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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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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庆王殿下收到贺礼后,不出月余定有回音,可现下已经过去五个月了还没。
等到第六个月时候,有了消息:
朝中雷霆手段还没使出来,庆王先反了。
陛下给太子下了府禁。
赵青一语成谶。
出师当有名,讨檄上洋洋洒洒大概是说现在的那位是鸠占鹊巢方登得大宝,登基后不思励精图治,反而诛剪忠良云云。
宫中老人知晓其中关窍:
先帝的帝位是与其胞弟合谋,取了他子侄的 ,登基后削藩只留下了几位忠心又能堪大用的异姓王。
可惜先帝天不假年,弥留之际念太子少弱,便传位于其弟,嘱其\"勿学前人\"留其生路。然而新帝登基后忌惮先帝遗孤,罔顾礼法,不许其与其妃开府出宫在先;机关算尽,取了他的性命在后。
鸠占鹊巢就源自于此。
当年的异姓王一个个都是战神下凡,小庆王不愧是老庆王的种,大军自西北以雷霆之势一连夺下二十几个郡县,若待并州一取,便能长驱直入,将都城变成饺子馅,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
可奇的是,大军突然扎寨止步不前,像是和朝廷成了分而治之的局面,得了喘息的工夫,朝中主战主和吵得不可开交。
太子有些郁郁寡欢,对府禁也阳奉阴违,赵青便了机会,亲自去了识芳斋。
赵青准备了的临别礼:正是一摞田产宅契,一袋明珠金錁及一封手书。若是收于何人名下,称得上富埒陶白,这也是他全部家当了。
这日的白苼,并未男装。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因着习武,少了小女儿的娇柔,更添俊采,让赵青移不开眼。
"贤兄这是何意?"
"你此去潼川,山高水长,略尽心意。"
"若我说不去了呢?"
"……不去,也好,并州未破,鹿死谁手未可知。可明日不可期,暂避锋芒,也需得傍身之物。"
"哦?粗野民妇,足不出户便是,为何要避?"
赵青不答。
"那我便替答了,小郎君想借庆王东风,所图甚大,可对?
赠我富贵,正是安排身后,破釜沉舟,恐不能全身而退,可对?"
自己这位贤兄记得他二人相识十一年而非七年,又识得雀纹章,那便定然记得自己是谁。
百升为一斛,婵舍女成单。
再想起那次赵青醉后说得并非"狐狸",当是"斛律"二字。
斛律婵,正是那位本应和前太子一起薨了的太子妃。
那还是皇建元年,还不叫赵青的少年见到了斛律婵,胡衣窄袖,盘坐树上,没个女儿家样子,还摘颗桃子笑嘻嘻地砸到他身上。
几个月后,斛律婵砸过来的就变成了一把枣子栗子,和他住在了一起。
接着叔父即位了,她开始总是故意打翻他的膳食茶水,有时硬拉他宿在别处,还变着法的给他讲趣事伴他入睡。
她出身将门,自幼习武,照寻常女儿高一些,挡在他的身前,让他有些愧意,又很心安。
直到那次新帝要在几日后要到祖祠祝祷,要他陪同。
青山深处,正好埋人。
他一番打点,内侍只透露新帝要"耳提面命"一番。此次大约真是逃不过了,他将自己的鱼符交给她,连哄带骗让她出了宫去几日,免受自己牵连。
这一次,他也想护她一回。
后来在他失去清醒前,隐约只听新帝令下,"埋了,几日后,发丧。"
那日他奄奄一息,被一位宫人所救,灌了药,失了神智,之后被送往广安侯处,每日灌上几剂,从前之事都不记得,只当个傻子养了好多年。
直到遭变入宫后,药力难以为继,开始一点一点回想起些旧事,想起自己真正是谁。
至于他的阿婵,一开始只觉得有些熟悉,她的故事,她的一颦一笑,她的雀纹门牌,不知不觉的就入了眼,倾了心;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敢问,也不能认,所以直到见到那枚鱼符,他才真的敢确定。
可再一想到这七年,白苼就是阿婵,
真好。
往后,他报了仇,阿婵衣食无忧再寻得位良人,再好不过。
"这契书多半了署你名,若有不是的,可将我这手书一并为凭。你……多保重。"
"你,又想独身一人……!你要是敢跨出门去我就再也不见你!"
