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城市之鲸升》陈亦寒式

10、什么是喜欢？

　　在我读大二那年，为了赚取自己的生活费我拼命地做各种兼职，其中就有一份家教工作，每天下午5点到7点辅导一个小女孩的全科作业。
　　小女孩小名叫小樱，正读一年级，长得很讨人喜欢，家庭背景十分优渥，爸妈也舍得投入资本。
　　那天我刚走出地铁站，突然迎来一阵瓢泼大雨，猝不及防，让人避无可避。
　　上帝想要戏弄你的时候，往往就会让你忘记带伞，然后降下一场意想不到的大雨，让你手足无措。
　　于是我淋湿了全身，但是为了准时赶到小女孩的家里，只好就这样湿漉漉得站在门口。
　　门铃响了几声，里面的女主人，小樱的妈妈打开了门，表情有点震惊。
　　“覃老师，这么大的雨你还准时赶来了，真的是辛苦你了，下次可以和我请假，没关系的！”
　　小樱妈妈也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待人温敦随和。看到我这样一副落汤鸡的模样，赶紧给我拿来了一套她的衣服让我换上。我只好说改天洗干净还回来，她却说不用了。想来她也是不缺衣服的，我只好厚着脸皮收下了。
　　“覃老师，今天小樱的钢琴老师说她昨天的曲子还没弹熟练，所以让她下课后加练一小时，这不还在练习哪。所以不好意思啊，您可能会晚下课一会儿，十分抱歉了”，小樱妈妈一脸为难的看着我，我回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的，正好我去陪陪她”。
　　小樱的房间装饰的很甜美，大块的浅粉混杂着樱粉以及奶油白色，极具公主风格。进去的瞬间，觉得整颗心都快被甜化了。
　　小樱弹的很认真，一板一眼地联系着每个小段，一点都不像是被逼迫学钢琴，反倒是自己真的喜欢谈钢琴。
　　“覃老师，你终于来了，等我弹完最后一小段，我们就一起做作业吧！”
　　小樱笑起来眼睛会眯成月牙一般的弧度，温顺的像只小猫咪，十分惹人疼爱.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钢琴声渐渐停了下来。小樱揉了揉自己的酸胀的手掌，丝毫没有露出厌倦不耐烦的表情。
　　我有点好奇。
　　“小樱，可以告诉覃老师，你为什么喜欢弹钢琴呀？”
　　“因为妈妈说过，学会弹钢琴才能成为真正的公主！”
　　我笑了笑，看来女孩子对于童话故事的喜爱是天生的。
　　“那你为什么想变成公主哪？”
　　“因为，变成公主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王子呀！”
　　小樱一字一句的认真说完后，我的心里似乎起了点波澜。原来这么小的女孩子都知道，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不全是缘分天成，更像是水到渠成。
　　公主天生的美貌是固然的，可后天习得的美妙歌声、曼妙舞姿、出众气质，让王子和她的相遇变成了水到渠成。
　　小樱的妈妈深谙这个道理，而小樱更是对此烂熟于心。她只要努力弹好钢琴，高贵的“王子”就会因她驻足观赏。
　　原本让我觉得有点可笑的烂俗童话故事，在这一刻反而开始引诱自我感叹，真是可笑、可悲、可泣。
　　那一次的课我上的有点走神，不过好在小樱妈妈通情达理，认为淋雨影响了我的状态，没有过多追问。
　　回学校的路又是漫长的挤公交、挤地铁，川流不断的人群从身边淌过，让人只想赶紧往前奔走、逃离。

　　故事讲完，气氛开始有了改变。
　　“张桐旭，你很明白，你是所有姑娘心中的‘王子’，但我不是公主。我永远够不到那个遥远的头衔，而我的未来早已和瑟万斯店长这个头衔绑定。说的更直白一些，我只会是餐饮服务行业里的一名高级服务员。这样的我，你还会真的喜欢吗？”
　　“我喜欢你，源于这么多个月在你身边，我能清楚、直观看到的那个奋力拼搏，不向任何人事物妥协的你，那是我在别人身上所看不到的。”
　　张桐旭的语气显然有些慌张。
　　他根本没想过这么多，喜欢也许只是某个瞬间的我恰好激活了他的荷尔蒙。他所生活成长的环境里，高级的面点糕点早已吃腻，看到我这样的简单直接的白面馒头，刚好触发了他尝鲜的心理。
　　但此时此刻，我终于说服了自己，这不是喜欢。
　　他会关心我的感受，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劝我不需要如此辛苦，对自己好一点；他会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在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提醒我多穿衣，多喝点红糖水。
　　我很感激这些看起来无微不至的关怀，但这一切更像张桐旭既定的恋爱关怀模式，而不是原始真实的恋爱关怀模式。
　　“我还记得小时候看过莴苣姑娘的童话故事。故事里，莴苣姑娘自小长了一头浓密的长发，而她美妙的歌声更是让王子为她倾倒，深深爱上了她。我也喜欢吃莴笋，不过是因为小时候我妈冬天煮火锅的时候，因为便宜总喜欢放这道菜，还骗我说多吃一点就能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拥有秀长的头发。”
　　“对于变成公主，几乎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着最原始的渴望，我也不例外。我假借着莴苣的外相，试图将我内心的欲望和现实链接，但逐渐发现，虚假的表象只是实现了内心的自我满足。我终究只是一个吃着莴苣的普通姑娘，不是童话里的莴苣姑娘，内心再渴望，甚至欲望快要溢出，现实不会成真。现实里我叫覃磊，我需要做坚实强悍的‘石头姐’。”
　　“张桐旭，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恐怕我心里对你的那一点好感，现在看来也只是荷尔蒙冲动。我们这样的女孩子，经不起试错。如果和你在一起，我会忍不住去自我装扮，自我麻痹假想，去掩饰内心原始积压的脆弱、自卑和多虑，而我不想成为那样的我！”
　　我就是我！
　　一语言毕，我用力握住水杯，一饮而尽。
　　杯里的水是周铭然亲自倒的，温热恰当，滑经喉咙时，舒缓了每个起伏不定的细胞。
　　张桐旭哑然失笑，端详着我，一脸熟悉而陌生的样子。
　　“服务员，结账！”
　　“您好，这桌的账单我们周店长已经付过了。”
　　我俩不约而同得看向了远处的周铭然，他仍旧是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一副胜利者姿态。
　　“您好，覃小姐，这是我们周店长嘱咐给您的饭后甜品。”
　　我顺手打开，居然是红糖煮鸡蛋，加了足量的桂圆和枣片。
　　不知怎么的，我不自觉看向了周铭然，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顺带回了一个一样的手势。
　　而这一切尽收张桐旭眼底。
　　“看来周铭然真的很喜欢你，我自愧不如，也许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感情这回事，我不敢去笃定谁一定是最适合我的。我想要一份感情开花结果，注定了我不会轻易去选择，包括周铭然。”
　　红糖的甜润感在唇间慢慢化开，一切又变得那么温暖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