎迎亲被人看上了，平日里他们要么不出门，要么从后山走，这些妇人不好去家里找他们，想必今晨看到他们出去了，这会儿确实在等他们回来呢。刚经过春儿那事，沈默对这些妇人的意图更是烦恶，也不如平日撞上那样点头致意，径直的和沈星往家去。

　　妇人都是年纪越大越不害臊，见沈默师徒就要走到家了，下次看到又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大着胆子上前搭讪：“两位公子，这是进城卖菜回来呀。”

　　沈默被人围住了，也只好停下来回话：“正是。”

　　“可卖了好价钱？你们面嫩，可别让人欺了价去！”

　　沈默也不晓得卖的价钱好不好，他卖菜跟卖肉一样，找个空挡将车子一架，就坐在车后发愣，也不吆喝，有人问这菜怎么卖？沈默说您看着给！一车子菜蛋就是这样被人自取走的，那菜篮旁边投银子的小罐子是深口的，有人掩着袖子投铜板，与里面原有的铜钱撞出响，听声儿也听不出投了几钱。菜被取的差不多了，两人就将小罐子里的碎银空出来，数也不数，该买什么买什么，反正今日没倒贴银钱就是了。

　　沈默见人问的殷切，只好说：“不曾被欺了，多谢婶娘操心。”

　　那妇人见沈默虽然面冷，倒也好说话，心中更有了些底气，扯过旁边低着头不时瞟沈默二人的小娘子，介绍说：“这是我闺女，叫二丫，今年十三岁，你看长得多水灵！公子家就两个大老爷们儿的，生活多有不便，我让她平时里多帮衬帮衬你们，如何？”

　　沈默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不敢劳烦婶娘和…姑娘，我们师徒生活得很好！”

　　旁边妇人见沈默回拒了二丫，都觉得那是二丫姿色不够，纷纷拽出自家身后躲着的姑娘们上前七嘴八舌的介绍，也不说那虚话，开口就是我家姑娘今年十八，貌美如花，公子，你娶了她！有人见往沈默那推不成，又打沈星的主意，说沈星虽看着单薄些，这年岁娶亲也不早了，大不了过几年再要娃娃……沈默见众人越说越没边，瞅了个空隙，使出两分功夫，拉着沈星就跑！后面追赶的妇人哪里是他们师徒的对手，一会儿就看见两人跑得没影儿了，想必已经进院锁门了，那人再好，总不能破门强抢吧，众人只好不甘心的罢了，边回家边责怪自家姑娘木头木脑，怎么就不多抛几个媚眼，将人勾了去！姑娘们本就失望，还被自家娘亲婆婆这样不要脸的指责，都是又羞又恼，捂着脸跑开了，妇人们还在后面骂她们没用！

　　沈默师徒如妇人们所料，真的回家就锁院门，靠在大门上喘气，倒也不是累的，就是被妇人们缠得有些怕，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好生烦扰！

　　沈星倒没那么闹心，都快被人扯进别家门了，还是嘻嘻哈哈的觉着好玩，此时回家了还在哈哈大笑，沈默见他这样，又是一股无名火起：“你这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你师父都要被人强抢了去了，你还在笑！”

　　沈星不晓得他师父真生气了，笑嘻嘻的说：“师父，你还会骂人啊！我是小兔崽子，那你是什么？哈哈哈哈哈…”

　　沈默狠狠剔了一脚车子，就要进屋摔门了，沈星一把拖住他，“师父，你真生气了？星儿不笑了还不成吗？”

　　沈默回过头来瞪着沈星，“你这样高兴，是也想将师父早日嫁出去吗？！”

　　“师父！”沈星扯着沈默袖子撒娇，“我就是觉得那些婶娘婆婆们的样子好笑，像要吃了你似的，我晓得你不会答应的，就看了个热闹…星儿错了，师父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师父最近总是生气，以前可不这样啊…”

