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城市之鲸升》陈亦寒式

9、告白

　　他来的那一天正好是一天中的Prime Time（黄金时间），12点开始的午餐期正忙的火热，紧接着下午两点半开始的下午茶无缝衔接，忙碌的无暇分身。
　　“覃店长，我是新来的实习经理——张桐旭，Jessica说让我找你做相关的岗前培训。”
　　语气熟稔，似是旧人重逢般的带有喜悦。
　　我脚踩着三厘米的细高跟，正在努力的搬运脏餐杯，听到这句轻柔的话语，不自觉的瞥了一眼，心里顿时有了点小波浪。
　　原来真他妈的是个帅哥啊！
　　原来帅哥真的不仅养眼还养心，瞬间觉得自己语气都不自觉调整到温婉淑惠模式。
　　再仔细一看，居然觉得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嗯嗯，我已经提前被通知过了。那个，现在餐厅比较忙，你不介意的话先找个位置坐一下，我请你喝个下午茶。”
　　张桐旭嘴角微微上扬，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挽着小西装的袖子，呼哧呼哧的把脏餐杯一框框收集来放到脏柜处集中堆放着。
　　“覃店长，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浑厚且又清亮，仿佛要击穿我每个感官细胞，让人再次觉得温暖。
　　我又仔细辨认了一眼，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瞬间让我的脑海中激荡起涟漪。
　　如果头发再凌乱一些，表情再丧一些，眼神再无力一些，可不就是除夕夜那个说自己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嘛。
　　“你是除夕夜那个自己喝闷酒，被我拉来一起吃团圆饭的人？”
　　我有点诧然不已，但更多的是喜出望外。
　　那个除夕夜晚，自己曾有那么一刻想留住他，和他一起喝点闷酒。只因为，他像极了曾经在泥潭中快要陷落的自己。
　　他手脚很勤快，没等我继续说下去，赶忙接住我手上的活儿，让我在一旁休息去。
　　我看着眼前来回匆忙的身影，不自觉的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舒心的笑容。
　　他真的来了！

　　张桐旭来到店里之后，一切似乎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不是那种表面上的改变，是我心里的变化：我开始觉得自己有安全感了。
　　安全感这东西，曾经我一度相信只有自己才能给自己！
　　但张桐旭是个例外，他就像了解我全部的不安和恐慌，在我故装镇定去处理店里鸡飞狗跳的事务时，甚至觉得每天的日子过的都像是漂浮于万丈深渊之上，我都觉得有双手在给我兜底，格外的让人安心！
　　他努力的想摆脱家庭的束缚，想证明自己，不想过“被安排”的木偶生活，所以他懂我的野心和抱负，我们都想证明自己是可以不被社会遴选淘汰的人；他主动承担本属于一个外人眼里“石头姐”可以抗住的体力活，告诉我也可以有不用逞强的时候；他在每月清盘的时候，会陪我熬夜完成数据报表，会告诉我女孩子不可以一个人深夜回家，会骑着共享单车绕一圈先送我回家。
　　锅底的香气氤氲成一团，人的思绪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记得他进店后的那个夏天，公司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夏日party，酒醉微醺的他不小心摔进了酒店的泳池中，下意识连带着我拽进了水池，引来同事们的驻足“欣赏”。而他清醒后，立即注意到了尴尬湿身的我环抱双臂，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紧紧包住我，将我抱上池边。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男生的裸体，尤其是赤裸裸暴露的腹肌，不自觉的脸色绯红。
　　自此以后，我俩的桃色绯闻便甚嚣尘上。
　　我也曾被谣言攻破“防线”过，也曾内心暗自询问：
　　你真的对张桐旭有感觉吗？
　　如果说，他对你的善意仅仅来自除夕夜那晚，他所感受到的那份善意，两两相抵后，我们之间还存在情愫吗？
　　假设我对他有好感，是喜欢他的，那是因为他的外在而动了心，还是因为他的确是一个可以花费时间，付出真感情的人？
　　太多问题在大脑中一时间涌现，涨的脑仁发疼。
　　“可是，除了是个力气大能吃苦的‘石头姐’，貌似我没有光鲜亮丽的资本，足以支撑自己去谈一场不瞻前顾后的恋爱。”
　　我心里开始苦笑，脸上却一副自嘲的样子，可是他能看到我吃青笋的样子都开始笨拙起来。
　　他似乎被触动了，伸手过来紧紧攥住了我的手，一双早就磨出了一层老茧的女生的手。
　　宽厚的手掌像是一层毛绒，护的人心里头四平八稳的！
　　曾几何时，我曾盼望着我爸能用这样一双手来搂着我并不如男生一般宽大的肩膀，他能告诉我：孩子，不要拿命去和生活拼，爸爸这把老骨头还是能为你抵抗一阵子，你安心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太阳出来了，爸爸再叫醒你！
　　我一直没能等来那束阳光！
　　毕业后的这几年，我等来的只有家里人创造的无休止的麻烦：我妈投身某虚假宣传微商被骗光自己的积蓄；我爸因为离婚日渐消沉，懒得努力赚钱却把所有的期望押宝在我身上；我弟弟因为疏于照看，陷入早恋不可自拔，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连带着脾性变得更加急躁。
　　我的手开始不自觉的微颤，可他握的更用力了。
　　“那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我努力攒出一个微笑，趁着心绪完全崩盘之前，抽离出那双温热的手掌，平静得看向他，目光灼热且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