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媳妇儿》麻笑天

15、星儿啊，为师以后老了，你可会这样每日给为师梳头？

　　赵掌柜听众人说起路上见闻，叹道，“这对母子，就算还了清白，以后在村里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了，人言可畏啊！”

　　“不怕，我师父已将穆叔叔的住址告知梁夫人，叮嘱他们若是在村里住不下去了，就来京城找穆叔叔，穆叔叔定能妥善安排他们的！”沈星在旁接话道。

　　赵掌柜有些苦笑不得，“兄弟，你就这样将穆大人卖了，他可知否？他未曾娶妻生子，带个老仆孤零零住着，突然间一对孤儿寡母找上门来，你让他情何以堪哟！”

　　沈默笑道：“无妨，他打又打不过我，骂也骂不过星儿，不怕！”

　　赵掌柜抚须笑道：“穆大人在官场左右逢源，混得风生水起，唯独拿你二人没得办法，也是他的命数了！老夫等着看好戏吧，哈哈哈…”笑完突然想起一事，“你二人不经常入城，不知是否听说京城新开了一家小饭馆儿，虽门脸儿不大，但厨娘手艺甚好，炒的一手好湘菜，开张不过月余，已是名声大燥，每日宾客满堂，座无虚席，近日还开始限时限量供应，听说已有人将坐席订到了下月。这都不奇怪，怪就怪在，这馆儿名儿，叫星记，据说是取自老板娘恩公之名。星儿，这老板娘的恩公，莫不是你？”

　　沈星打哈哈，“赵伯伯莫说笑，星儿来京城时才八岁，文韬武略一概不通，又常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会有这等机缘！”

　　“也是，可能是赶巧重名了。”赵掌柜摇摇头，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你们从南方来，不若去尝尝，那星记可真有传闻中那样好吃？”

　　“确实该去尝尝，看看它是否名副其实！”沈星抓着沈默就要往外走。赵掌柜拦道，“你们现在去可吃不上，正是饭点的时候，如何会有坐席，不若在我这吃了再过去看热闹。”

　　沈星抓着沈默边往外跑边答道，“去碰碰运气也无妨，万一吃不上再回来吃！”音落人已在数丈之外。

　　跑到僻静处，沈星回过头来问沈默，“师父，你觉得会是春儿姐姐找我们来了吗？”

　　沈默也正有此想，“为师也这样猜测，老板娘，湘菜，好手艺，星记，这一切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太过牵强，去看看便知！”

　　“嗯！若是春儿姐姐来了，我们在京城就又多了一个故人了！不知老伯可还好，有没有一起寻来。师父，我们快些！”

　　沈星风急火燎的，沈默却是不太急切，他不知自己内心为何有些抵触春儿千里迢迢寻来，竟暗暗心愿不是她就好。

　　两人按照赵掌柜给的地址寻到一处小巷，几乎以为找错地方，忽然看到远处一家店门前坐了一群人，似在等候什么，沈默沈星交换一下眼神，“应该就是这儿了！”

　　两人上前看到店内果然座无虚席，闻着这饭菜香味，也确实是乡味。沈星问沈默：“师父，直接问老板娘是不是叫春儿吗？我们连春儿姐姐姓什么都不晓得呢…”

　　沈默有些不想问，又觉得还是弄清楚比较好，想了一下，走上前去问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小二，可否请老板娘出来一见？就说陈家镇故人来访。”

　　小二眼睛瞬时亮起，匆匆打量了二人两眼，急急忙忙的往后厨跑去，不一会儿，一个厨娘打扮的妇人匆匆走出来，包着头巾，掩住额头唇鼻，单单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短短扫视了沈默师徒二人一眼，一声低到几不可闻的深呼后，妇人突然扑通一声双膝下跪，“恩公！”

　　沈默和沈星急忙扶起她，环顾一周停箸看戏的食客，“找个僻静处说！”

　　厨娘将他二人引去后院一处屋内，一把扯下头巾露出真容，只见面前女子二十余岁，姿容上佳，若不是额头那一道醒目的刀疤，堪称绝色。此时女子眼含热泪，直直的望着沈默不语，沈默被她看得不自在，偏过头去碰了碰沈星，沈星一把抓住女子的手，“春儿姐姐！真的是你？！”

　　春儿依依不舍的回过眼神看向沈星，“是我！星儿！”说完又望向沈默，“你…你们可还好？我找了你们七年，找的好辛苦！”说着眼泪终于滚滚落下来，沈星连忙伸袖去擦，沈默一把扯过她，“星儿！男女授受不亲！”

