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七年后 ...

  •   京城外百里,封家村。

      “杀人啦…杀人啦…”

      村里男女老少成群结队的被声声惊呼引来一处屋舍,人就是这样,明明听到的是杀人啦,看热闹的心却都大过畏惧心,只要有一人带头,其他人必是纷纷随往,后来者挤不进去院子,着急的问先到者,“这不是梁先生的院子吗?谁杀人啦?杀了谁?”

      梁先生是个中年落第秀才,屡试不中,心灰意冷,一年前经人介绍,携妻带子搬来封家村,在村里当个教书先生,给有条件人家里小孩启启蒙,赚点束脩。

      先到那人也是听前面更早到的人说的,“梁夫人杀了梁先生!”

      “这是为何?!那梁夫人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听说甚是温婉,如何会突然杀人?”

      “听说是嫌弃跟着梁先生日子过得清苦,要跟镇上屠夫跑了!被梁先生发现,恼羞成怒中杀了先生!”

      众人七嘴八舌中,已将梁夫人杀夫说成人尽皆知的事实,这梁夫人也从贤良淑德的良女,瞬间变成了心思歹毒人尽可夫的□□。众人大多从田地里来,现下晚饭也顾不得回家做来吃,都将平日里听来或现下编来的关于梁先生和梁夫人的事迹添油加醋的说与旁人听,还有人说累了,干脆团团席地而坐的。

      个多时辰后,衙门的捕快来了,驱散众人,走到里间查案。此时天已麻麻黑了,捕快头子吩咐人将灯点上,细细查看屋内,只见地上躺着一人,用白布盖着脸,想必就是被杀的梁先生了。屋里桌椅板凳倾倒散乱一地,一个妇人正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旁边一垂髻小儿跪在妇人身边,鼻涕眼泪挂了一脸,但未哭出声。旁边站了几人,有农夫打扮的,还有像屠夫的,此时都向捕快看来,嘴巴张合却不出声,像是想要将自己所见所闻吐之一快,又惧于捕快威严不敢造次。

      捕快巡视一周,掀开白布粗略扫了眼逝者,抬眼看向农夫打扮的老者,“老人家你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农没见过捕快,有些怯怯的,吞吞唾沫壮起胆子说,“我也是听到喊声过来的,来的时候就看见梁先生挂在梁上,这个屠夫和梁夫人扭打成一团,与我一起来的还有我两个儿子,我们将人拆开来,问他们是怎么回事,这屠夫说他来收梁夫人欠的肉钱,进门就看见梁夫人正将梁先生往梁上挂,他吓得要跑出门喊人,不料梁夫人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拖住了他,他挣脱不开,正着急间,就有人进来了。我们问梁夫人事实可是如此,梁夫人并不辩解,只说了一句“报官”便再不肯开口,我吩咐我大儿子去报官,与小儿子守在这里等你们来。”

      捕快觑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屠夫,油灯昏暗,照不清他脸上神色,捕快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梁夫人,示意手下将梁夫人解开,“又是谁将梁夫人绑起来的?”老农看看屠夫不说话。

      梁夫人被松绑后站起身,整整衣袍,拉过小儿,跪在捕快面前沉静的说:“大人,杀人者正是这屠夫!”

      捕快见这妇人竟是木簪布裙也掩不住的一副好颜色!此时虽衣鬓凌乱,脸上却是神色坚毅,举止亦是从容不迫,听妇人如此说倒是意料之外,遂问道,“你将事情经过原委细细说来!”

      妇人称是,“今日下午,奴听院外响动,以为是夫君提前下课归家来,谁知开门却见这屠夫,他不由分说冲进门来,里外翻看,嘴里说着要奴还他肉钱,并一些…不干不净之语。奴反驳道何时欠你肉钱了?这厮想是已里外查看并无旁的大人在家,突转头…与奴…撕扯…正当奴叫天天不应之时,奴夫君真的提前下课归家来,进门看见有人欺辱奴家,上前就撕打这屠夫,奈何夫君瘦弱力虚,并不是这屠夫的对手,屠夫怒极,随手掏出绳子将我夫君勒死,并悬于梁上,奴无用,竭力反抗无果,见这屠夫杀人后欲逃走,再顾不得家丑体面,拖住他大声呼救,然后封爷爷他们就来了。这屠夫见事败,当即反咬一口,说他来收肉钱,进门便看见奴正谋杀亲夫悬梁于顶,封爷爷他们不知明里,将我捆了,并拖住了屠夫,只等捕快大人们来明辨是非,给夫君一个公道,还奴家一个清白!”