　　沈星一语点醒梦中人，沈默这才察觉到自己这几日总是莫名的冲她发火，仔细想想，沈星没的一件事做错，不该承他这些冤枉气。想到这，沈默将火压一压，“星儿说的对，师父最近上火，脾气大了些，让星儿受委屈了，师父这就去屋里消消火，一会儿就出来。”

　　“好的，师父，我去做午膳，再给你煮些败火的凉茶吧。”说着屁颠颠的跑去灶房了。

　　沈默看着沈星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想不通自己到底在生些什么气，要不是他乖徒弟脾气好，这会儿说不定就让他气走了，叹着气去屋里歇火气了。

　　沈星也七七八八做过几次饭，不过说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马马虎虎。沈默歇了一会儿不放心她，出门去灶房正好看见沈星在用凉水冲手指，凉水伴着血水流了一脸盆的，沈默大惊失色，一步跨上前，抓起沈星的手看，沈星嘶…了一声，想是十分痛。沈默看见沈星左手食指的指甲被切掉了一半，血还在往外冒，看不清入肉几分，好在手指头没掉，幸好，幸好！

　　沈默抓着她的手，改用凉开水冲洗，叫她别动，他去拿止血的药和棉布，沈星疼得眼里有些晶晶亮的，点头说师父你快些！

　　沈默飞快的拿来药粉，一把往指头上撒，待血止住了，才用棉布带子轻轻的一层层裹住，裹得厚厚的系好，见没有血浸出来，这才问怎么回事，沈星说：“师父，好疼！我的手指没有断吧？怎么这么疼！”

　　沈默心都疼碎了，沈星这样受伤还是第一次，狩猎那么多回他都是千万个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他自己受伤时也不曾让沈星剐蹭到一点皮，没想到在自家院子里差点剁掉了手指。此时见沈星疼得倒抽冷气，别无他法，只能安慰她：“没断，就切掉了指甲，划破了些肉，过些日子就长好了，星儿乖，一会儿就不疼了啊。”

　　“嗯…”沈星抱着那根食指，噘着嘴吹气，想让那火辣辣的痛快些凉下去。

　　沈默这才看向砧板，上面有只剁了一半的鸭子，是今天出门时秦氏塞上板车的，菜刀丢在旁边，刀口上还有血，沈默转过头来问沈星：“星儿想吃鸭肉怎么不喊师父来做，你哪里做过肉菜。”

　　“不是我想吃，是准备烧给师父的，我听婶娘说鸭肉败火，师父不是上火吗？”

　　沈默闻言好生内疚，“星儿以后不要用刀具了，都让为师来吧！”说完起身去剁鸭肉，沈星现在看到菜刀有些怕，一再叮嘱他师父千万小心些！

　　沈默用黄酒炖了鸭肉，里面还加了些青豆子，沈星直呼好吃，连吃了两大碗米饭，还要再盛，沈默不让，说不宜过食，对肠胃不好，喜欢吃这道菜，以后经常做就是了。沈星只好讪讪住手，看着他师父吃第三碗饭……

　　沈星手伤了，一应要碰水的活计沈默都不让她做了，沈星好笑，“那我洗头洗澡怎么办？还不是照样要碰水？”

　　沈默脸红红的说，洗头我帮你，洗澡……你注意些，用一只手，别碰到伤口。

　　自那日起，沈默真的没让沈星再碰刀具和水，割猪草是他，剁猪草也是他，做饭，洗碗，洗衣裳都是他。沈星头痒痒得不行，已是三四日没洗了，他不好意思主动喊他师父，还是沈默帮她梳头时觉得她的头发油油腻腻的，才倒了水来洗。

　　沈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廊下，面前放了一个脸盆，一桶水，一个瓢，沈默坐了把高些的凳子在她对面，有些笨手笨脚的帮她冲洗，沈星低着头不时的喊皂水进眼睛了！好痛！眼睛要瞎了！头发滴水又不能抬头，沈默只能摸着给她冲洗眼睛，拿了个湿帕子，一会儿抹到鼻子，一会塞进嘴里，沈星说他：“师父你是不是要谋杀亲徒啊！快把帕子递给我，我自己擦！”