　　沈星这才想起自己已是少年郎，春儿姐姐已是待嫁妇人，如此亲近，确实于理不合，只好撤回手站在沈默身边着急。

　　春儿哭了一会儿，自己擦干眼泪，不好意思笑道，“让恩公和星儿见笑了！快坐吧！这是我平日算账派厨的地方，晚间不住这里，所以布置简陋，恩公不要嫌弃！”

　　沈默听说这只是间账房，方才坐下。春儿倒了水给沈默沈星喝，沈星早已按捺不住问道，“春儿姐姐！你一个人来的吗？老伯呢？老伯有没有来？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春儿在沈默面前坐下，沈默微微偏了偏身子，春儿似是没有注意到，笑答，“我带了几个厨娘过来的，爷爷在老家不曾过来，他老人家身体很好，每日种菜喂鸡，日子过的清闲自在，总是说起你们！”

　　“老伯好我们就放心了，春儿姐姐，你是如何知道我们住在京城的？”

　　“我不知道…我也是一路寻过来的…”

　　沈星不解，春儿继续道，“你们走后，我与爷爷经营的小摊生意日渐红火，我便提议盘间铺子开个正经饭馆，爷爷起先不同意，怕我亏了恩公给的救命钱，我一再劝说，爷爷才拿了一半银钱出来给我，我看着盘了间小馆，做些家常饭菜，托了你们的福，饭馆生意越做越好，我那时便起了心思要一边开饭馆，一边找你们…”说着有些娇羞的瞅了沈默一眼，沈默只当没看见。春儿继续说：“我将心思告知爷爷，没想到这回爷爷竟是痛快答应了，只不过要和我一起走，我哪里能答应他，好说歹说都不行，最后我说，若是恩公和星儿回来找我们，又在路上与我错过了，找到家里发现没人如何是好？爷爷这才答应留下来等你们回家。我开饭馆时遇到一些不良生计的姑娘或妇人，便看着品行收留了一些，也教了些做菜手艺给她们，待有一两个出师的厨娘撑店面了，我便带着其他姐妹继续往北走寻你们，也不知你们会在哪里落脚，只好一路开些小馆，取名星记，希望你们听到或看到能起疑找过来，这一找就是七年，终于让我找到了！太好了！！！”春儿说完又是抹泪，可见这一路寻来，确是不易。

　　“春儿姐姐，你辛苦了！”沈星想得到一个女子一路寻人一路开店，其中艰辛，必是外人不能体会一二的！

　　春儿边抹泪边笑，“找到了就好，再辛苦也值当了！”说完起身去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恩公稍侯片刻！”

　　沈默和沈星对视一眼，不解其意。片刻，春儿拿了一叠纸过来，递到沈默眼前，“恩公，这是存在这里的一些银票和地契，家里还有一些，我稍后速速取来给你！”

　　沈默不接也不解，“这是做甚？”

　　春儿坚持往沈默手里塞，沈默迅疾抽回手，春儿愣了一瞬，脸上苦笑一闪而过，“恩公！春儿和爷爷的命是恩公救的！立身本钱是恩公给的，做菜营生也是恩公指明的，这辈子，春儿和爷爷所有的一切都归属于恩公，恩公断不可推辞！”

　　沈默坚辞不收，春儿执意要给，推搡不过又是扑通一声下跪，“恩公可是看不上这些许银钱？春儿可以再赚！万望恩公不弃笑纳！

　　沈默见春儿还和年少时一样，动不动就下跪强逼于人，不由心头火起，“命是你们自己的！手艺是你自己的！钱也是你辛苦赚来的！与我有何关系！勿要再作此举！”

　　春儿看沈默疾言厉色，竟要与她划清界限，眼泪不由大颗大颗落下来，这些年受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全由心头冲上脑门儿，似要压得她窒息！心里也是痛极，经年来，唯一支撑她坚持下来的信念就是找到恩公，从此在他身边守候，哪怕为奴为婢也罢，绝不再分开！可这刚一见面，恩公屡屡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不说，还说她的一切无他无干！春儿感觉往日里那根救命稻草，此刻变成了索命捆绳，直要将她勒死才罢休！