      梁夫人哭诉时,随捕快来的仵作已经粗略验过尸身,此时对捕快头子说,“确系窒息而亡,身上有些其他伤痕,也符合争斗一说。”

      捕快扫视各执一词的屠夫和梁夫人,吩咐手下,“都带走!去衙门审!”

      推搡间,门外有一人发话,“敢问这位屠夫,你是否亲眼所见梁夫人将梁先生悬于梁上勒死?”

      屠夫当即立答,“自然是亲眼所见!”说完环视一周,也不知是谁在发问。

      “那你可有尝试营救?”那人又问。

      “届时梁先生还在挣扎,自然要救!可梁夫人做起歹事来气力强劲,一直与我撕扯,我没法儿凭一己之力放下梁先生,正欲外出叫人,这梁夫人拖住我的腿就喊杀人啦,杀人啦,将人都引了过来。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门外那人不再问屠夫,转而问仵作,“敢问仵作大人,逝者确系窒息而亡,脖颈可是有勒痕?”

      仵作吃饭本事被质疑,气怒扫视门外众人,也找不出是谁在不知好歹发问,不屑道,“自然是有!”

      “那有几道勒痕?”

      仵作愣神回忆了一下,“…两道。”

      “看仵作大人的年纪,想是入行已久,敢问这悬梁而尽的人,脖颈为何会有两道勒痕?”

      仵作此时有些心虚,转身重新细细查看梁先生的脖颈,良久盖上白布方道,“两道勒痕一道往上,一道往下,应是有人先将梁先生勒死或勒晕,而后才悬于梁上,这先勒者,必是比梁先生身矮之人。”

      捕快头子此时插话到,“是谁一直在干扰官府查案,出来说话!”

      人群静默一会儿,一人越众而出,只见此人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着青袍系布帶,走近一看,剑眉星目,高鼻薄唇,肤白棱峋,好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青年儿郎!

      捕快头子见人叫出来了,又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死者脖颈上有两道勒痕?”

      青年答到:“我只是一猎户,回城途中想进村借宿一宿,刚进村就看见所有人都往此处跑,我便过来看看究竟,刚好遇上这位老者叫人帮忙把逝者从梁上放下来,便搭了把手,就是那时看到逝者脖颈上有两道勒痕的。”

      “哦?那你还看到了什么?”捕快头子审视的问。

      “没有了,我就帮忙割断绳子放下逝者,别的是不敢乱动的。哦…还有,那绳子油腻腻的,现下我手心还有一股子腥味呢!”

      捕快眉头一皱,“你说哪根绳子油腻?”

      “就是逝者脖子上取下来的那根。”

      捕快转眼去找绳子,却找不见,随问众人,“死者上吊的绳子去哪儿了?”

      老者也疑惑道:“我们割断以后就随手丢在一旁,是谁捡走了?”

      青年又道:“这绳子可是关键物证,旁人断然不敢乱动,除非…真正的凶手怕捕快大人们从绳子上追查出真凶来,于是偷偷将它藏了起来。此时谁身上有这绳子可是大大不妙啊!”说完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屠夫,屠夫此时还站在暗处,也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捕快慢慢走向他,屠夫突然暴起往外冲,青年有意无意的伸出一条腿绊了屠夫一下,屠夫瞬时栽个狗吃屎,众捕快眼疾手快地将他按倒捆住,果然在他身上翻出了那截割断的绳索。屠夫还在殊死抵赖,“不是我杀的!是那恶婆娘谋杀亲夫!我亲眼看到的!”