赵青假装未看见她眼里打滚的泪,出门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而府中太子殿下还因为"庆王谋逆"回不过神,茶饭不思,几日功夫消瘦了一大圈。
不过太子忧的却是:
万一庆王兵败了命没了可怎么好?
太子是个懒的,他既不想操心,可又怕撒手不管一陷黎民于水火,皇族势微,子嗣不繁,日后不还是要看这些藩王。
退一万步讲,他现在连个教习宫女都没用过,以后这江山都不知能传于谁。
若是祖宗泉下有知定要掀了坟从皇陵跳出来敲碎他的头。
昔有陶唐,有虞,夏后禅位让贤,享祚近二百年;后世传多于子孙长者也不过如此,而每每气数将近,群雄逐鹿,又必是一番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何必呢。
太子的懒就是胎里带的。
他与皇子和世子们一同进学,别人有多勤奋,他就有多懒。得知从前有位才学好的,偶尔课业完成的差强人意时便临师长的字,也能取巧而过。他想效仿,却是不得要领,还被庆王世子取笑一番,干脆什么都不写了,专跟在世子后面犯浑。
正在太子殿下感慨万千时,没发觉身边的亲信被人请去喝茶了。
赵青被拆了眼罩,松了绑,打量面前这位:
墨冠黑袍,缀玉佩剑,身姿奇伟,剑眉斜飞入鬓,凤目微阖敛神。
不是那本应百里之外扎寨并州城外的庆王殿下又是谁?
寒暄不多,来人便表明来意:
大意几条:
陛下失德,起事实乃形势所迫,并非觊觎大宝;如今取并州势在必得,然庆王仁德,不忍再见同袍倒戈相向。陛下近来日日传唤太子殿下,遂请赵青借机\"替\"陛下矫罪己诏一封,禅位于太子;
事成之后,许他以富贵荣华,再恢复其正身,其余的赵青可随意自处;
"殿下欲如何成事?"
庆王示意下,从暗处走来一人,正是那位赞誉过他的常侍郎,到时假迹真印,大事可期。
"殿下手眼通天,不愁大业不成,莫说并州,只怕邺都于殿下来说也是探囊取物,赵某锦上添花尚不足。"
赵青暗忖:
他的正身早就与列祖列宗在一处了,以此残躯恢复也是徒增笑柄。
这是庆王想让他背弑君之罪。
可自古为人刀者几个有过好下场?
他不怕死却也不要做个糊涂鬼,还唯恐连累白苼。
他想请庆王殿下解惑。
这才得知,原来,当年他赠鱼符助白苼出宫,白苼玲珑心思,警觉宫中已势如水火。
然而削藩在即,斛律本家尚且难以自保,她便想到庆王世子离开在即,广安侯乃庆王旧部,定会从中相助,到时设法让他同世子先离开邺都再说。
白苼先诺许向庆王献上本家旧部,又威胁若不肯出手相助便有人会通风报信,世子也别想出宫。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救回来的人性命垂危,昏迷不醒,不能与白苼同去潼川,又不能送回宫里,便出此下策,改族姓赵,暂且养在广安侯府中,。
之后陛下得知世子无虞离开,震怒不已,广安侯成了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时时被盯着,想送走这块烫手山芋都难。
后面的事庆王没继续说,赵青也猜得到,无非就是把自己摘出了宫,这是把自己后面几年也算计进去了。
哪有什么机缘,不过是有心之人从中斡旋;
自己欠白苼的还是太多啊。
他自想起往事之后便筹谋良久,庆王敢以白苼为质,他就不会以太子为质吗?坐以待毙愚人之行径。
更何况他觉得太子比白苼笨多了。
赵青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何况是对一个平日待他亲厚的堂弟,但是把人藏匿几月却是不成问题,看你庆王敢不敢将这江山易了姓。
无非就是赌庆王的"同窗之谊"
庆王恨的牙痒痒:这夫妻俩一样讨厌,
当初他爹就应该狠一点直接把他敲成傻子。
赵青赌对了:彼此彼此。