　　沈星见二人气氛紧张，握握沈默的手，让他莫要生气，沈默看见沈星焦急的小脸儿，哪儿还气的起来，冲她轻轻摇摇头，示意无需担心。

　　沈星又递上手帕给春儿，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春儿姐姐莫哭，我师父不是那个意思，你既已找来，我们自然是无比高兴的。我师父也只是想说，他虽解你爷孙之困于陈家镇，但命是你们自己活下来的，这个，他不敢据功劳，至于那银钱，也是姐姐你这些年辛辛苦苦赚来的，不知受了多少苦，挨过多少累，这个我师父都懂得，所以更加不能占为己有了。姐姐，你可明白？”

　　春儿本是聪明人，这些年在江湖摸爬滚打，识人断面最是拿手，既沈星已给台阶下，沈默也已扭过头不再吱声，便就着沈星的手站起来，“既恩公不肯收，我暂且留着，若恩公日后有需要，尽管来拿，春儿绝无二话！”

　　沈默还是不作声，沈星打圆场道，“春儿姐姐，你这饭馆开起短短月余，已是风靡京城，可见春儿姐姐的手艺比之以往，定是精进不少！”

　　“多亏恩公当年为春儿指出这条生存之道，不然春儿和爷爷现在还不晓得在哪里辛苦种田，艰难维持生计呢。”

　　“这些话以后都不必再说了。”沈默到底没再怄气，平静接话道。

　　春儿见沈默不再生气，终于破涕为笑，“恩公，星儿，你们还未吃午膳吧？你们就在此坐着暂候，我去炒几个菜端过来吃。”

　　沈默多年后与人重逢，虽心下不大欢喜，到底不好拂人脸面太过，嗯了一声，春儿欢快的下厨去准备了。

　　待春儿走后，沈星给沈默续上茶，想了想问道：“师父为何不喜欢春儿姐姐？”

　　沈默抬头，“星儿看得出来？”

　　沈星笑笑，“师父，你的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星儿一望便知，如何会看不出来，春儿姐姐想必也是看得出来的。”

　　沈默心想，星儿啊，我在你面前从不作伪，你当然都看得出来，至于春儿……沈默想到这里，觉得有话需得好好叮嘱沈星，“星儿，我为何会对你春儿姐姐那样，你还太小不明白，以后便知。如今有一事，为师想问问你的意见。”

　　“师父请说！”

　　沈默想想道：“隔墙有耳，还是回去再说吧。”

　　春儿很快做了几样沈默当年喜欢吃的菜色上来，沈星吃完确实觉得比当年更好吃了，沈默也点头默认。春儿看到喜不自禁，连道“常来，定要常来！”

　　饭后沈默说他与沈星外出狩猎已有半月不归家，需得回家好好换洗一番，家里也要拾掇拾掇，就先告辞了。

　　春儿见他没说自己住哪里，也没说要她上门去做客的话，有些伤心，随即又觉得时日还长，人既已寻到，慢慢伺候好他，定能得他信任。

　　回到家里，沈默方才叫过沈星认真说道：“星儿，你春儿姐姐做的是这迎来送往的生意，出入之地更是每日间鱼龙混杂，为师觉得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出于你春儿姐姐的安危考虑，我们今后都应少去找她为善，我们的住处，也先暂且不要告知她，如何？”

　　沈星既然看出他师父不甚喜欢春儿姐姐，自然是对他的要求一口应承，但无二话。

　　沈默见沈星乖巧懂事，甚为心喜，点点头，“去吧，好好梳洗梳洗。晚间师父给你炖牛肉吃！午膳吃的不是太好…”

　　沈星屁颠颠去了，许久披着一头散发过来找沈默梳头。过了这许多年，沈默不说，沈星也不学，乃至十四五岁的大姑娘，还是不懂自己束发。沈默自然拿过木梳走到沈星身后，边梳边说，“天热，随意挽个低髻如何？”

　　沈星翻着书，“甚好，师父！”

　　沈默梳着梳着，突然像天下父母亲一般惆怅问道，“星儿啊，为师以后老了，你可会这样每日给为师梳头？”

　　“当然会！星儿会一辈子守着师父，师父老了，自然是事事都由星儿伺候的！”

　　沈默听了心下开怀，手上更是轻柔。

　　挽好髻后，沈星将沈默按坐在椅子上，“师父，星儿今日就开始为师父梳头！”

　　已往沈星也会这样玩闹，沈默都是不好意思的，今日也不知为何，不想拒绝，遂端正坐好，任沈星没轻没重的将他一头湿发揪得头皮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