      捕快按住屠夫喝道:“不是你杀的,凶器为何在你身上?”

      “我贪便宜,捡回去捆猪的!”

      “那你又为何要跑?!”

      “那青年说绳子在谁身上谁就是凶手,我此时不跑,还等你们搜身不成?!”

      “好一张利嘴!留着跟县太爷去说吧!我们只管抓人!来人啊!相关人等都带走!”

      青年无法,只能跟着走一趟衙门,走时用眼神示意人群中几人稍安勿躁,就在此地等他回来。

      次日,青年并一众相关村民作完证回村,在村外遇上正焦急等候的几个同伴。一少年郎看到青年远远走来,使出轻功一个起跃来到青年近前,一把抓住青年的手,“师父!你可还好?!有没有伤着?县太爷可有严刑逼供你?”

      青年不好意思的瞅瞅同行回来的村人,抽出手来,先是对众人抱拳道,“各位好走,我同伴皆在此等候,就不与你们进村了!”

      众村人与青年有一日夜共事情谊,力邀众人进村歇息吃饭,青年婉拒,众人无法,只好告辞家去了。

      青年此时才转过头来好笑的对少年说:“我又不是犯人,严刑逼供我干嘛?!我只是去衙门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衙门就放我回来了,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我,好的很,放心吧!”

      少年又将青年转来转去检查了好几遍,确实未见异常,这才放心道:“师父,以后再要出头帮人,可不能撇下星儿!你不知道这一日夜不见你回来,星儿多着急!就差强闯衙门要人了!”

      青年好笑出声,“就差强闯衙门了,那怎么没闯?也好让为师见见你的本事长进了多少。”

      少年瘪瘪嘴,看向路旁正掩嘴笑的几人,“钱大哥不让我去!说我要是不听话,师父肯定生气,我当然知道师父不会生我的气,就要去的时候,钱大哥又说,我去搅局会让县太爷没办法好好审案子,到时候恶人就要得逞,好人就要蒙冤了,我这才不敢去的…”

      青年一直微笑着听少年噘着嘴抱怨,只觉这徒儿愈发的娇嗔可爱,不由自主的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手到半途又放下来了,此时不比过往了,星儿已是将满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此二人正是打猎归家途中的沈默沈星师徒。

      一去经年,沈默已从翩翩少年郎长成愈加英气俊朗的青年郎。沈星虽还是男儿打扮,但一双柳叶眉未经修剪,既有女儿娇俏又有男儿英气,浓黑挺翘的长睫毛下是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惹人怜爱,少时送财童子一般的圆脸蛋儿此时业已长开,圆脸还是那张圆脸,却少了些许稚嫩,多了十分灵动,并一丝丝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少女独有的妩媚动人,肤色白若凝脂,脸颊间若有似无的红晕,似是澄净水面上被风带起的一丝水波,瞬时让整个湖面鲜活起来!小嘴殷红,嘴角便是不笑也是微微上翘的,随时看去都是张笑脸儿,让人心生愉悦。

      马车前站的几人是赵掌柜派来的,历年间一直跟随沈默野间狩猎,已是无比默契。

      沈默走过几辆车前,一一掀开黑布,看铁栏杆里飞禽走兽此时都好好的躺坐在车板上,虽无精打采,但都活着,放心点点头对众人说,“这村子如今也不适宜借宿,我们再往前走走,天黑前寻处地方扎营。”

      众人应是,启程赶路。

      京城外荒山本就不多,沈默每回猎得野物又多,不出几年就难巡野物踪迹,沈默也不想赶尽杀绝,只得一年年往远了走,路远天热,死物不易储存,沈默便与沈星商议改杀为擒,虽难度大上许多,但能保证进城时都是活物,解开野物捆绳或穴道,好好将养着,能做到现杀现卖,如此,赵掌柜家酒楼生意愈发好起来,野味一道往往供不应求。沈默和赵掌柜一样想法,愈是供不应求,愈要定量供应,人嘛,吃不到的那口,总是最好的!

      几人进城已是两日后。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