　　好不容易洗完，洒了一地的水，两人裤脚鞋子也都湿了。

　　沈星挽着裤脚，光着脚丫子坐在高椅上让沈默擦头发，沈默也不是第一回看她的脚丫子了，问她知不知道女孩子家家不能让人家看到脚，沈星说：“师父又不是别人！再说，我可是做了七八年男孩子了，女孩子那套规矩早就对我不顶用了，哈哈…”

　　沈默摇头，心想也是，要是还是那套礼仪德行，沈星早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好多回了。

　　已是晚间，沈默也懒得给沈星将头发束上去了，就低低挽了个髻在脑后，这样也不怕披散着头发背心热了。沈星转过头来说梳好了吗？沈默望着沈星垂着低髻的样子，竟有些像个小妇人，一把将头发打散，“没梳好，别乱动！”

　　其他的事沈默在沈星的指挥下，也做的马马虎虎，唯独这浣衣，他在师门没做过，出了师门就遇上了沈星，后面更没做过，现在一下子动手，有些不知所错。沈星又只好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指导，时不时嫌弃他师父没洗干净，要他重洗。沈默喜欢和沈星一起做事，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开心，就是沈星如此挑剔他，他也甘之如饴。洗到沈星的里衣时，沈默有些脸红，沈星说：“师父，你怕什么？你的里衣我不也洗了这么多年！”

　　沈默平日里没留意沈星给他洗里衣的样子，从未想过有何不妥，毕竟她开始洗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就那样习惯了，后来他就再没想过洗衣这回事，如今这一替换，他觉出不好意思来了，羞红了脸说：“你别说了！”

　　沈星还在唠叨里衣是贴身之物，最是要好好洗才行！

　　沈默手里飞快的搓洗，脑子里又想起了沈星裹胸的布头，往盆里瞟了瞟，好像不在。这丫头，还说没什么好害臊的，不也把最贴身之物收起来了？

　　其他事做不了，沈星便开始给他师父做说好的那件单衣，后来想了想，这第一次做衣裳，万一做差了，他师父定不好意思穿出去，不如先做件里衣练练手，反正在里面藏着，做的不好也没人看出来。

　　沈默说：“星儿，姑娘家的不好随便给男子做里衣吧！”

　　沈星说：“师父你又矫情！那我干脆不做了！”

　　沈默赶紧告饶，“行了行了，你也是爷们儿，咱怎么过活方便怎么来就是，不兴那许多幺蛾子！”

　　“就是！”

　　沈星学着裁衣就废了许多料子，后来将沈默一件旧衣剪开，对照着裁，才算得了个样子。

　　她使针已没问题，就是这每根线收尾打结那里遇上了难题，别人手指一捻就是个死结，平平整整的，她一捻却是一团，怎么都改不过来，索性就那样了。

　　夏日里做这细致活也热，沈默一手拿书看，一手给她打扇，时不时瞄瞄他徒弟认真的样子，宠溺的笑。

　　缝了十几日，终于成了，沈星让沈默试试，还真能穿。沈默就要穿着了，沈星说不行，摸了十几日的衣裳，全是汗，得洗洗才能穿，沈默便乐呵呵的去洗了，想着这大太阳的，一日功夫肯定焦焦干了，晚上洗完澡后定能穿上。

　　晚间沈默穿着这件新衣睡觉，脖子后面总感觉有东西刺着，似乎皮子都磨红了，脱下来点灯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沈星捻不好的那些个结吗！这没办法将就穿，得让她改改。

　　次日沈默说了，沈星拿过去细细的改，说这细致活要一会儿功夫，让他师父自己去打猪草，沈默让她小心别戳到手出门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喊了几声沈星也没应，卧房门开着的，里面也没人。沈默心想她可能被哪个鼻涕虫叫出去了，打算换件衣裳去找她，晨间露水重，衣裳都打湿了。

　　沈默推开自己房门，一眼就看到桌上好大一张纸用纸镇压着，走过去看了一眼，吓得跳起来往外跑，衣裳也不换了。

　　桌上那张纸上写着：“师父，我离家出走了，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